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彩禮

　　孫法有和侯越明回家后，迎來兩位不速之客：孫麗娟和黃大富。

　　因自己父母重男輕女，虧待過妹妹，所以孫法有對妹妹孫麗娟心有愧疚。可畢竟都已各自生活，也都不是大富之家，彌補不了太多，也好在孫麗娟通情達理，沒有把過去的事情放在心上。

　　妹夫黃大富由寡母帶大，頗為孝順，寡母不喜兒媳婦與娘家來往太多，那時孫法有的父母還在世，與女兒關(guān)系不太親近，孫麗娟與娘家便不太來往，同孫法有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清淡。兄妹二人的父母過世后，倆人又親近一點，也只算聊勝于無。

　　孫法有出車禍時傷勢太重，侯越明怕有遺憾，通知小姑子，小姑子匆匆趕來，因擔心熱淚不止，可想掏錢時被丈夫制止了。侯越明理解黃大富，兩口子收入不高，還有未成人的兩個孩子，而且丈夫和妹妹并未達到手足情深，接到電話能馬不停蹄趕來就算情深意重。

　　孫法有住院期間，孫麗娟帶著牛奶、水果等禮品來看過兩次，每次都是眼淚汪汪，哥哥對她一直很照顧，在自己結(jié)婚后，哥哥也一直示好，可是自己的父母大人拿自己不當孩子，關(guān)系就這樣生疏了。臨了，到底是手足情深……

　　孫法有出院后，孫麗娟時常打電話詢問哥哥的狀況，得知無礙后也就放下心。但是兄妹的關(guān)系并未就此熱絡(luò)起來，大家太久不走動，已習慣目前的相處方式，知道彼此安好已足夠。

　　侯越明招呼妹妹妹夫坐下，洗水果泡茶。孫法有和妹夫一搭一搭的聊著，孫麗娟不大插話，妹妹從小就這樣，孫法有也不奇怪，他們孫家的人話都不多，他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哪會說那么多話。

　　親戚之間，除了工作，無非就是聊孩子，很快，幾個人的主題轉(zhuǎn)到孩子們身上，話逐漸多起來。幾個不親的親人湊在一起，如果不聊孩子，可能真會窒息。

　　孫法有得知外甥女已定親，外甥即將定親。

　　侯越明突然脊梁發(fā)緊，她約莫猜到小姑子兩口子的目的。兩家關(guān)系清淡，沒有特別的事情夫妻倆人怎會結(jié)伴而來？丈夫出事后，黃大富也僅出現(xiàn)過兩次。

　　很快，話題轉(zhuǎn)到孫曉曉，得知侄女在D城，而且找了D城本地男朋友，姑姑孫麗娟非常高興。

　　幾經(jīng)輾轉(zhuǎn)，孫麗娟在黃大富示意下終于說出“借錢”二字。

　　聽到這兩個字后，侯越明的脊背竟然輕松下來，不再僵硬，倒是孫法有有點吃驚，積蓄他倒有，只是妹妹也知道車禍肇事方無力賠付，他的醫(yī)療費是自己支付的，此時開口要么是走投無路，要么是薄情寡意。

　　孫法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連表情也怔住。

　　看到丈夫意外的神態(tài)，侯越明心中嗤笑，前面已經(jīng)隱晦的鋪墊過彩禮，竟然這么遲鈍，幾十年的班主任怎么當?shù)模?p>　　“麗娟，你也知道你哥的情況，我們現(xiàn)在也很難?！焙钤矫髂笾璞磺宄砬楣芾淼脑趺礃?，總之這個拒絕鼓足了勇氣。

　　孫麗娟不知道怎么接話，有點臊得慌。

　　黃大富把茶杯放下，正正身形。

　　“嫂子，我和麗娟知道，這時候跟你們開口借錢不算人，但真沒辦法了?！秉S大富努力坐直，但心是虛的。

　　“真沒辦法?！睂O麗娟諾諾補充一句。

　　“老二定親，女方要28萬彩禮，少一分都不行，家里的積蓄交了首付，都刮干凈了。”黃大富的身形松下來，談到錢，誰也硬撐不住。

　　“28萬可不是個小數(shù)，法有沒出事前，我們也幫不上太多啊，現(xiàn)在你看……”

　　“那個，老大年初定親收了20萬彩禮，還差8萬?！睂O麗娟小聲說道。

　　“哎，當時老大的彩禮要少了?！秉S大富悻悻的說，要彩禮的時候男方家哭窮，心一軟28萬降到10萬，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

