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挖掘機女俠
“她……掉下去了？！”
諸葛大力清亮的嗓音罕見地帶上了驚愕的顫音，目光難以置信地轉(zhuǎn)向張偉。
張偉瞬間魂飛魄散，雙手瘋狂擺動，語無倫次地辯解：
“不不不！不是我！天地良心！我沒碰她！她自己……她自己沒站穩(wěn)滑下去的！跟我沒關(guān)系?。?！”
他急得原地轉(zhuǎn)圈，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警察拷走。
羅彬根本沒空理會他們。
他龐大的身軀爆發(fā)出與噸位不符的敏捷，一個箭步?jīng)_到欄桿邊，探身向下望去。
渾濁的人工湖面上，那抹白色的水手服正在劇烈地?fù)潋v著，水花四濺。就這么短短幾秒，少女竟然被水流和掙扎帶離了岸邊七八米遠(yuǎn)！
“嚯……撲騰得還挺有勁兒。”
羅彬忍不住吐槽，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飛速掃視著岸邊——
救生圈？救生桿？什么都沒有！這公園的應(yīng)急措施簡直形同虛設(shè)！
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水面，投向遠(yuǎn)方。
下游不到五百米處，一個建筑工地緊鄰著變窄的河道，大型機械隱約可見。
就是那里！
電光火石間，一個計劃在他腦中成型。
他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掏出自己的手機，看都沒看就塞進離他最近的諸葛大力手里。
入手一片溫?zé)帷?p> “聽著！”
羅彬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目光在張偉和諸葛大力臉上掃過，
“你們倆！馬上去下游！快！沿著岸邊跑！找找有沒有救生圈、長桿子，任何能撈人的東西！實在找不到，就去那個工地！”
他指向下游，“那里水道窄，水流急，人肯定會被沖過去！工地人多，一定有辦法！我們在那兒匯合！”
張偉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張著嘴：“??？我……我們？”
諸葛大力握著手機，瞬間明白了羅彬的意圖和決心，心頭一緊：
“等等！‘我們’？你……”
她的話音未落！
羅彬已經(jīng)單手一撐欄桿——
那動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那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其說是“跳”，不如說是“砸”的姿勢，轟然墜向湖面！
“噗通——?。?！”
一聲巨響！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足足炸起兩三米高！平靜的湖面如同被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漣漪瘋狂擴散。
岸上的張偉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喃喃自語：
“他……他那體格……真能……浮起來？不會直接沉底當(dāng)秤砣吧？”
諸葛大力也屏住了呼吸，緊盯著翻騰的水花。
下一秒，一個濕漉漉、圓滾滾的腦袋猛地沖破水面！
是羅彬！
他甩掉臉上的水，深吸一口氣，雙臂如同兩柄巨大的船槳，以驚人的頻率和力量開始劃水！
水花在他身后形成兩道明顯的尾跡，他像一艘馬力全開的肉盾驅(qū)逐艦，破開波浪，朝著掙扎的粉色身影疾速靠近！
“我的老天爺……真浮起來了！還是個靈活的胖子！”
張偉又一次刷新了認(rèn)知。
諸葛大力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了一絲，她深深看了水中的羅彬一眼，不再猶豫，轉(zhuǎn)身就跑：
“走！去下游！快！”
“唉！等等我啊女俠！”
張偉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水中戰(zhàn)場。
羅彬憑借著過硬的技術(shù)和強大的求生意志，終于艱難地靠近了撲騰的咖喱醬。
他繞到其身后，一手精準(zhǔn)地穿過她的腋下，托住她的下巴，讓她的口鼻得以露出水面呼吸。
“咳咳咳……嗚……”
咖喱醬嗆咳著，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出于本能，雙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箍住了羅彬那條粗壯的胳膊！
那力道之大，讓羅彬感覺自己的肱二頭?。ㄒ部赡苁侵荆┒伎毂焕粘蓛山亓耍?p> “嘶……輕點！放松！別亂動！”
羅彬疼得倒抽一口涼氣，一邊努力保持平衡和方向，一邊試圖掰開她的手指，
“你這樣抱著我，我們倆都得沉下去！聽我的！放松！我?guī)阌?！?p> 換做上輩子那副精壯的軀體，拖著一個人游回岸邊雖然累，但絕對沒問題。
可現(xiàn)在……
這具身體太沉重了！
每一次劃水，都感覺像在粘稠的糖漿里掙扎。
那層厚厚的脂肪不僅增加了阻力，更像個無底洞一樣瘋狂吞噬著他的體力！
而懷里這個受驚過度、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纏住他胳膊的少女，更是讓他的負(fù)擔(dān)呈幾何級數(shù)增加。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游泳，而是在拖著一艘灌滿了水的橡皮艇逆流而行！
