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轉娣返回旅館,興高采烈地跟老板娘和那個掃地小伙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工作,就是在長城長做操作工人。大伙都替李轉娣高興,在這里住了這么久,她,李轉娣跟這家人更親近了一層,這次找到工作了,也算是圓滿和大結局。
這一夜,李轉娣睡了一個開心結實的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揉著惺忪的眼睛,整理著行禮,準備著下午的報到。
“你好,需要我?guī)兔幔俊蹦莻€掃地的大男孩露出了陽光般的笑臉。
“整理行禮不用吧,呵呵,謝謝!”李轉娣回答,回他一個淡定的微笑。
“不是,我是說下午你去廠里,要我?guī)湍憷卸Y嗎?我是有車的!,三個輪子的哦!”掃地大男孩架著掃把,歪在對面的簡易門前認真的詢問,眼神里盡露真誠。
“呵呵,好吧,那謝謝啦!”李轉娣被他輕松的話語逗笑了,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的確,在這里幾天,東西多了起來,買了桶盆,衣夾子,還有同學送的日用品,衣服,欣然接受了大男孩真誠的好意。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方便的話能告訴我嗎?我叫胡彬?!贝竽泻⒗^續(xù)問到。
“我的姓名下面有登記啊,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早知道呢。我叫李轉娣?!崩钷D娣認為自己的名字對方早就知道,只是出于禮貌來問自己。
“那是我姨媽管的帳本,我可不敢去查客人的名字,呵呵。”胡彬憨憨地笑道。
下午胡彬騎著三輪車載著李轉娣和她的一堆行禮,由于兩邊的重量不平衡,一扭一歪,挺滑籍可笑的,不過胡彬卻樂此不疲。
李轉娣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分明看到老板和店里的男生在沖著他們倆人怪異地笑,莫非自己又中了人家桃花圈套?
顧不得多想,進廠了就不再來這里了,他也沒辦法找到自己,李轉娣希望快點進工廠。
當胡彬把行禮搬下來后,李轉娣客氣地跟他道謝,轉身消失在新報道的人群中,留下了胡彬訕訕地離去。
當李轉娣提著笨重的行禮踏上宿舍的樓梯坡時,有氣無力地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吳小東正提著行禮在接受門衛(wèi)出廠檢查。
李轉娣松了一口氣,吳小東終于是真的走了。但是也覺得打工人真的悲哀,不管你曾做的是什么位置,你離開這個廠都要接受警察審小偷一樣的檢查。
當李轉娣按照宿舍女保安分配的床位進入自己的房間,找到床位,是一個上床。一個房間住十二個人,一邊三個床,上下層,每個床都掛著床簾,除了看到宿舍兩頭的桌子上擺滿了洗涮用品以外,真的看不出女孩子宿舍的特別之處。
床下擺的都是桶,盆,亂七八糟的鞋子,除了分給李轉娣的床位外,其它每個床都掛著不同顏色的長方形簾子,有藍的,綠的,紅的,黃的,每個簾子都舊得發(fā)黑,那看不清的里面好像正在訴說著神密。
李轉娣小心的撥開下面床的簾子,輕輕地踩著床上的樓梯爬上床,把行禮放在床上,因為房間里沒有衣柜,也沒有坐的地方,只有兩頭各有一個桌子。
得去買個席子,蚊帳,毛毯,也要買一個她們一樣的簾子,李轉娣思索著。
等這一切準備就緒后,發(fā)現(xiàn)宿舍慢慢的黑起來了,李轉娣伸手去開燈,發(fā)現(xiàn)燈沒有反應,跑到走廊看了一下,好像所有的宿舍燈都沒有亮。起初李轉娣以為是停電了,所以只得一個人爬在床上,靜靜地在床上坐著,等待著同宿舍的室友歸來。
