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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中鳥

二叔的往事3

陵中鳥 遠(yuǎn)橋清淺泛蓮舟 3007 2025-08-29 02:14:20

  凜冬將至的氣息已悄然彌漫在北方曠野,連最頑強(qiáng)的酷熱也早已敗退。姚瑾晗裹緊身上的外套,指尖觸及布料時仍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寒意,仿佛這寒意并非全然來自天氣。

  代號“612”的工程,自六月那個燥熱的起始點(diǎn)一路跋涉至此。第一線耗盡了心力與技術(shù),鏟鉆深入大地,終于圈定了目標(biāo)遺跡模糊的輪廓。然而遺跡的入口卻始終杳無蹤跡。揭頂式發(fā)掘這泛用粗暴的方式,最后成了唯一的解法。幾個月來,零星的、裹挾著塵土與未知?dú)庀⒌乃槠獨(dú)埦?、帛書、銹蝕的金屬——陸續(xù)被送回后方。這便是姚瑾晗工作。他坐在資料堆疊的辦公室內(nèi),指尖滑過冰冷的紙張與實(shí)物,執(zhí)行著另一項(xiàng)更為隱秘的任務(wù):歸檔,拍照留存,悄然替換。每一次外頭鎖舌卡入鎖孔的聲音,都會在他心臟上輕輕一撥。

  在這片看似規(guī)律的節(jié)奏中,一個突兀的休止符出現(xiàn)了:張成祁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工程?!凹抑杏惺隆保俜降慕忉岋@得有些蒼白。姚瑾晗心下了然,“梁上行什”張成祁,能讓他放下這“612”工程,必然是“陵中鳥”本部亮出了更沉重的砝碼,需要他來出手。

  時間裹挾著日漸堅(jiān)硬的風(fēng)霜前行,十一月某日,一個足以凍結(jié)血液的消息穿透了后勤組的麻木:入口找到了!死寂的營地瞬間被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亢奮點(diǎn)燃。隨下一批資料抵達(dá)的,還有一封寫給姚瑾晗的信,落款是鄧齊光,隨信附著一張黑白照片:油布棚下,兩張勘探組的臉被昏黃的光線模糊,杯盤狼藉,定格著前線勘探租為找到入口的狂喜。信的內(nèi)容已模糊在記憶的迷霧里,只留下鄧齊光字里行間跳躍的喜悅與承諾——等他歸來,定要好好講述那些“有意思且震撼”的地底奇聞。姚瑾晗記得自己捧著那封信,嘴角短暫地彎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思慮拉平。

  然而,喜悅?cè)缤嗳醯牧鹆?,僅僅維系了一個星期。第一線的通訊驟然陷入死寂,再沒有新的資料傳來,沉默的無比窒息。姚瑾晗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前面的青銅箭頭,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面。他的直覺告訴他,前線出現(xiàn)了變故。

  預(yù)感當(dāng)真凝結(jié)成現(xiàn)實(shí)。兩天后,一股沉重的氣息彌漫了整個后勤區(qū),連空氣都變得難以呼吸。一份冰冷的報(bào)告被送達(dá),白紙黑字,簡約得像墓志銘:

  11月28日:送出一批遺跡內(nèi)青銅器。

  11月29日:勘探一二組全員,與地上機(jī)動組失聯(lián)。

  11月30日:勘探一二組重聯(lián),全員撤離遺跡區(qū)域。一人死亡,其余成員重傷?,F(xiàn)場緊急處理后,轉(zhuǎn)送附近縣城醫(yī)院。

  12月1日:突發(fā)暴雨,引發(fā)山體塌方,遺跡入口遭泥沙完全掩埋

  12月2日:暴雨持續(xù),所有工作暫停。

  姚瑾晗捏著那薄薄的一紙報(bào)告。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試圖壓下那不合時宜的干澀。他伸手?jǐn)r住旁邊一個步履沉重的同事,聲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誰……死了,知道嗎?”

  那人抬眼,目光渾濁,壓低了嗓子:“說是老秦的閨女……尸體前幾晚就悄悄運(yùn)回來了,半夜,老秦親自接走的……這幾天,都沒人見著他?!?p>  姚瑾晗感覺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秦援朝的女兒,那個任性的小姑娘。

  “謝…謝謝?!彼犚娮约旱穆曇舭l(fā)飄,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唉?!蹦侨藫u頭,嘆息里帶著一絲惋惜:“聽見到尸體的人講……整個下巴都給撕開了,慘的很……可惜了,太年輕……”話語如同細(xì)針,扎進(jìn)姚瑾晗的耳膜。那人搖著頭,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晦暗的盡頭。