僅僅游了不到二十米，羅彬就感覺肺部像著了火，雙臂酸軟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
最近的岸邊遙不可及，至少有百米開外。
不行！這樣下去都得完蛋！
羅彬當(dāng)機立斷，放棄了徒勞無功的橫渡。
他調(diào)整方向，不再對抗水流，而是借助水流的力量，以一種半漂浮、半控制方向的姿態(tài)，朝著下游的建筑工地“漂流”而去。
這是唯一能節(jié)省體力、爭取時間的辦法。
察覺到暫時脫離了沉沒的危險，懷里的咖喱醬緩過一口氣，悲從中來，又開始抽泣：
“嗚嗚嗚……我就是喂只流浪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我好倒霉……”
“咳咳……天……天有不測風(fēng)云嘛……”
羅彬一邊喘著粗氣調(diào)整呼吸，一邊還得努力安慰她，
“倒霉……是暫時的……禍兮福所倚……懂不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過了今天……你肯定……走大運！”
“真……真的嗎？”咖喱醬帶著濃重的鼻音，抽噎著問，“可……可我們還能活過今天嗎？”
“呸呸呸！童言無忌！”羅彬趕緊打斷她的喪氣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有底氣，
“有我在……你想死都難！我……我游泳教練執(zhí)照……可不是白考的！”
雖然執(zhí)照是上輩子考的，身體是這輩子的。
這安慰似乎起了點作用，咖喱醬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了一些，箍著他胳膊的力道也松了那么一絲絲。
“謝……謝謝你……對了，我叫咖喱醬，你呢？”
“羅彬……一個……待業(yè)中的……無業(yè)游民……”
羅彬感覺說話都費勁了。
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也為了給自己打氣，羅彬繼續(xù)艱難地開口：
“再……再告訴你個……好消息……剛才……岸上那個短發(fā)女孩兒……很聰明……我們……討論過你的事……覺得……里面可能……有貓膩！”
“貓膩？”咖喱醬果然被吸引了。
“對……比如……你男朋友……可能跑路了……或者……公司……想甩鍋……總之……未必……是你的全責(zé)！”
羅彬盡量言簡意賅，
“如果你愿意……可以……請個靠譜的律師……幫你查清楚……打官司！”
“真的嗎？！”
這個消息如同黑暗中點亮的一盞燈，咖喱醬瞬間激動起來，差點又忘了自己在水里，身體猛地一掙！
“別動！！”羅彬嚇得魂飛魄散，趕緊穩(wěn)住她，
“真的！千真萬確！所以……你……更得活下去！”
“可……可是我沒錢……”咖喱醬又蔫了，“請不起律師……”
“沒……事！”
羅彬感覺自己的體力槽快空了，咬牙堅持，“就找……那個……戴超大胸牌的……大叔！他……他就是律師！而且……看起來……收費……應(yīng)該……很親民的樣子！”（張偉：？？？）
“聽你這么一說……”
咖喱醬努力回憶著張偉那身行頭，“……好像……是感覺挺便宜的？”
岸上戰(zhàn)場。
張偉和諸葛大力沿著岸邊一路狂奔，心急如焚。
岸邊光禿禿的，別說救生圈了，連根像樣的長樹枝都沒有！
眼看著水中的兩人隨著水流越漂越遠(yuǎn)，方向正是那個建筑工地。
“快！去工地！”諸葛大力當(dāng)機立斷。
兩人氣喘吁吁地沖進工地大門。
然而，午休時間的工地一片寂靜，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人呢？！都哪兒去了？！救命?。?！”
張偉急得跳腳，聲音都喊劈了。
諸葛大力目光如電，迅速掃視。
她的視線瞬間鎖定了停在岸邊不遠(yuǎn)處的一臺黃色大型挖掘機！
再看向水中，羅彬和咖喱醬的身影正隨著水流，朝著挖掘機臂展可及的河道中央漂來！
沒時間了！
諸葛大力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挖掘機旁，動作利落地拉開駕駛室的門，矯健地鉆了進去！
“唉？！你……你還會開挖掘機？！”
張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開挖掘機的女大學(xué)生？這畫風(fēng)也太硬核了吧！
駕駛室內(nèi)，諸葛大力深吸一口氣，白皙的手指快速而精準(zhǔn)地?fù)軇又鴱?fù)雜的操作桿。
她曾為了寫一篇關(guān)于工程機械智能化的論文，專門去考過特種設(shè)備操作證（雖然只是理論為主，實操機會不多）。
巨大的挖掘機引擎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咆哮，履帶緩緩轉(zhuǎn)動，龐大的鋼鐵臂膀被喚醒。
水中的羅彬也看到了岸邊的動靜。
當(dāng)那巨大的黃色挖掘機開始動作，特別是那巨大的挖斗緩緩升起、調(diào)整角度時，他瞬間明白了諸葛大力的意圖！
賭一把！
“咖喱醬！聽我說！”
羅彬用盡最后的力氣吼道，“抱頭！蜷縮！像個球一樣！快！！”
“啊？！”
咖喱醬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驚恐地看到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沾滿泥濘的鋼鐵挖斗，如同巨獸的爪子，帶著沉重的風(fēng)聲和機械的轟鳴，朝著他們當(dāng)頭罩下！
“啊——！?。 ?p> 她嚇得魂飛魄散，瞬間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羅彬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他不再節(jié)省體力，雙腿猛蹬，身體在水里強行扭轉(zhuǎn)，用自己寬厚的后背作為緩沖和支撐，同時雙臂緊緊護住嚇傻的咖喱醬，將她盡可能地蜷縮在自己懷里！
