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初至萬獸
萬獸集團！
一個響亮的世界五百強名頭！金光閃閃，氣派非凡！
雖然羅彬內(nèi)心深處一直有個小小的、不合時宜的疑問：
一個連主營業(yè)務(wù)都模糊不清、業(yè)務(wù)范圍鋪得比煎餅攤還大的企業(yè)，到底是怎么混進世界五百強這個精英俱樂部的？
總不能……世界上就五百個公司吧？他暗自腹誹。
然而，質(zhì)疑歸質(zhì)疑，人家的實力是實打?qū)嵉摹?p> 瞧瞧眼前這棟矗立在繁華CBD核心地段的摩天大樓！氣派的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無聲地宣告著“爺有錢”！
羅彬和諸葛大力站在這棟龐然大物的陰影里，不約而同地仰頭張望。
“嘶……”
羅彬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略顯單薄的夾克外套，縮了縮脖子，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這棟樓……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有點……陰森森的？像某種巨獸張著嘴？”
“這種感受，可能源于幾個方面?！?p> 大力冷靜地分析著，目光掃過進進出出、步履匆匆、臉上普遍帶著“社畜”疲憊感的人群，
“一是大量‘打工人’積聚的、無形的精神壓力場，俗稱‘怨氣’；二也可能是建筑本身的壓迫感設(shè)計；當(dāng)然，”
她瞥了一眼羅彬的穿著，
“最直接的原因，可能是你穿得太少了。換季時節(jié)，晝夜溫差大，我提醒過你?！?p> “奇怪了，”
羅彬不服氣地嘀咕，
“以前我也這么穿啊，也沒覺得冷?！?p> “那是因為，”
大力嘴角微揚，帶著點小得意，伸手拍了拍羅彬明顯寬松了不少的腰身，
“你曾經(jīng)用來御寒的‘天然脂肪層’，已經(jīng)被我們科學(xué)高效的減肥計劃成功消滅了。恭喜你，脂肪儲備不足，御寒能力下降。這是健康減脂的附帶效果之一?！?p> 她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體型保持得不錯！繼續(xù)保持！”
“得令！長官！”
羅彬笑著做了個敬禮的手勢。
兩人走進寬敞明亮、充滿科技感的大堂，剛邁出沒幾步，就被一位笑容可掬、帶著濃重四川口音的保安大姐攔了下來。
“誒！兩位帥哥美女，稍等一哈！”
大姐熱情洋溢，像顆行走的開心果，
“我看二位面生得很，不像我們集團的員工嘛？”
“哦，您好，我們是來找人的。”
羅彬禮貌回應(yīng)。
“找人嗦？找哪個部門的哪位嘛？我?guī)湍銈儾椴??！?p> 大姐拿出登記本。
“部門……”
羅彬和大力對視一眼，后者拿出手機確認(rèn)了一下，
“請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叫‘破事部’的部門？”
“破事部？”
保安大姐一愣，眉頭擰成了川字，努力回憶，
“破事部……沒得聽說過喃？萬獸集團部門是多，但叫這個名字的……莫得莫得！”
她非?？隙ǖ?fù)u頭。
“??？”
羅彬和大力都有些意外。
“您確定嗎？這兒就是萬獸集團總部吧？”
大力再次確認(rèn)地址。
“是滴是滴，這兒就是萬獸集團總部大樓！但是破事部，真嘞沒得！”
大姐很篤定。
就在兩人有些失望時，大姐突然一拍腦門，眼睛一亮：
“哎喲！我想起來嘍！破事部沒得，但是有個‘迫事部’！”
“……迫事部？！”
兩人異口同聲，這名字聽著……更怪了！
“對頭！全名叫做‘特別緊迫事物聯(lián)系快速反應(yīng)與處理部’！”
大姐字正腔圓地報出這個長得離譜的名字，臉上帶著一絲“看吧我就知道”的小得意。
羅彬：“…………”
大力：“…………”
這名字……又長又拗口又中二！
撲面而來一股濃濃的非主流氣息和……邊緣部門的既視感！
在保安大姐的熱情幫助下，兩人完成了訪客登記，領(lǐng)到了兩張臨時通行證。
大姐還貼心地指明了方向：
“迫事部啊，就在二樓D區(qū)那個夾層里頭，有點不好找，你們多問問哈！”
“二樓……D區(qū)……夾層？！”
羅彬拿著通行證，一臉茫然，
“辦公室……在夾層里？！這是什么反人類設(shè)計？”
“大型企業(yè)空間利用有時會比較極致，”
大力倒是比較淡定，雖然眼神里也掠過一絲詫異，
“可能是部門擴張?zhí)?，常?guī)辦公區(qū)域飽和后的無奈之舉。先去看看吧。”
兩人走向電梯間，剛拐過一個安靜的轉(zhuǎn)角，眼前的一幕讓他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一個穿著灰色工裝的男人，后背死死貼著光潔的墻壁，腳下踩著一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鋁合金梯子。
那梯子正不受控制地沿著墻壁向下滑動！
男人雙手徒勞地在墻上抓撓，臉色煞白，嘴里發(fā)出驚恐的嗚咽，眼看就要從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下來！
“小心！”
羅彬想也沒想，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yīng)，一個箭步?jīng)_上去，雙臂肌肉賁張，死死頂住了梯子下滑的底座！
梯子猛地一震，終于停住了！
“唉~唉！誒？……不動了？！”
上面的男人感覺到梯子穩(wěn)定下來，驚魂未定，頭也不敢低，帶著哭腔朝下喊：
