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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村的暖陽

第二章 雪落時見你

松柏村的暖陽 小蘭苑 1631 2021-09-10 09:41:39

  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小村莊初秋的山頂已有了涼意。陣陣?yán)滹L(fēng)卷過,小滿不禁打了個寒顫,松開含在唇間的青草。那根剛吹過故事的草莖被風(fēng)卷著飄向遠方,打著旋兒沒入天際。她仰起頭望向湛藍的天空,輕聲默念:“其實這樣挺好的,我回來了——我的故鄉(xiāng),我的松柏村。”

  車子碾過一道道崎嶇的山路,終于在山溝的小徑上緩緩挪動。離家越近,小滿的心就越像被什么東西揪著,酸甜參半。兒時,家是歸途的終點,小村莊是最安穩(wěn)的港灣;可如今,老屋只剩幾間空蕩蕩的木房——父母多年前已隨她遷去都市,這村子里的家,早就沒了人煙。

  這些年,父母偶爾回鄉(xiāng)探親,也只肯住在親戚家。木房子久無人居,早就沒了煙火氣,尤其在農(nóng)村,空置的木屋早已成了老鼠的天下。

  小滿撥通了遠在 A市的父母的電話:“媽,我在回老屋的路上,過幾天就回去。”電話那頭傳來父母驚訝的聲音:“不是說要出差嗎?唉,回來也好。這些年總忙著,也沒好好歇過?;卮辶司腿ツ愦蟛易 ?p>  父母的嘮叨順著聽筒漫過來,小滿把車停在兒時常玩的那片空地,腳一落地,熟悉的泥土氣息便裹了上來。整整十年了,她竟從未踏回這里。這段路明明這么近,心里卻像隔了半個多世紀(jì)般遙遠。

  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這些年竟成了不敢觸碰的距離。

  不是不想來,是怕。怕一腳踏進這片土地,就再次跌回那些故事里,又要花一年年的時光去自愈。小滿早就厭煩了這樣的循環(huán)。

  四十歲的小滿,有活潑的女兒,體貼的丈夫,自己的事業(yè)也有聲有色。父母康健,兄弟姐妹和睦,在熱鬧的都市里,一大家子過得踏實幸福。閑暇時聚聚餐、串串門,周末兄弟姐妹常帶著孩子涌到父母家,小的們追打嬉鬧,大的們圍著灶臺忙活,父母總在一旁笑得眼角堆起皺紋。這樣的日子,小滿是真心喜歡,也滿足了許多年。

  起早貪黑拼事業(yè)的日子很苦,創(chuàng)業(yè)初期更是難如爬坡。但她總說:“這點苦算什么?童年吃的那些才是我一輩子的家底。”

  一個人的童年,真的會刻進骨血里。

  小滿的童年到青年,全在這小村莊里泡著。離開時她已二十九歲,這村子幾乎占了她前半生的全部。若說前半生盛滿了酸甜苦辣,那后半生的這十年,于她而言只剩一個字:忙。

  松柏村的莊稼地多在陡峭的山坡上,靠黃牛犁地,收成全看老天爺臉色。一年四季春播秋收,種的無非是青稞、小麥、油菜、豌豆、馬鈴薯。

  夏天來時,綠油油的小麥田隨風(fēng)起伏,像鋪了層柔軟的綠綢,輕盈得能晃碎陽光;油菜花則像穿黃裙的少女,以山陵為界,和麥田交替鑲嵌在山間。它們裝扮著貧瘠的土地,也熨帖著莊稼人的心,可再美的風(fēng)景,也擋不住食不果腹的憂愁。

  一場冰雹就能砸爛待割的麥田,連日暴曬能烤死剛冒頭的幼苗。父老鄉(xiāng)親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年的勞作壓彎了脊背,粗糙的手掌布滿老繭,起早貪黑泡在地里,閑下來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種地、除草、收割,就是一整年。

  清明下種,要到寒冬臘月才能吃上自家磨的麥面。苦日子從不是沒完沒了的勞作,而是熬了一年,田里卻顆粒無收時,為了一口飽飯,每個人都得咬著牙捱。

  小滿幼時總吃不飽,卻偏偏是個體格壯實的小胖子。這全賴那個他——總偷偷把自己的口糧藏起來塞給她。十歲前,小滿比藍玥高出半個頭,結(jié)實得像棵小楊樹;而藍玥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看得人心里發(fā)緊。

  他是鄰居藍玥,小時候叫藍月,月亮的月。出生那晚月色格外圓,不識字的父母就用“藍”姓加“月”字作了名。小時候總有人拿這名字打趣,長大后他自己改成了“玥”。其實在小滿心里,“藍月”多好聽啊。每次有人嘲笑,她總會叉著腰說:“月亮怎么了?能照亮夜路呢!我看見月亮就想起你,多好。”藍玥總是笑著回:“小滿也很好,每年小滿節(jié)氣,我都給你備著驚喜。”年少的話語,裹著蜜似的暖。

  改名字那天,小滿陪著他。那是個周五,藍玥在 B市上大學(xué),前一天特地跑回 A市——他想見她了,借著改名的由頭,在火車上站了十多個小時,才到她打工的地方。

  那是個冬日的傍晚,小滿裹著單薄的衣裳,踩在沒過腳踝的雪地里,在車站靜靜地等?;疖?yán)锏乃{玥心焦如焚,車軌每靠近一寸,他的心跳就更猛一分。

  從小到大,他們從沒分開過。上大學(xué)后才各自奔赴遠方,這次已是分別兩個多月——對相愛的人來說,每一秒都像在熬。終于,他們等來了重逢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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