當晚,趁夜深人靜,王玄策打開庫房讓老段的人取了三十把橫刀,一人一把,一個個穿了夜行衣,輪流在縣衙外暗處守候,只等土匪出現(xiàn)。王玄策則和往常一樣,該審案就去審案,該講學就去講學,讓周致熟悉自已的起居時間、休息的地點,對他一點都不設(shè)妨。晚上也偷偷監(jiān)視過周致,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魏縣丞和劉師爺征集三千民夫修路的事已經(jīng)很緊迫,今年糧食豐收,縣里收了大量的糧食打算用于修路,計劃是冬天到春天共四個月時間也就是農(nóng)閑時間來修路,嶺南冬天不冷,剛好干這些活兒。但是事情并不順利,很多奴隸主不愿出人,后來魏縣丞不得不威脅如果不出人就提前廢奴,這些奴隸主無奈勉強出人,其實徭役是公家提供吃食,冬天奴隸在家又沒什么可做,也就消耗糧食而已,對奴隸主來說還是出人比較合算,無非就是刁難罷了。
由于唐律規(guī)定徭役每年不得超過二十天,所以民夫要輪流上山修路,此次征集的民夫多達一萬二千人,對于這么一個小縣來說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從九月中到九月末,晚稻基本收完,民夫大軍便陸陸續(xù)續(xù)到位,在長達六十里的山路上開始了拓寬道路的工作,在這四個月的時間里,平均每個人要拓寬近十尺長的道路,也就是三米左右的道路。別看這三米的路,在平原上也就幾步就過去了,但在山里是多么困難,是要一錘一鑿開出來的。好在冬天不怎么下雨,不然這活兒根本沒法干。
說不順的時候,事事都不順,王玄策怎么都沒想到的是,香客也會鬧事,他們在大殿前跪著不起來,要求開放佛、道大殿。雖然不是暴力鬧事,也夠王玄策頭疼的,和大家對話了幾次都不行,后來王玄策答應(yīng)給每個大殿前面安裝兩個香爐才算罷休。王玄策知道這兩個香爐將來一定會闖禍,自已今后一定會后悔這個決定。想起這件事王玄策就想罵自已是個笨蛋,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這明明是給別人一個攻擊自已的理由,明知如此,為什么還要去做?真是愚蠢透頂啊!
這天王玄策講完課,老段給他一個眼色示意了一下,于是王玄策單獨見了老段。老段告訴王玄策一個好消息:“周致昨天晚上偷偷出了縣衙,去了一個院子,相信那院子里都是土匪?!?p> 王玄策問:“你們有沒有看見土匪?”
老段回答說:“沒有,我估計這兩天他們就會進攻縣衙,所以千萬要小心。從今晚開始,我們?nèi)咳畟€人都在縣衙外堅守,只要他們進了縣衙,斷不讓他們一個能活著回去!”
王玄策點點頭便回到了縣衙。
晚上王玄策和往常一樣,看書看到很晚,然后吩咐周致早些休息,自已便回到臥房。今晚在床上睡的是個假人,而王玄策睡在房梁頂上,一邊睡,一邊警覺著房門外的動靜。
半夜,王玄策聽到窗戶輕輕的響聲,隨后聞到一股香味。王玄策知這是迷香,連忙屏了呼吸,用事先準備好的濕巾捂住口鼻,使用龜息功閉氣,良久,房門開了,三條黑影竄入。王玄策向下一看,這時再不下去更待何時?瞬時往下?lián)淙?,先是一掌打在最后面一個人頭頂,直接將他擊斃,回手將房門關(guān)住,根本不待前面兩個人反應(yīng)過來,向前便打,一人一掌將其打暈。幾個動作都是一瞬間發(fā)生。然后伏在門邊,靜聽外面的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一人問道:“怎么這半天還沒有出來?周致,你的消息準確嗎?這狗官真的在里面?”
