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親愛的母親大人(27)
聽到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的聲音,顧禹疏回過頭,眼露驚艷,隨后想到她會作為顧沉的女伴出席,又不開心起來。
禮服是吊帶款式,外面披了貂絨,將好看的肩部線條和脖頸遮蓋的嚴嚴實實,深沉的衣色瑩白細潤的膚色,映襯著瑰麗華美的珠寶。
這是一個從發(fā)絲到指尖都精致完美的女人,足夠令任何人動心。
其中一類人除外。
便是顧沉那種偏執(zhí)狂。
顧禹疏故意輕嘖一聲,“就算你這么漂亮顧沉也不會喜歡你,有沒有覺得很可惜?”
“他若是喜歡上我,我便要輕視他了?!泵鳜槻痪o不慢地走下來,眼神不自覺的柔和,看著少年,“就當你剛剛是夸我了。”
顧禹疏看著她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溫度,臉紅心跳,心中歡喜,別開頭哼了聲。
沒一會兒,上去接顧沉的阿管從樓上下來,低著頭,“先生身體有些不舒服,讓少爺和夫人先過去。”
顧禹疏眼中的小雀躍蕩然無存,眸光沉了沉,恰好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手機,好像看到了什么,抬起頭說,“我也還有點事,你先走吧。”
明瑯不疑有它,提著裙子與他錯身而過。
阿管在后面跟上,匆匆說了句,“少爺,我先走了?!?p> 等他們離開,客廳中只留下顧禹疏一個人。
他看著手機屏幕,深深皺起眉。
手機屏幕上的新信息只是垃圾短信而已。
現(xiàn)在除了顧沉的狀況,他還能有什么別的事?
顧禹疏將手機塞回兜內(nèi),轉(zhuǎn)身上了樓,找到書房,臥室,最后在盡頭那一間被上鎖的房間中找到了顧沉。
他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父親。”
門開了一條縫,里面沒開燈,窗外皓月當空,清冷蒼白的月光從寬大的窗戶內(nèi)盛滿了整間房。
四面的墻壁上掛滿了一個女人的照片,在月光中清晰可見。
是個明媚皓齒,溫婉嫻靜的美人。
這扇門上一次打開是什么時候顧沉已經(jīng)記不清了。
總之是好幾年前,他在門外看到了所謂母親的照片。
偌大的房間中貼滿了她的臉,她的臉狀態(tài)和神態(tài)各不相同,有青澀的,成熟一些的,表情有歡笑,沉思,俏皮,以及明顯能看出是后來的麻木。
似乎能從這數(shù)不清的照片中,看到那個男人的瘋狂偏執(zhí)和病態(tài)的愛。
顧禹疏陷入震驚,還沒反應過來,顧沉那時的女友便凄慘的死在這棟房子中。
那個女人恐怕是顧沉的女友中死法最慘的其中一任了。
其實想想,顧禹疏絲毫不意外她的結(jié)局,那個女人幾乎能準確無誤的踩在顧沉的雷點上,每天都能變著花樣去惹怒顧沉。
僅是從她口中說出溫漣漣的名字,就足以判她‘死刑’了。
現(xiàn)在他又來到了這間房間中。
接下來他要做什么呢?
顧沉沒有回應顧禹疏,安靜無聲地從這間房間中出來。
顧禹疏一直跟著他來到了樓下客廳,忍不住叫住他,“父親,你收手吧?!?p> 顧沉放在輪椅把手上的手動了動,輪椅頓時停下,緩緩轉(zhuǎn)過身,他陰森地看著顧禹疏,“你在說什么?”
顧禹疏知道在明瑯踏入顧家的那一刻,顧沉的結(jié)局可能就注定了,但他還是想要勸他。
他沒有洗去身上血腥的機會,但顧禹疏還是想抓著他,讓他不要再陷下去了,陷往更黑暗的深淵。
溫漣漣死去的那一天開始,他的每一天都在往更加寒冷黑暗的深淵下落,無休無止。
他所能看到的四周,至少不要更黑暗,可以吧?
這或許是他身為兒子,看在和他相依為命多年的份上,最后一絲仁慈。
顧禹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停下吧,不管你再做些什么都無濟于事,母親永遠不可能回來,她已經(jīng)死了,意味著她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或許有叫溫漣漣的人,有在繪畫領域是天才,有和母親那樣善良溫柔的女孩,可她們都不會是你要找的那個溫漣漣,這……你懂嗎?”
顧禹疏一絲憐憫的目光浮在光線暗淡的客廳中。
“砰!”
顧禹疏眼前一黑,下意識摸了摸額頭,見到手上是一手的血。
他看著落在地上的花瓶,又沉默地抬起頭看向顧沉,那雙眼眸中同樣是一片死寂麻木。
“我不懂!她怎么會死!”
他臉色恍惚又痛苦,隨后又變得猙獰狠毒,拿起手邊的一切東西朝顧禹疏扔過去,“你怎么不去死?!”
直到他拿起了一把刀,利刃割破了手心,鮮紅的液體順著顧沉白皙的手腕往下滴。
顧禹疏面色微變,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走近他,“父親……”
“刺啦——”利刃割破肉體的聲音。
顧禹疏無所謂手背上的傷,將刀奪去扔到了一邊,再抬頭,一個混著鮮血的煙灰缸朝他額頭上重重落下。
…
滴答……滴答……滴答……
耳邊是秒針跳動的聲音,模糊的血色籠罩在眼前,昏暗的光線,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鉆進耳孔,在耳腔嗡嗡地振翅,突突地跳動在太陽穴上的聲音。
多么熟悉的感受。
窒息,絕望,冰涼。
他能感覺到四周的黑暗向紛涌的霧氣朝他包圍而來,手掌下面是織線細密柔軟又昂貴的地毯。
睫毛一顫一顫,不管眨多少次,眼睛里都像被鮮血侵入。
深黑的瞳孔聚焦成了一個點,就像氣球不斷漲大,最終噗的一下破掉變得渙散。
身體里的溫熱鮮血從數(shù)不清的傷口向外汩汩流出,粗重的呼吸和秒針一起回蕩在寂靜的客廳。
眼前忽然迸發(fā)一道白光,有個身形瘦弱的女子背光走來。
“江闕?!?p> 每一個日夜,彬彬有禮微笑看向他人,像個發(fā)光體一般被所有人注視,行走在藍天之下的校園,站在聚光燈下看著他人諂媚的臉,做個最完美的繼承人,守在那張輪椅旁邊。
從第一次呼吸開始之后的每一分一秒,他都像是行走在云霧中有種不真實感,只有這樣的情況下。
因為真實的冰冷和疼痛,而感到真實。
‘是你回來了嗎?’
‘你在叫我嗎?’
‘你……原諒我了嗎?’
江闕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一動一動,最終沒支撐住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