　　“咱這彩禮這么高嗎？”侯越明有點吃驚。

　　“嫂子，28萬也不算高，以前村里瘸子家的姑娘收了50萬呢?！睂O麗娟的話讓侯越明倒吸一口冷氣，彩禮的事情她有所耳聞，實不知行情石這般讓人咂舌。

　　“現(xiàn)在拿不出就等等定親嘛。”孫法有說道。

　　“沒想這么急，哎，元旦老大結(jié)婚，原想再要幾萬上車錢，這不人家女孩懷孕了，等不及，也要元旦結(jié)婚?！秉S大富解釋。

　　“年輕人你你情我愿，這個彩禮就非要嗎？”侯越明問道。

　　“哎。”孫麗娟嘆了口氣。

　　“大哥，嫂子，曉曉都有對象了，你們沒問過彩禮的事情？”黃大富忽然想起這茬。

　　“年輕人談戀愛，還沒到那步。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孫法有說道。

　　“可得提前打招呼，D城人都有錢，彩禮怎么也得50萬?！?p>　　侯越明訕笑一下：“沒考慮過彩禮，孩子們幸福就好。”

　　“嫂子你可錯了，你不要彩禮人家以為倒貼，會被婆婆拿捏住?！秉S大富語重心長。

　　孫法有咳了一下，孫麗娟也是要過彩禮的，不一樣被拿捏住?黃大富家條件不好，當時彩禮的行情還不似現(xiàn)在，那彩禮也全是借的。孫法有想起妹妹的彩禮，心一下顫抖起來，妹妹的彩禮可全用在自己身上了，雖說當時很抵觸，但父母大人的話哪能忤逆？他不忍心看妹妹這樣周旋，扯來扯去可能還得回到：“哥，能不能想想辦法？”

　　“還是看年輕人的感情?！焙钤矫鳠o奈的說，妹夫的觀點她不茍同，但真的沒道理嗎？

　　“嫂子，彩禮能看出對方的誠意，沒有50萬也得30萬?！睂O麗娟同意丈夫的觀點。

　　侯越明心里苦笑一下，你們?yōu)椴识Y發(fā)愁，卻教我為難別人，立場這個東西真是玄妙，她不太想聊了。

　　“越明，麗娟和大富不是走投無路不會過來找咱們，你看看家里錢能不能周轉(zhuǎn)？”孫法有也不想扯下去。

　　孫法有知道家里仍有積蓄，只是詢問老婆大人的意見，老婆大人同意就借，不同意就罷。

　　“你出事的時候曉曉給我5萬還沒動?！?p>　　“給麗娟吧，咱們現(xiàn)在用不太多錢?！?p>　　“行，曉曉每月還給1千快，夠你康復(fù)使?！焙钤矫鞑⒉皇钱嬌咛碜恪?p>　　“大哥，嫂子，謝謝你們，哎呀，真是老臉臊的慌?！秉S大富松懈的身形更加佝僂了。

　　“麗娟，拿紙，寫借條。”

　　孫麗娟聽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好的A4紙。

　　“不用了?！焙钤矫鲾[擺手，沒有客套的意思。

　　“嫂子，親兄弟明算賬，借條一定得寫。”黃大富接過勢在必得的A4紙，一筆一劃寫上：借條。

　　看二人如此堅持，孫法有夫妻二人不再推讓，只是那笨拙的姿態(tài)讓人心疼不已，侯越明有點后悔，他們還有10幾萬的存款，丈夫的康復(fù)已到尾期，花費極少，應(yīng)該把8萬補齊。她看看孫法有，丈夫眼中的憐憫更甚。借錢這兩個字總讓人抵觸，無論來自誰。

　　孫麗娟把借條遞給哥哥，眼神姿態(tài)全是感激。

　　“還差3萬，你們想想辦法，不行我就問問曉曉?！睂O法有接過借條，手指和心頭都火辣辣的。妹妹比自己小兩歲，可是卻憔悴的多。妹妹兩口子沒什么能力，但很勤勉，如果沒有兒女的瑣事，積蓄足夠安度余生，但，誰此生一人獨行呢？兒女，父母，而后才是自己……

　　“不用不用，3萬就好辦多，別打擾曉曉了?！秉S大富此時有點開心，從進門他就繃著：怕借不到，怕借到……

　　時至中午，孫法有沒有留妹妹吃飯，他們將近10年沒坐到一起，此時的情形，只怕分開才是各自所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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