“下面那位大哥！恩人吶！求求你千萬別松手??！我的小命可就在你手里攥著了！我上有老下有小……”
“這聲音……”
羅彬眉頭一皺，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放心，梯子穩(wěn)住了，我不放手。你慢慢下來，別慌！”
羅彬沉穩(wěn)地回應(yīng)，同時和快步趕過來的大力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上面那人像抓著救命稻草，一點一點、顫顫巍巍地往下挪。
那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姿態(tài)，看得羅彬都替他捏把汗。
好不容易，他的雙腳終于踏上了堅實的地面。
“呼……謝天謝地！謝謝大哥！你真是我的再生……”
男人一邊拍著胸口大喘氣，一邊轉(zhuǎn)身道謝。
當(dāng)他抬起頭，羅彬和大力看清他的臉時，感謝的話卡在了喉嚨里，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張偉？！”
羅彬比他更震驚，脫口而出，“你怎么跑這兒來了？還穿成這樣？”
“張偉？”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認(rèn)錯人了吧？我不姓張！我叫胡強！是這棟樓的管道疏通專員！”
“可……”
羅彬還想說什么，旁邊的大力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冷靜，然后上前一步，語氣平和地解釋：
“胡強先生，實在抱歉。您的外貌和我們一位朋友非常相似，所以我們認(rèn)錯了。冒昧問一下，您家里……有失散的兄弟嗎？”
大力問得相當(dāng)直接。
“我當(dāng)然……”
胡強剛要否認(rèn)，目光落在大力臉上時，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指著大力，聲音都拔高了八度：
“是你？！好??！原來是你！剛才在樓上亂貼標(biāo)語，害得我差點摔死那個！你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膽子不小?。≌f！你是哪個部門的？你領(lǐng)導(dǎo)是誰？！我要投訴你！”
胡強氣得臉紅脖子粗。
“額……”
羅彬趕緊擋在大力身前，拿出剛辦的臨時通行證，
“胡先生，您真的誤會了！我們才剛進大樓不到十分鐘，這是我們的訪客登記。您說的貼標(biāo)語那位，肯定不是她。您仔細(xì)看看，氣質(zhì)打扮都不一樣！”
胡強狐疑地接過通行證看了看簽發(fā)時間，又仔細(xì)打量了一下大力。
眼前的女孩穿著簡潔得體的休閑裝，氣質(zhì)沉靜理性，眼神清澈，和剛才那個穿著破洞皮衣、畫著煙熏妝、眼神叛逆得像個小豹子的“朋克少女”確實判若兩人。
“呃……好像……是不太一樣哈？”
胡強撓撓頭，有點尷尬，
“那個……打扮得像個非主流小太妹，你這身就……正常多了，像個好學(xué)生?！?p> 他訕訕地收回手。
大力沒有在意胡強的評價，她的目光被墻上殘留的半張撕下來的標(biāo)語吸引了——
“小螺絲大作死”。
結(jié)合胡強描述的打扮風(fēng)格，一個熟悉又讓她頭疼的形象瞬間清晰起來——莫菲！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冷靜地問道：
“不好意思，胡先生。您剛才說那位貼標(biāo)語的姑娘，您知道她后來去哪里了嗎？”
“這我哪知道啊！”
胡強一攤手，提起這事還是一肚子火，
“那丫頭坑了我之后，跟個兔子似的，呲溜一下就跑了！鬼影都沒了！我還想找她算賬呢！”
“謝謝您提供的信息?！?p> 大力禮貌地道謝，然后一把拉住還想繼續(xù)追問的羅彬，轉(zhuǎn)身就走，目標(biāo)明確——二樓D區(qū)夾層！
“誒？大力！等等！我還沒問清楚呢！他長得跟張偉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羅彬被大力拽著，忍不住回頭又看了胡強幾眼，越看越像。
“現(xiàn)在問再多細(xì)節(jié)也沒用。”
大力腳步不停，語氣理性得近乎冷酷，
“最直接、最科學(xué)的辦法，是改天把張律師本人帶到這個地方來，和這位胡強先生一起，去做個親子鑒定！生物學(xué)證據(jù)比任何口述都可靠！”
羅彬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對??！DNA不會說謊！一驗便知！高！實在是高！”
他不得不佩服大力的思維效率。
兩人很快找到了通往二樓D區(qū)夾層的入口。
然而，當(dāng)那個所謂的“入口”出現(xiàn)在眼前時，他們再次被萬獸集團的“創(chuàng)意”驚呆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門！而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墻角，一個類似大型下水道檢修口的地方！
一塊厚重的金屬蓋板被掀開，斜斜地靠在墻上，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邊緣銹跡斑斑，里面架著一副看起來就不太牢靠的金屬爬梯，向下延伸進一片未知的黑暗。
羅彬蹲在洞口邊，探頭往下看了看，一股混合著灰塵、潮濕和淡淡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嘴角抽搐：
