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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村的暖陽

第十六章?月光釀甜夢

松柏村的暖陽 小蘭苑 3231 2021-09-28 17:23:59

  夜里,藍玥興奮得睡不著,有種失而復(fù)得的雀躍,不由得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在村里的小道上慢慢走著。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找不到小滿的時候。無論是小時候她被父母責(zé)罵后,偷偷跑到山溝里藏起來;還是考試不理想,不敢回家躲在村口廢棄的小草棚里,藍玥總能精準(zhǔn)地找到她,仿佛他們之間有根無形的線牽著。

  他記得最難找的一次,是小滿父母決定不讓她上學(xué)那天。清晨,小滿跑到藍玥家,一句話不說,眼睛里卻蓄滿了淚水。藍玥陪著她在山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她終于哽咽著說:“我不能去學(xué)校了,爸媽不讓去了,家里沒錢了?!彼阒デ罄顙鹄钍?,說了無數(shù)上學(xué)的好處,可終究沒能改變決定。兩個孩子傷心了很久,從那以后,初中、高中的校園里,再也沒有小滿和他一起讀書的身影。但陪伴從未缺席——放學(xué)的路上,他總能看見小滿在山坡上放牛;上學(xué)的清晨,她或許正在田埂上割草。一回到家,他們總會湊到一起,比以前更親密了。藍玥會把課本帶給小滿,一字一句地教她,仿佛這樣就能把她沒能走進的課堂,一點點搬到她面前。分開最久的日子,是他上了大學(xué)以后,兩個人隔著兩個省,距離遠得讓人心慌。

  小滿只要不開心,就愛往山里跑,追著野兔滿山躥。藍玥總開玩笑說,她一生氣,山里的兔子就要遭殃。每次他都不說話,默默跟在她身后,陪她跑遍整座山。跑累了,就一起找?guī)最w野果子吃。大山里藏著太多寶藏:河灘邊的野菜、溪水里的魚、枝頭的野果,還有莊稼地里的土豆和豌豆。村里的孩子很少能吃到水果,這些大自然的饋贈,成了他們一年四季的零嘴,苦日子里也嚼出了甜。

  村里孩子多,讀書的卻少,漸漸分成了兩撥:讀書的湊在一起玩,不讀書的另成一派。藍玥和小滿屬于“讀書幫”,放學(xué)后總愛到河灘邊抓魚。幾個伙伴撿來柴火,把石板烤得滾燙,放上處理好的魚,沒多久就能聞到焦香。你從家里偷抓一把鹽,我摸出半罐辣椒面,簡單的調(diào)料湊在一起,烤出的魚卻香得能讓人吞掉舌頭。他們躲在大山腳下,吃得津津有味,烤豌豆、烤土豆……這些在艱苦歲月里攢下的記憶,成了童年最美的底色。

  生活很苦,日子卻被他們過得有滋有味。

  藍玥不知不覺走到了河灘邊。夜里的河水湍急,嘩啦啦的水聲在寂靜的山里格外清晰。月光灑在水面上,能看見魚兒偶爾躍出水面的影子。深秋的風(fēng)帶著涼意,樹葉落得差不多了,踩在厚厚的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他撿起幾片形狀好看的葉子,小心翼翼地夾進日記本里,這才安心回了家。

  天剛蒙蒙亮,東邊的天空泛著魚肚白,藍玥已經(jīng)出發(fā)了。翻過幾座山到鄉(xiāng)里,才能坐上通往縣城的班車。時間還早,他拿出上學(xué)時做的小冊子,在大山里大聲背誦起來,借著晨露溫習(xí)功課。山風(fēng)穿過樹林,帶著他的聲音飄向遠方,此情此景,寧靜又充滿希望。

  到了鄉(xiāng)里,班車上已經(jīng)坐滿了人。松柏村是鄉(xiāng)里幾十個村子里最偏遠、最落后的一個,能坐上這趟車的,大多是熟面孔?!皝?,小伙子,到這兒擠擠?!币晃淮笫迮擦伺采碜?,給藍玥騰出點地方。