“哐當(dāng)——嘩啦?。?！”
冰冷的鋼鐵挖斗邊緣擦著羅彬的后背沒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下一秒，挖斗在水下穩(wěn)穩(wěn)地一兜、一合！
一股強大的托舉力從身下傳來！
羅彬只覺得身體一輕，脫離了冰冷的湖水，眼前景物飛速上升！他和咖喱醬，像兩條剛被捕撈上岸的大魚，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被“裝”在了巨大的鋼鐵挖斗里！
成功了！
“呼……哈……哈……”
羅彬癱坐在巨大的挖斗底部，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襲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湖水順著頭發(fā)和衣服往下淌，但心里卻是一片滾燙的慶幸，
“終于……得救了……這挖掘機……真TM是神器……”
在諸葛大力精準(zhǔn)的操作和張偉手忙腳亂的目視下，兩人被小心翼翼地從挖斗里“卸”到了岸邊干燥的地面上。
咖喱醬除了驚嚇過度和嗆了幾口水，并無大礙，一落地就忍不住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指著張偉控訴：
“嗚哇……都怪你！都怪你嚇我！我才掉下去的！嗚嗚嗚……我的假發(fā)都沖丟了……”
張偉一臉尷尬加后怕，搓著手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的錯！那個……你看你現(xiàn)在也沒地方去，要不……先去我那兒湊合?。课夷莾骸馈m然不大，但好歹是個窩！我還缺個助理！包吃??！工資……呃……我們好商量！怎么樣？”
他試圖用工作來彌補。
諸葛大力好不容易安撫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咖喱醬，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羅彬正齜牙咧嘴，整張圓臉都痛苦地皺成了一團，額頭上冷汗混著湖水往下流。
“你怎么了？！”
諸葛大力心頭一緊，以為是自己剛才操作不當(dāng)讓挖斗傷到了他，急忙快步走過去蹲下，語氣充滿了關(guān)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哪里受傷了？讓我看看！”
那熟悉的、帶著關(guān)切的清脆嗓音，還有她靠近時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挖掘機的機油味和少女清香的獨特氣息，瞬間讓羅彬渾身一僵！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酥麻、心慌和莫名渴望的電流感，再次不受控制地竄遍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沒……沒事！”
羅彬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彈了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差點把旁邊剛止住哭的咖喱醬又嚇一跳。
他連連擺手，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真沒事！就是……就是剛才在水里用力過猛……估計……胳膊肌肉有點拉傷……小問題！休息一下就好！”
“肌肉拉傷更需要及時處理！我學(xué)過專業(yè)的運動按摩和急救，可以幫你活血化瘀，能緩解很多！”
諸葛大力說著，已經(jīng)利落地挽起了運動服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纖細(xì)卻充滿力量感的小臂，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他，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就要上前。
“不不不！真不用了！謝謝！太麻煩你了！”
羅彬如同面對洪水猛獸，連連后退，肥胖的身體此刻顯得異常靈活，臉上寫滿了抗拒和一種……近乎慌亂的窘迫。
為什么？！為什么只有她靠近時會有這種該死的、讓他手足無措的電流感？！
剛才抱著咖喱醬在水里撲騰半天都沒事！
羅彬內(nèi)心瘋狂咆哮，只想立刻逃離這讓他心慌意亂又莫名悸動的源頭。
“那什么……張律師！咖喱醬就拜托你了！”
羅彬語速飛快，目光躲閃著不敢看諸葛大力，“山水有相逢！三位！咱們……咱們后會有期！后會有期！”
話音未落，他顧不上胳膊的酸痛和濕透的沉重身體，像一頭受驚的野豬，轉(zhuǎn)身就朝著工地外跌跌撞撞地跑去，背影狼狽又決絕，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留下諸葛大力站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看著那倉皇逃離的圓潤背影，明亮的眼睛里充滿了濃濃的困惑、探究，以及一絲……被拒絕的淡淡失落？
她微微歪了歪頭，小巧的眉頭再次蹙起，仿佛遇到了一個比流體力學(xué)更復(fù)雜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