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這輩子估計也就只去過一次北京,也就是在我去母親家的那個夏天。
其實在上五年級之前,我和父親的關系一直都是半生不熟。我對他,除了敬重和畏懼,沒有別的感情,甚至都不敢直視他。
不過現(xiàn)在倒是好多了,可以與他肆意談笑。但這是因為我在五年級的時候配了眼鏡,在配眼鏡的前一晚,他抱著我哭了好久。我也不知道配個眼鏡有什么好哭的,但他卻在不斷的自責,說沒有照顧好我……
許是從那一晚開始吧,我和他的關系好了許多。
他去北京幾乎在那里待了快半年,待到我都快要忘記了他的樣子。那個時候,趁他不在,我就悄悄的溜到他的房間里去,翻箱倒柜的。
不過最使我感到意外的,找到了我幼兒園時的報告單。那個時候才三年級,字也沒認識多少,草草看了兩眼便放回去了。還有幾本,關于照顧嬰兒的書,有一些已經(jīng)破損了,看外表都知道它們頗有些年頭。
那個暑假是我過的最愜意的一年,其中的緣由我日后再講。
他在北京待的那段時間,從未給家里打過一分錢,我們也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他。有些時候我閉上眼都會覺得:他是不是“拋棄”了我們?是不是把我們忘了?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很害怕,上門催債的電話常常在半夜打來。電話鈴聲非常大,幾乎一下子就把我吵醒了,我睡在爺爺奶奶中間,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看著奶奶笑著和人家商量,眼神中卻滿是苦澀和無奈。
電話不知什么時候打完,我也一直迷迷糊糊的。我悄悄發(fā)現(xiàn),奶奶在偷偷的抹眼淚,我沒有出聲,繼續(xù)裝睡。
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我永遠都看不透我父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作為兒子,他無疑是混賬的;可作為父親,他又是稱職的;作為丈夫,他是無能的;作為兄弟,他卻又是義氣的。
終于,在我?guī)缀醵家粲兴@么一個父親的時候,他回來了。帶著一筆債回來的……
現(xiàn)在我只去過三個地方,杭州,河南和我的家。他曾答應帶我去北京,可我知道他的話不能信,因為即便是我,也被他騙過太多次了……
我索性,不再對他抱有任何期待。
有一天,他不逃了……或許是他老了吧,跑不動了。又或者他終于像一回兒子了,但對于他闖出來的禍事,他卻從來都沒有負一丁點責任。
過去的他是他,現(xiàn)在的他也是他。難道他就不應該為過去的自己所犯下的過錯而彌補嗎?相反的是他一直縮在一個名為家的殼子里,讓殼子來保護他……可他忘了他已經(jīng)長大了,殼子太小,已經(jīng)容不下他了。所以他索性就逃了,殼子變得空蕩蕩,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其實是恨我的父親。
就是怨恨的恨,我甚至想過,如果我沒有生在這個家,那是不是一切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呢?但,怪就怪在我投在了這個家,成了這個家的女兒。
這是我與我奶奶,吵得面紅耳赤得到的結論。
我的叛逆期,仿佛在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去了。
我從未違背他們的意愿,也沒有怎樣不聽他們的話。許是個性使然,許是無力抵抗,我這輩子估計再也不會同他們這么激烈的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