  “叔,我站著就行,不礙事,您坐著?!彼{玥連忙擺手。

  “書包給我吧,我?guī)湍隳弥??!贝笫宀挥煞终f接過書包。藍玥把書包小心翼翼遞過去,緊緊抓住扶手,眼睛望著窗外。山路崎嶇,土路坑坑洼洼,班車搖搖晃晃,顛簸得厲害。鄉(xiāng)親們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路程,說說笑笑間,仿佛這點顛簸根本不算什么。

  當(dāng)初選專業(yè)時,藍玥就想著能為家鄉(xiāng)做點事??紤]再三,他報了醫(yī)學(xué)專業(yè),盼著畢業(yè)后能回來給鄉(xiāng)親們看病。每次回家,這個念頭就更強烈一分,年少的心里,早已埋下了為家鄉(xiāng)出力的種子。

  一路顛簸,終于到了 A縣醫(yī)院。藍玥的心“怦怦”直跳,馬上就能見到小滿了。

  他一路打聽,找到小滿住的病房,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

  重逢的場景在心里預(yù)演了無數(shù)次,此刻卻只剩下沉默。小滿靜靜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fā)呆。藍玥心疼得厲害,悄悄走到床邊坐下,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竟一句也說不出來。小滿沒發(fā)現(xiàn)他,依舊望著天花板出神。他瞥見輸液管里的藥快滴完了,起身想去叫護士,凳子腿在地上蹭出輕響,小滿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見他的瞬間,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兩個人就這么互相望著,眼淚無聲地淌著,仿佛要把這幾天的擔(dān)憂和思念,全用淚水傾訴出來。

  “小伙子,讓一讓,醫(yī)生查房了。”幾位醫(yī)生走進來,圍著小滿檢查傷口恢復(fù)情況。

  “恢復(fù)得不錯,安心休養(yǎng)?!贬t(yī)生叮囑道。

  “謝謝大夫?!彼{玥說完,抹了把眼淚看向小滿。小滿撅著嘴,帶著點撒嬌的語氣說:“我要上廁所,快點?!彼⊥裙钦郏鲋€能勉強走幾步。藍玥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起來,往衛(wèi)生間走去。同病房的人都笑著看他們。

  “年輕真好啊?!币晃淮螯c滴的老奶奶感慨道。

  “這小姑娘看著就堅強?!迸赃叺哪贻p婦女接話道。

  病房里瞬間熱鬧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開了。

  衛(wèi)生間里,藍玥慢慢放下小滿。長這么大,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種場合獨處,小滿臉都紅透了,不好意思地說:“你出去,我自己可以?!?p>  “我還是看著你,萬一摔了怎么辦?!彼{玥不放心。

  “你在這兒,我……我沒辦法上啊?!?p>  “那我不看?!彼{玥用手捂住眼睛。

  “不行不行?!毙M急得輕輕推了他一下,帶著點小時候的嬌憨。

  藍玥故意板起臉:“你再不脫褲子,我可幫你脫了。”

  小滿紅著臉上完廁所,小聲說:“好了,可以看了?!彼{玥連忙扶她起來,誰知病號服太大,褲子順著腿滑了下來??諝馑查g凝固,小滿慌忙去提褲子,藍玥也紅了臉,卻還是鎮(zhèn)定地幫她把褲子系好。

  他抱著小滿回到病房,輕輕放在床上。兩個人都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小滿手指絞著被角,不敢看他。藍玥故作鎮(zhèn)定地從包里拿出獎杯:“看,這是我比賽得的,厲害吧?給你。”

  小滿接過來,左看右看,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能成?!?p>  “這是競賽得的,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藍玥沒說下去——現(xiàn)在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真給我???不會又要回去吧?”小滿調(diào)皮地眨眨眼。

  “你該說說,到底怎么回事了吧?”藍玥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小滿便把從屋頂摔下來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藍玥來了?放假了?”小滿母親提著飯盒走進來。

