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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步追魂

第十一章 移花接木

八步追魂 風中作客 4198 2024-12-05 10:33:45

  卻說到那日蔣中廷正在濟南府大擺筵席,周邊所轄各縣官員有閑暇者,已陸續(xù)趕來。許久未見之鯉魚焙面香氣也從府衙的邊廚內(nèi)傳了出來。

  “巡撫大人這次遠道而來,下官府上真是蓬蓽生輝!”府衙后的會客廳中,四下里的油燈將室內(nèi)裝點的亮如白晝,中有一八仙桌,擺上一壇香氣四溢的陳年老酒,與數(shù)道美味佳肴,每一道都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不必多禮,本官此次到訪濟南府,為的是此次賑災(zāi)銀兩丟失之事。因為圣上震怒非常,故不敢怠慢。還以公事要緊?!毙祉w連連回道,雖說他舟車勞頓也有些疲憊,然而并不敢在這一處危機四伏之地太過松懈。

  四下里此時還算寂靜,今日是中原一地難熬的晴天,自從今年春夏這種旱澇不定之天氣摧殘了齊魯大地與中原地區(qū)數(shù)月,天天如此,見不得半點雨珠,田地間已干燥得灰塵滿天。

  “大人不必著急,如今中原之地各州府縣已遍傳銀兩被劫告示,各地應(yīng)皆加以防范,下官已派出人手晝夜巡邏,想來不必擔心,請大人在府上暫歇一夜,明日再行公事也不遲?!笔Y中廷此刻一臉諂媚道。

  “也罷?!毙祉w想來,自己也算是奔波數(shù)日,勞累得有些與明太祖相當之嫌,于是拗不過,飯后便去一旁之驛館歇息了。

  夜深人靜之時,黃俱興與侯七早已布好了一局移花接木陣,只等隔日一早,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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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時分,隔壁傳來肥捕頭的叫罵聲,“屋里的,你怎么這么笨手笨腳的,打水都這么慢?!@#¥%%#%”侯七此時已收拾停當,在門口聽得房中叫罵聲直發(fā)笑,那個廢人如今之模樣真是萬般滑稽。

  管家前幾日得到消息,今日,巡撫會與一眾大小官員在城中四處查看,于是今日便是對蔣中廷之燕國地圖展開之時。

  徐韜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眼下,濟南府這一地情況也并不樂觀,災(zāi)患四起,民不得已忍受哀鴻遍野之痛。上頭此次特從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取了七千萬兩白銀充盈國庫,以解災(zāi)年燃眉之急,只可惜,這塊肥肉,任是誰都有據(jù)為己有之心。

  清早約莫五更過三刻,衙門人已到其崗,據(jù)打更人回報,昨夜有可疑之人在府衙周圍活動,他再去看時,那人卻不見了蹤影。

  徐韜此時也端坐于堂中,聽得下屬如此回報,隱隱感到一絲不安,此時府內(nèi)則是靜的出奇,樹葉被風吹動之聲亦能聽得,天知道這一潭死水之下,有多少弱肉強食之魚正在虎視眈眈。

  他見桌上有許多未處置的案卷,旋即來了興致,正好此時早茶未到,有些閑時,可一覽蔣中廷平日之公務(wù)如何,雖說自己也是摸爬滾打一路而上,路途上也了解了此地之難處,一來看蔣中廷此人究竟如何,二來還可視察此地民情,何樂而不為?

  “南倉時有流匪活動,此卷所示之事已在衙門眼皮之底,為何遲遲不處理?”徐韜一見卷文,頓時怒從心頭起,他不明為何如此關(guān)頭,還有此類漏洞未得到解決。

  早些時候,侯七已悄然翻入府衙,將一封卷宗放在觸手可及之位,顯然,徐韜著了管家的道。

  “回大人,南倉原是一儲糧之地,今年夏絕秋欠,此地糧米已被移之以振百姓,余下儲量仍在衙內(nèi)東倉中,南倉此時已空置三月有余?!币慌砸谎靡刍氐?。

  “我欲前往南倉,一探究竟!”說罷,徐韜將案卷向桌上甩去,一聲脆響之后,衙門中昏昏欲睡之人也被他驚醒。

  而蔣中廷則剛剛被丫鬟喚醒,正在他府內(nèi)忙得手忙腳亂。不知為何,他今日睡不踏實,直到三更方才入睡,五更時分,便慌慌張張地起身,剛剛管家來報,說徐韜徐大人已到府衙之上,正在翻閱案卷。

  蔣中廷頓時慌了神,一通胡亂收拾之后,他慌慌忙忙地趕往府上。

  此時,徐韜已召集府內(nèi)可調(diào)動之捕快,預(yù)備前去附近倉中一探究竟。

  侯七隱于捕快中,一見事成,險些笑出聲來,他料定蔣中廷必無時間趕到府衙,果不出其右,當拂曉雞鳴三遍之時,蔣中廷那肥頭大耳的家伙仍未露面?!安怀审w統(tǒng)!”徐韜狠拍桌案怒道,“身為朝廷命官,此時乃萬分緊急之時,如此懶散!左右,我等今日不等他蔣中廷了,都隨我去南倉一探究竟!”