“……如果讓我每天爬這種玩意兒上下班，我絕對分分鐘辭職！這哪是上班，這是下礦吧？”
“同意。”
大力站在旁邊，眉頭微蹙，一向冷靜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個入口的設(shè)計……讓我聯(lián)想到某些心理恐怖片里用來囚禁受害者的秘密地窖或者廢棄防空洞。萬獸集團的企業(yè)文化……果然別具一格?！?p> 她見過不少大企業(yè)的辦公環(huán)境，眼前這種絕對是頭一份。
“我先下去探探路，你在這等我信號?！?p> 羅彬定了定神，擼起袖子，抓住冰冷的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下面光線極其昏暗，只有爬梯上方洞口透下的一點微光，勉強能看到下面似乎堆滿了雜物，影影綽綽。
他很快爬到底，雙腳踩在堅實但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打開手機手電筒，一道光束刺破黑暗。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一條狹窄、低矮、僅容兩人側(cè)身通過的走廊！走廊兩側(cè)和頭頂堆滿了各種廢棄的辦公桌椅、破損的紙箱、蒙塵的機器零件……墻上布滿了亂七八糟的涂鴉和褪色的舊海報，地面坑洼不平，散落著碎紙片和不明垃圾。
空氣渾濁，彌漫著塵埃和陳舊紙張的味道。這與他剛剛經(jīng)過的、光鮮亮麗的萬獸大堂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的極致反差！
即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眼前這堪比戰(zhàn)后廢墟或城市探險勝地的“辦公環(huán)境”，還是深深震撼了羅彬的三觀。
他喃喃自語：
“這破地方……真的能……工作？確定不是廢棄倉庫或者……拾荒者據(jù)點？”
“下面情況怎么樣？”
頭頂傳來大力壓低的聲音。
“沒事兒！就是……環(huán)境比較……復(fù)古?！?p> 羅彬仰頭喊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點，
“你下來吧，小心點，光線很差，梯子也有點晃?！?p> “好。”
大力應(yīng)了一聲，動作麻利地開始往下爬。她身形比羅彬靈活輕盈得多，三兩下就穩(wěn)穩(wěn)落地。
當(dāng)她打開自己的手機電筒，看清周圍這末日廢土般的景象時，饒是見多識廣的諸葛大力，也不由得微微張大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訝。
“走吧，找找傳說中的‘迫事部’在哪兒。”
羅彬定了定神，舉著手機充當(dāng)光源，小心翼翼地在前開路，撥開擋路的雜物。
兩人在這迷宮般的黑暗夾層里摸索前行，繞過一堆堆“垃圾山”，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燈光，以及一扇半開著的、銹跡斑斑的金屬卷簾門。
門后隱約傳來人聲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應(yīng)該就是這兒了！”羅彬心中一喜，加快腳步走過去。他抓住卷簾門底部，用力向上一拉——
“嘩啦啦——哐當(dāng)！”
卷簾門只被拉起來一小半，大概到羅彬下巴的位置，就卡住不動了！
無論他怎么用力，都紋絲不動！
羅彬：“…………”
他保持著彎腰拉門的滑稽姿勢，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大力，臉上寫滿了無語，
“行吧……這下實錘了?！剖虏俊?？名副其實！連門都是破的！”
他無奈地?fù)u搖頭，只能認(rèn)命地彎下腰，像鉆狗洞一樣，從那半開的卷簾門下鉆了進去。
大力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低頭彎腰，跟著鉆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刷新了他們的認(rèn)知下限。
這是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像是由某個廢棄的大型設(shè)備間改造而成。
幾盞慘白的日光燈管勉強照亮著環(huán)境。
幾張看起來像是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款式各異的舊辦公桌拼湊在一起，組成了幾個簡陋的工位。
工位上散亂地堆著文件、泡面桶和可樂罐。角落里堆滿了更多看不清用途的雜物和紙箱。
空氣中彌漫著泡面、灰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社畜”氣息。
墻壁上除了斑駁的污漬，還貼著一張手寫的、歪歪扭扭的A4紙，上面用馬克筆寫著三個大字：
“迫事部”。
羅彬和大力站在門口，環(huán)顧著這個充滿魔幻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辦公室”，再次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同一個疑問：
這地方……真的是給人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