黑暗中的李轉娣的確很害怕,整個女生層的宿舍好像都沒人,門被風吹得咣當咣當?shù)捻?。南方的的秋天說變就變,好象是要下雨了,李轉娣蜷縮在薄薄的毛毯里,慢慢地,自己把自己帶進了一個黑而可怕的世界。
可惜毛毯太薄,文帳又太透,床簾又只能圍在四周,李轉娣無處可躲。
在里面害怕,走廊里更害怕,外面停電了,更害怕,但是越害怕事越多,嚇得想尿尿。
在床上思索了半天,鼓起勇氣從床上坐起來,大膽地掙開眼睛,看一看關好的宿舍門,隱約看出門是關好的。
小心地取下蚊帳和門簾上的夾子,放在枕頭的正中央,以免再次上床找不到夾子而被蚊子咬。
當李轉娣鼓起勇氣走到宿舍后面的洗手間,透過窗子,看到工廠的大樓燈火輝煌。哦,李轉娣明白了,不是停電,現(xiàn)在上班時間宿舍不開電的。
李轉娣再次爬上床,恐懼慢慢的好了許多,躺在床上急切地等待著室友們趕快回來。
終于,宿舍燈亮了,在黑暗里呆了這么久,見到了光明,感覺特別刺眼,但又新增了幾分歡喜。
接著,走廊里響起了匆忙而急促的腳步聲,工人們下班了。李轉娣看了一下時間,21:05分,哦,難道他們每天都是九點鐘下班嗎?內心帶著很多疑問。
接著聽到外面“咚,咚,……”的敲門聲,李轉娣忘了,自己把門給保險住了。
急忙爬下床把門打開,看到室外一張憤怒的臉?!案陕锇验T保險,是你一個人的房間嗎?不知道我們沒下班嗎?”對方操著一口很重的家鄉(xiāng)音,李轉娣分辯不出來是她是哪里人。
“對不起,因為我剛才害怕,沒有燈好黑,怕有壞人,所以就保險起來了?!崩钷D娣真誠地道了歉。
“宿舍有什么害怕的!你今天報到的?明天上班?”一連串的審問式的說話,李轉娣還是笑著回答了這位憤怒的女孩。
“是的,我今天來的,以后麻煩多多關照。”
“關照個屁啊,我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還關照你,想關照就不要出來打工了!”這個女孩子說話像吃了槍子。
李轉娣沒有辦法和她聊下去了,默默地返回到床上,不再出聲。
室友們一個又一個地回來了,大家說話聲,刷牙聲,吃零食聲,成了宿舍獨有的交響曲。
李轉娣不再有勇氣跟大家搭話,一個人在床上裝睡,不再理外界的任何反應。
十點多,大家的響聲告了一個段落,都上床了?;祀s的交響曲轉變成單一的七嘴八舍聊天。
“我們宿舍新來個女孩,額,在你上層呢!真好笑,我回來時她把門保險得死死的,以為是她自家房間一樣,問她為什么要保險,她說她害怕?!蹦莻€濃重家鄉(xiāng)音的女孩兒又挑起了話題。
“怕還來這里打工!怎么不在家享福呢!”李轉娣床下的那個女孩接了過去。
“小聲點,講了讓人家聽到多不好?!绷硗庖粋€女孩提出了建議。
“怕什么,敢說就不怕她,管她什么來頭,我管燕就是敢做就敢當,她聽到了你們都可以說是我說的,讓她來找我單挑啊?!蹦莻€濃重家鄉(xiāng)童的女孩牛氣沖天,李轉娣深深地記下了這個名字。
慢慢地,宿舍靜下來了,大家都進入了夢鄉(xiāng),而李轉娣真的睡不著,不知道張炎在那里可過得好,自己又進入了怎樣的一個世界。
八點沒有到,李轉娣在車間保安的指引下,進入了自己將來要工作的車間,版房,當李轉娣進去的時候,其他人還沒來,看到一個瘦瘦的但白靜的男人在那里看資料。
“你好,我叫李轉娣,是新來的,請多多關照!”李轉娣很有禮貌地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叫張華,你可以喊我阿華,是版房里的主管,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可以找我?!边@個主管還很隨和。李轉娣松了一口氣。
“好的,謝謝!”李轉娣昨夜的焦慮消除了一大半。
“不客氣,你才畢業(yè)的中專生嗎?”張華再次詢問李轉娣。
“是的,才畢業(yè),沒有工作經驗?!崩钷D娣實話實說,也是希望主管能多教教自己。
