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王爺
江都城十里外，青山密林，草木茂盛，夕陽將林邊一灣清亮的湖水映成了橘紅。
九王爺趙世康兩腳相交盤坐在地上，一身錦衣華服已沾滿污跡，他卻渾然不覺，手里拿著條剛烤好的魚啃得滿嘴是油，全無形象可言。旁邊的隨從手里還拿著另一條魚，放在火堆前，正被烤得金黃。
九王爺沒一會功夫就吃完了自己手中的那條魚，回味著那魚被烤得焦黃香脆的表皮，和鮮嫩流汁的魚肉，意猶未盡地看了看隨從手里僅剩的一條魚，想著他做了一晚上魚了，一口還沒吃，最終還是忍下討要那條魚的沖動。他九王爺從來就不是苛待下人的人。只不過心是好的，卻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所以從來沒有過什么賢名傳出。
他也不嫌草地臟，用手托著腦袋，斜躺在地上，悠閑地看著隨從慢慢地吃著另一條魚，然后說道：“其瑞，你抓魚的本領(lǐng)怎么比烏蒙差那么多，就抓了兩條，我沒吃飽?！?p> 其瑞一聽，手僵在半空，一時不知道該吃還是該放。
九王爺看他這個反應(yīng)，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其瑞跟著他的時間久了，知道他的個性，膽子自然也大些?；厮?，“王爺，我不會功夫，怎么能和武功高強(qiáng)的烏蒙比。不過他不會伺候人，端王也從不用他伺候，這他可比不過我?！?p> 九王爺看著他手里的魚，再想想自己餓扁扁的肚子還有臟兮兮的衣服，在心里對他的小隨從會伺候人這件事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天邊的橘紅色慢慢地暗淡下來，天都快黑了，端王卻遲遲沒有回來。九王爺?shù)故遣粨?dān)心他，畢竟他武功不錯，身邊跟著的烏蒙也是武功高強(qiáng)，九王爺只是掛心中午看到的那只火紅毛發(fā)的兔子。不知道端王追上了沒？有沒有給他帶回來?
九王爺正想著，一只被綁住四腳的紅色兔子就直直被扔進(jìn)他的懷中。他高興地連忙坐起，抓起兔子，看向來人。那人一雙狹長鳳眼，高挺鼻梁，身穿玄色外衣，不正是魔族少主烏延年嗎？不過他現(xiàn)在有了另一個身份，就是東京城內(nèi)炙手可熱的紅人，當(dāng)今皇帝的義子，端王。
端王烏延年一臉的不高興，對著九王爺說道，“王叔，以后別讓我給你追兔子了，追了三個多時辰，這兔子太能躲了?！?p> 其實烏延年比九王爺還要大上2歲，卻因為輩分問題，只能喊他一聲王叔。九王爺對于他這個便宜侄子非常滿意，每次烏延年叫他王叔的時候，都在心里偷著樂。
那兔子血紅眼睛，血紅毛發(fā)，紅得發(fā)艷，體型比尋常兔子要大上許多，從未見過，甚是奇特。九王爺提起那只兔子欣賞了一會，晚餐只吃了一條小魚的肚子經(jīng)不住咕咕叫了幾聲，他忍不住想，這只兔子，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九王爺，這只兔子可不好吃?！眾檴檨磉t的烏蒙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抱著一堆東西的他還沒走近，聲音就傳了過來。他走近后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其瑞，然后接著說道，“這只兔子的年紀(jì)怕是比你還大。”
九王爺拎起那只兔子，驚奇地看著，一臉的不可置信。
烏蒙沒說的是，這是一只幻化成精失敗的兔子，只能頂著這副奇異的模樣，不被同類所接受，自己獨自躲藏起來。運(yùn)氣不好，被烏延年所抓獲，所以才有了今天與九王爺?shù)摹芭加觥薄?p> 九王爺好奇地端詳著那只兔子，不時摸了摸它的毛，像得了個新玩具一樣，倒是沒真想吃了它。
烏蒙拿給其瑞的是順路摘來的野生菌菇和抓到的一只野雞。其瑞動作熟練，很快就收拾好，燉起了湯來。
九王爺看著那只兔子，越看越覺得它四腳上的繩子礙眼，手一拉繩子，就輕輕松松解開了。那只兔子一得到解脫，就迅速地掙脫開九王爺?shù)碾p手，速度極快地逃往遠(yuǎn)處的山林中。
九王爺?shù)故遣恢币膊簧鷼?，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不能吃，也養(yǎng)不了，逃了也好。哈哈哈?！?p> 烏延年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這個王叔了。他不愛精雕細(xì)琢的人間美物，卻愛山野間的各種奇珍異獸。自小備受寵愛地長成現(xiàn)在這般逍遙灑脫的模樣。所以他料定這個王叔會想要看一看這只兔子，也會放它回歸自然。
他佯裝傷心地說道，“我追了三個時辰的兔子，在王叔手里沒兩刻鐘就逃跑了。唉，也沒有人知道心疼我。”
九王爺在旁邊笑得更開心了，回他道，“王叔心疼你，其瑞不是煮了湯嗎？你一會多喝兩碗，王叔不和你搶。”
“算了，自小到大我都說不過王叔。我一介武夫，說不過你們文人?！睘跹幽暾f道。烏蒙在旁邊聽著，這么多年雖然看他扮一頭憨憨?？吹枚嗔耍€是沒有習(xí)慣，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傻子，撕開他的面具，里面是只小狐貍呢。不過他們是不會知道的。
九王爺聽了他的話，顯然很受用，笑著說道，“哈哈，所以你才和我王兄投契，他最欣賞你這樣的性格?！?p> “不敢當(dāng)，父王高興，我就高興。”
這晚，九王爺趙世康胃口極好，一連喝了兩碗雞肉蘑菇湯，說好了讓烏延年多喝兩碗，到最后他用搶的，也才勉強(qiáng)奪得了一碗半。
喝完湯，二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星空。
烏延年說道，“明天就要進(jìn)江都城了?！?p> 九王爺說道，“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不記得有趙西霖這門親戚?！?p> “他們這一系無官無祿也無爵位，子弟又大多平庸，安居在江都這座南方小城，汴京城內(nèi)確實少有人再能想起他們了。”
“皇祖父種下的那棵銀杏樹，也不知道長得怎么樣了？”
趙世康看著布滿繁星的星空，那星空悠遠(yuǎn)，綿長，他似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兩人不再講話，偶有流星墜落，綻放出無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