周致答道:“錢叔叔,我怎么會騙你?他們關(guān)門干什么?會不會中毒了?我進去看看?!?p> 接著門就被周致推開,在門開的一瞬間,王玄策讓開前面的周致,向周致身后一個大漢全力拍出一掌,那大漢便是錢良,這一掌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他胸前,哪里還有活命的機會?只聽“砰”地一聲悶響,錢良足足被打出好幾步遠,栽在地上一聲不吭,死了。王玄策隨即回手一掌將周致打暈,后面的土匪一看有埋伏,嚇得扭頭就跑,剛跑出沒幾步就聽得外面喊聲震天,老段帶人殺了進來,正是一個個立功心切,生怕落在后面,進來就是一頓猛砍,十幾個土匪哪還有命?一個被砍得四處亂竄、哭爹叫娘。
王玄策擔心剛才下手狠了,別要了周致的命,趕緊去看周致是不是還活著,沒顧得上管院子里的砍殺,等看到周致氣息均勻知他只是暈了,便把他的手捆了,又去把另兩個被打暈的土匪也捆了,這時再到院子里一看,哪里還有土匪?老段這些人竟比土匪們更狠,一個沒留全部砍死。一干人正在土匪身上翻東西,看見王玄策出來方才不敢再翻。
王玄策命人點上燈,把匪徒的遺體集中起來,去掉面部蒙布,清點一下有多少人?找到被自已打死的錢良,比對一下畫像,覺得挺像的,只等周致醒過來后再來確認一下。清點完一共是十九人,與蘇定方上報的人數(shù)一致,看來是在這兒被一窩端了。
直到這時,被砍殺聲嚇傻的仆人和當值的衙役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一看滿院子的死人,嚇得差點兒坐到地上。
老段要用涼水澆醒周致,王玄策沒準,畢竟是自已將他打傷,心中不忍,受傷比較重需要慢慢恢復(fù),這么把他弄醒會傷得更重。于是讓大家輪流站崗,老段要統(tǒng)計每個人的戰(zhàn)功情況。受傷的包扎傷口,到內(nèi)堂休息,沒有受傷的便就地休息,等待天明。
到了第二天早上周致等三人悠悠轉(zhuǎn)醒,看自已被捆已嚇得魂飛魄散。來縣衙上班的劉主薄一看這個陣勢也是嚇得目瞪口呆,心說“我命休矣!”
但王玄策有心放劉主薄一馬,一是沒有證據(jù)劉主薄有二心,二是這幾個月來,三是匪患已除無需深究,劉主薄做事也算得上兢兢業(yè)業(yè),很多事情離了他真是不行,所以王玄策只打算給他個暗示,不要再錯了,再錯誰也救不了你。
王玄策吩咐劉主薄領(lǐng)著衙役處理剩下的事,讓老段把戰(zhàn)功統(tǒng)計結(jié)果交給劉主薄,把三十把橫刀入庫然后都回去休息,自已也回房睡覺。
讓劉主薄主審,王玄策的意思非常清楚,一是表明對他的絕對信任;二是讓劉主薄把不利于自已的證詞全部清除;三是既往不咎,希望劉主薄好自為之。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時分,直到仆人來喊自已吃飯才醒。起來到外面一看,縣衙已基本恢復(fù)原樣,連血跡都被仔細地擦干凈,越發(fā)對劉主薄的工作感到滿意。
劉主薄一看王玄策起來了,連忙讓人服侍王玄策洗漱然后吃飯,王玄策一邊吃他一邊匯報工作。
劉主薄提審了三個匪徒,錢良被王玄策一掌打死,這個確認無疑;融水滅門案就是錢良帶人做的,這個也確認無疑;此戰(zhàn)黃水剩余的所有土匪被一網(wǎng)打盡,再無后患。捷報已寫好,準備發(fā)往州府,因為是跨縣大案,還要等待州府處理意見。
這時外面送來一封信給王玄策,王玄策一看是家信,甚是高興,連忙拆開看,里面還有一封是玄秀給蘇定方的,就放到一邊,仔細讀梅香的信。
梅香先說長輩們一切安好,王玄利在洛陽縣衙工作也很順利,主要就是洛陽城的重建占了很多的工作時間,勇瑜勇珈兩個孩子都很可愛,正是剛剛開始學東西的時候,每天都有進步。宇文家老宅的修繕工作結(jié)束了,但沒有人去住,只是派了家將在那里看家。然后是一個大大的好消息,玄秀懷孕了。這個傻姑娘是第一次懷孕居然不知道,過了幾個月才說自已身體有異常,以為是自已得了什么病,而大家一聽就知道她是懷孕了,她還兀自不信。已診了脈,一切正常。王玄策算算已來黃水四個多月,那么玄秀就是懷了四個多月了,真是個傻丫頭,蘇定方還不知要怎么高興呢。
信的最后是一首詩:
楊柳漸黃著地垂,
柳葉隨風攪天飛;
柳條折盡花飛盡,
借問良人幾時回?
看這首詩寫得情深意切,王玄策很高興,一時興起也和詩一首:
近寒秋雨草萋萋,
殘稻苗風柳映堤;
總是有家歸未得,
杜鵑休向耳邊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