  一行捕快與各縣大小官員二十余人,在天剛拂曉時分,浩浩蕩蕩地向南倉開去。

  此時此刻,蔣中廷才剛走出家門,卻不知何故今日大門如同加了萬斤巨石一般難以打開,辛苦半天,門卻紋絲不動。殊不知今早侯七已將大門合頁做了手腳。

  當一行人終于走到南倉大門之時,蔣中廷才如夢初醒般地從后門出了府。而正門上的石階,此時盡是碎木殘屑,而他也顧不得多少,直向縣衙沖去。

  侯七鄭重其事地將南倉大門開啟,木制合頁此時也有些吃力,然一進門,一行人便不約而同地望見西北角有一人影。

  “什么人!”幾名捕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徐韜護于身后,侯七則與另幾名捕快拔出刀來,向那人身影逼去。

  意中人行至跟前時,才發(fā)現(xiàn)是一七竅流血之戶體,侯七見此情此景,卻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真如昨日黃俱興所言,此人死狀極其慘烈。

  “何人?”徐韜卻并不慌張,畢竟入朝幾十載,大驚小怪之物他眼中已不足為奇。

  侯七見此時機,忙上前答道,“此人穿著奇特,倒有幾分像德州一地之人。小的曾在德州險些遇上山匪劫掠,終身不敢忘,而此人便是身著那些山匪之外衣?!?p>  “搜身,看看有無可證其身份之物!”徐韜一聲令下,幾個捕快一擁而上,果不出所料,在其上衣袋中找到一封書信。

  “大人,據(jù)地上血跡,此人似乎是從那狗竇鉆入,爾后因傷勢過重而亡?!币慌缘牟犊旆治龅?,畢竟此類人只見其表不見其里的情況也極其適合這次請君入甕之計。

  “且將書信呈上來?!毙祉w也若有所思道,半晌,他仍決定先一覽此信之內(nèi)容。

  當蔣中廷火急火燎地從衙門趕到南倉時,徐韜已將那書信閱完。

  “大人,下官來遲,請大人恕罪!”蔣中廷深知自己來遲,便不敢怠慢,即刻跪在徐韜面前,卻未料到徐韜已從眉頭緊鎖逐漸轉(zhuǎn)向怒不可遏。

  侯七在一旁見得此狀,心里不得暗自發(fā)笑,看來今日這肥頭大耳德不配位之人必將下場!

  “蔣知府,那衙門的李捕頭,是你的親信吧?!毙祉w強壓怒火,問道。

  “是,那李捕頭,前兩日因被裘府一賊人所傷,手腕處筋脈盡斷,因而......”蔣中廷不知徐韜為何忽然發(fā)問,忙答道。

  “那李捕頭與山匪私通,所得銀兩你與李捕頭個半分,可有此事?”蔣中廷一抬頭,卻見徐韜怒目圓睜地盯著自己,嚇出一身冷汗來。

  “大人,這,何從說起?。 笔Y中廷頓時亂了陣腳,他只知平日搜刮民脂民膏,李捕頭所做不在少數(shù),卻不知私通山匪一說從何而來。

  “大膽!左右,給我拿下!”徐韜按捺不住怒火,一聲令下,左右捕快便三下五除二將蔣中廷押于地上?!拔曳讲艔倪@南倉見一戶體,搜其信物時,卻見此書信,此人乃是德州山匪之一,與李捕頭私通之證,俱在信內(nèi)!你還有何抵賴!你作為濟南知府,知情不報,難怪山東一地民不聊生!”

  “大人,我,我冤枉?。 笔Y中廷叫苦不迭,卻早已被兩旁捕快按住動彈不得。

  “帶回州府,嚴加審問!”徐韜大手一揮,眾人心照不宣地押著蔣中廷向府衙走去?!傲硗?,來幾人給我把李捕頭一并捉拿審問!”

  約莫是早茶時分,街上叫賣點心之商販,卻見得幾個捕快挑著個籮筐,筐內(nèi)那不停喊冤之人則是曾經(jīng)在他們頭上不可一世的李捕頭。上前去問時,卻得消息:李捕頭與山匪私通,巡撫大人親下命令,要將他捉拿審問!

  頓時,街頭百姓奔走相告,稱贊之聲不絕于耳。

  .