“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這里都是小學畢業(yè),有些小學都沒畢業(yè),但是他們在這里干了十多年,二十多年的都有,他們有技術,沒學歷,十幾歲就來這里做學徒工,所以教養(yǎng)上很欠缺,很難相處,你要有心理準備?!睆埲A提醒了李轉娣。
“這樣啊,呵呵,我會讓著他們,我會謙虛地跟她們學習。您放心吧!”李轉娣乖巧地回答。
張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你剛來就在前面曬板吧,就是把拼版師傅拼過的菲林拿過來放在曬板機上曬,設置相應的時間,讓菲林上的圖片和文字曬在鋅板上,再把鋅板拿出來,仔細檢查,有臟的要擦掉,不對的字要退回給拼板人員,這個工作看似簡單,實則很重要,一旦錯了留到印刷部批量印刷了,損失很大的。”
“工作是給他們老員工打下手,看似很煩瑣,但是也能學到一些東西,因為新人都是要從這一步做起,以后你才可以去跟他們學拼版技術。”張華用手指向了拼版人員的位置,李轉娣腦中掠過了昨天那張憤怒的臉,但愿不要是那個叫什么管燕的女孩。
李轉娣和張華聊得正起勁,八點半快到了,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到齊,管燕瞥了兩人一眼,沒吭聲。
開早會,下面的人嘰嘰喳喳,眼睛都投向李轉娣。
李轉娣不置可否,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錯了。
“李轉娣,你中午去領廠服,換廠服來上班。”主管張華察覺到大家嘰喳的愿因。
“對不起,我知道了?!崩钷D娣穿了件連衣裙??粗蠹叶即┲し?,自己如此另類很不好意思
這邊沒有統(tǒng)一的人事安排,非上班時間也領不到衣服,所以李轉娣才不得不穿自己的衣服,想不到第一天上班就被同事們挑刺。
李轉娣被分配和幾個新來的人一起學曬板,四個新來的人都是有點天真可愛外加傻乎乎,大家在等版的時候,都是開心的聊天,傻笑,玩得不亦樂乎。
這樣上了幾天班,李轉娣倒覺得沒有相象得那么恐怖。覺得挺好適應的,所以又開始活潑起來了。
主管張華對李轉娣特別照顧,經常有意無意地把訂單跟催單發(fā)給李轉娣看,讓她學著看訂單交貨期和生產計劃安排,或許張華的確是想讓這個唯一的學歷高點的女孩不在這里埋沒吧。
這些都引起了管燕她們一伙人的憤怒。經常呵斥命令李轉娣,她對其他幾個新來的曬板的女孩倒是挺好,但是故意孤立李轉娣,讓李轉娣難堪,找他麻煩,優(yōu)其是主管張華不在時。
有一天上夜班,張華不在,管燕又一頓呵斥,讓李轉娣氣打不一處來。終于忍不住了。白天剛好看了三毛的書,上面有一句這樣的話:“讓了一個惡人使他得寸進尺,夸獎了一個傻子使他得意忘形。”
李轉娣生動的運用了這句話,說,“你就是那個惡人,你老欺負我,我不會再忍的!”
“誰是惡人啦,誰是惡人啦!”管燕氣勢洶洶地拍著桌子,那形勢是要沖上來跟李轉娣打架,但是她好像也沒敢挪動步子。
而李轉娣的手也一直在抖,因為她平時也沒有吵過架,也不敢吵架,一吵架就覺得自己錯了,在氣勢上首先輸給了人家,所以她從來都不敢吵架。這一次真的是被惹毛了。
最后雙方在大家的勸說下停了下來。這無疑是個好的結局。
不過經過了這樣一吵管燕不敢輕易惹李轉娣了,不管她,也不使喚她,當李轉娣和一起一個新來的聊到這個話題時,大家都認為李轉娣果斷接招是對的,要不她肯定要爬李轉娣頭上做窩了。
“你跟吳小東是什么關系???你也是四川的嗎?”有一天其中一個老同事終于忍不住了,問起了李轉娣。
“不是啊,我不是四川的?!崩钷D娣回復說。
“他說你是他同學的女朋友,讓我們要照顧你,臨走時特別跟管燕說了,說了很多好話?!边@個老同事說的讓李轉娣很感動,或許自己誤會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