  “嬸子好,我來看看小滿。”藍玥連忙起身,把母親做的饃饃拿出來,“嬸,這是我媽做的,您嘗嘗。”“真是費心了?!毙M母親接過饃饃放進抽屜,又把買來的面放到桌上,“你吃飯了嗎?剛好我買了,你倆分著吃?!?p>  “嬸,您和小滿吃,我吃點饃饃就行。”

  “沒事兒,你倆吃,我啃饃饃。”

  推讓了半天,藍玥還是端起碗吃了起來。小滿母親拿出咸菜,就著饃饃也吃了起來?!笆遣皇菦]味兒?”小滿笑著說,“這幾天我總想吃饃饃,我媽偏說要吃面。”“病號飯嘛,肯定清淡?!彼{玥笑著應(yīng)道。

  “嬸,家里現(xiàn)在正挖土豆,肯定忙得很。您回去幫幾天忙,這兒有我照顧著呢。”藍玥早就想好了,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加上周末,足夠陪小滿幾天了,他也想好好照顧她。

  “那怎么行!你還要上學(xué)呢。”小滿母親一口回絕。

  “你快去上學(xué),我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毙M也急了,她不想耽誤藍玥的學(xué)業(yè),更不想讓他為自己分心。

  “我請好假了,就一個星期。聽我的,就這一次。”藍玥看著小滿著急的樣子,心疼地說。小滿母親看他態(tài)度堅決,便不再說什么。

  “我這幾天去門口飯館問問,老板娘說缺個洗碗的,我去干幾天,正好能湊夠小滿的飯錢?!彼{玥又說。

  “家里的土豆怎么辦?你叔一個人忙不過來。”小滿母親有些擔(dān)憂。

  “鄉(xiāng)親們都在幫忙呢,昨天捎話說快挖完了?!?p>  “那也好,我就先回去了,這兒辛苦你了。”小滿母親說完,藍玥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拿去洗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倆,兩個年輕人在最艱難的日子里,互相溫暖著對方。人生有太多苦,但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再苦也能嚼出甜來。藍玥把小滿照顧得無微不至,喂飯、穿衣、洗漱……樣樣都做得仔細。病房里的人都夸他:“這小伙子真懂事?!?p>  “你扎的頭發(fā)太丑了,不行不行?!毙M噘著嘴撒嬌。

  “別動,馬上就好?!彼{玥拿著梳子,笨拙地給她梳辮子。

  “我就是腿傷了,手好著呢,你這樣我……”小滿紅著臉低下頭。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干。”藍玥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你說的那個總打擾你的女同學(xué),漂亮嗎?”小滿好奇地問,語氣里藏著點不易察覺的醋意。藍玥沒聽出來,老實回答:“應(yīng)該挺漂亮的吧,我沒仔細看。學(xué)校里很多人喜歡她,還因為她找過我麻煩?!?p>  “哼,我要睡會兒?!毙M背過身,不理他了??此源椎臉幼樱{玥心里偷偷樂了,湊到她耳邊說:“傻瓜,有了你,別人再好看也與我無關(guān)。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p>  “你上了學(xué),嘴越來越甜了,是不是抹蜜了?”小滿用手捏了捏他的嘴唇,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臉上,氣氛瞬間變得甜甜的。

  藍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吻:“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心里只有你?!毙M紅著臉低下頭,傻笑著,像個嬌羞的新娘子。

  藍玥對別人向來不善言辭,可對小滿,甜言蜜語總能自然而然地說出口,每一句都發(fā)自內(nèi)心,是他藏在心底的所思所想。

  夜幕降臨,藍玥給小滿講學(xué)校的趣事,講著講著,她就睡著了。藍玥躺在地上,望著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圓,月光透過窗戶,溫柔地灑在小滿臉上。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偷偷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樣的夜,連空氣都是甜的,藍玥在滿溢的幸福里,漸漸睡去。

  小滿灰暗的世界,因為藍玥變得五彩繽紛;藍玥多彩的世界,因為小滿愈發(fā)甘甜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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