  數(shù)日后,徐韜上書達京城,言濟南府官匪私通一事。嘉靖聞之,驚呼“中原一地竟不治如此!”,旋即兵部領(lǐng)命,德州匪患之重,務(wù)必派兵剿之。當兗州兵士開往德州時,一匹快馬自京城向濟南方向飛馳,由于數(shù)日內(nèi)以軍士活動為先,故盤踞于官道兩旁之盜匪,被明軍洗戮者十之有九。有道是“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备髀贩嘶家仓^如剃之道理,故紛紛逃竄山谷。

  此時,裘若英隱約看到,逐漸高深之九如山,方才松了口氣。這一路,自滄州地界伊始,逐見餓殍被棄于路旁,甚是恐怖。于一茶驛暫歇時,據(jù)過路之人流言,冀州已有人市開辟,稻米竟貴于餓殍之肉!每思至此,他便一身冷汗。這兩日他日夜兼程,不敢怠慢,只一日半日便過了河北界,自山東而來時,他眼見得有兵士在路上私設(shè)卡口,盤問過路之人,卻不知此舉是否得當。

  裘老此時正在正廳內(nèi)悠閑地喝茶,前幾日黃俱興回到裘府,報知事已辦成,府內(nèi)還特地擺出好菜,慶賀這一移花接木之計,也是在這荒年間少有的溫情。

  張宇的傷病也逐漸恢復(fù),腹上與肩上皆已結(jié)疤,培兒仍然日夜陪在他身邊。誠然,若是沒有培兒,張宇之傷也無法痊愈如此迅速。

  眼見得遠處冒起的白煙,似是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黃俱興在后院中忽地聽見一陣有序的蹄聲,卻待他再仔細聽時,那是一匹汗血寶馬特有之蹄聲,除了京城大員或是塞外猛將,無人有此寶馬,如此說來.....

  張宇此時也聽得此蹄聲,此乃江湖中人特有之警覺心,“宇哥,何事?”培兒見張宇神色忽變,上前關(guān)切道。

  “培兒,似乎又有客須招待了。”張宇不動神色地忽然按住佩在腰間的劍,培兒見此也是明白了幾分。

  “非也,來者定是京城大員或是猛將,此蹄聲乃是汗血寶馬之蹄?!秉S俱興忽地從后廊走入正廳言道。

  裘老聽聞此情況,反倒是臉上舒展了許多?!皬堄?,今日來者應(yīng)該不需回避。”裘老半瞇著眼笑道。此刻的庭院中,剛過午后,熱風陣陣,卻在這一地卷起一股無比燥熱之氣。

  張宇則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然而他的手仍然放在佩劍上,眉頭卻鎖成一個怪異弧度,而他本人稱此為“中心對稱”,世人聽之卻多不解,這是后話。

  半晌,卻見管家從前門至庭中來報,“老爺,是大少爺回來了?!濒萌粲ⅲ嗣謴堄钜彩穷H為耳熟,然而時隔數(shù)載,張宇卻有些記不起他的長相。為此,他扶住佩劍之手仍未放下。

  正門前,一個身著樸素之人正快速走向桌前,他便是裘若英。張宇定睛一看,果真應(yīng)了裘老所言。這才放下那手。

  一番行禮寒暄之后,裘若英也總算有了些氣力。

  “這一路,孩兒不敢穿官家打扮,只得日夜趕路,這第三日方才到達。”裘若英端起管家倒上的茶,一飲而盡。

  “若英,朝中公務(wù)繁忙,多憂勞頓。此次歸鄉(xiāng),可好好休息幾天?!濒美先耘f慢條斯理地說道。

  “是啊,哥,這次回來,多住幾日唄?!迸鄡阂哺f道,事實上其兄數(shù)載未歸家中,也是件難事。

  “父親,小妹,我此次回來,為的是一樁要緊事?!濒萌粲s慌忙起身,環(huán)顧廳前,卻見到了那熟悉之面孔。

  “張少俠,別來無恙?!濒萌粲⑥D(zhuǎn)身向張宇言道。

  “若英叔,張宇我現(xiàn)在是戴罪之身,消受不起啊?!睆堄铋L嘆一聲,自嘲道。

  “這幾日,京城內(nèi)也是風一時雨一時,在下相信,張少俠之罪是欲加之罪,且有一點請少俠放心,錦衣衛(wèi)已查閱此案,不久后真相便會水落石出。”裘若英搖了搖頭。

  言罷,他從衣兜里摸出之前尹笛托他捎帶之信,“這封信出自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尹笛尹大人之手,他請我將此信帶回府內(nèi),交予需要之人,我想錦衣衛(wèi)已知曉是何人為之,然須先搜集證據(jù),現(xiàn)在朝中之局,定有許多人希望死無對證,少俠請務(wù)必小心行事。”

  張宇鄭重地收下信,心中卻似燃起了一團火焰一般,那無盡黑暗中,忽地有了一點微茫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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