  窒息感陣陣襲來。姚瑾晗踉蹌著挪回自己的辦公室。燈光慘白,映照著桌面上堆積如山的資料。他猛地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直刺肺腑。

  “工程暫停了,還有最后一批資料,等拿到了這些東西,姚家就有和陵中鳥叫板的能力了。帶著這些東西……回家?!边@幾個破碎的念頭在腦中機(jī)械地重復(fù),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

  次日深夜,狂風(fēng)伴雨。姚瑾晗的辦公室亮著微弱光暈。一盞老舊的煤油燈在桌角搖曳,昏黃的光暈僅能照亮方寸之地,將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墻壁上。窗外,雨點(diǎn)瘋狂敲打著瓦片,風(fēng)聲嗚咽。

  “咚!咚咚咚!咚咚咚!”

  粗暴、急促、毫無規(guī)律的砸門聲撕裂了死寂!姚瑾晗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diǎn),誰會來?

  偷藏資料的禁忌冰冷的纏繞上他的脖頸。他屏住呼吸,提起那盞煤油燈。躡足靠近門板,越靠近,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就越是強(qiáng)烈地鉆進(jìn)鼻腔,混合著泥土味和血腥味的氣息

  “誰?”他壓低聲音喝問,聲音因緊張而微微變調(diào)。

  門外回應(yīng)的是嘶啞而渾濁的聲音:“我……陳……啟生……”

  陳啟生!他不是重傷在醫(yī)院嗎?姚瑾晗腦中嗡的一聲,來不及細(xì)想,拉開了門栓。

  門外走廊的黑暗濃稠如墨。煤油燈昏黃的光暈,照亮了門口那個矗立的人,一個完全被雨水和污血浸透的人!骯臟的泥漿裹挾著暗紅的血污覆蓋了大塊的衣服,濕漉漉的頭發(fā)糾結(jié)著黏在慘白的前額,雨水混著血水沿著發(fā)梢、臉頰不斷滴落。只有那雙透過濕發(fā)縫隙露出來的眼睛,盡管布滿血絲,卻異常地銳利、清醒,甚至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執(zhí)著。

  “陳大哥……你……?”姚瑾晗瞳孔驟縮,顫顫巍巍道。

  陳啟生沒有多余的廢話,動作僵硬卻異常堅(jiān)決。他反手從背后那個同樣被血污浸透的布包里,掏出一個用厚厚油紙包裹著、邊緣還在滴淌著暗紅色液體的方形硬物,不由分說塞進(jìn)姚瑾晗懷里。

  “這個……很重要!”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著骨骼,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盡快交給秦援朝……這東西……見不得光!絕不能讓……陵中鳥以外的人……知道……”

  油紙包裹的冰冷硬物緊貼著姚瑾晗的胸膛,那濃烈的血腥味仿佛有了生命,瘋狂鉆進(jìn)他的鼻孔,黏膩的觸感透過衣物滲透到皮膚上。下意識地將這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東西”死死按在胸口。

  “明白了!”姚瑾晗道,直視著陳啟生那雙暗藏在血污中的眼睛。一個模糊的身影突然閃過腦海,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鄧齊光……他……怎么樣了?”

  “鄧齊光?”陳啟生似乎頓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泥,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污穢的手,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靜得可怕:“哦,是他……我溜出來時……被他撞見了……于是我順道把他殺了。”

  順道把他殺了。

  姚瑾晗的思維在那一瞬間徹底炸裂!冰冷的空白瞬間吞噬了一切!不是意外,不是犧牲,甚至不是“干掉”或“處理掉”這樣帶著目的性的詞匯,“順道……殺了”。

  順道……

  殺了……

  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神經(jīng)上!反胃,一種源于生命本能的反胃,瞬間攫住了他的五臟六腑!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關(guān)相撞的咯咯聲。他死死控制著眼球的震顫,用盡全身力氣壓下所有面部肌肉的抽搐,生怕一絲一毫的異樣被眼前這個前不久剛殺了人的陳大哥捕捉到。于“陵中鳥”而言,目的高于一切,人命可以不是命。這與他們對抗的那個“存在”,又有何異?

  “交給我!”姚瑾晗的聲音出乎意料地?cái)蒯斀罔F,他目光灼灼地迎向陳啟生那雙非人的眼睛,試圖將自己偽裝成和對方一樣的人:“放心,陳大哥!”

  他又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下一句:“回去好好休息,保重?!?p>  陳啟生似乎極其輕微地點(diǎn)了下頭,滿載著血腥的氣息轉(zhuǎn)身,高大的身影迅速被門外的黑暗吞噬,腳步聲淹沒在風(fēng)雨聲中。

  走廊重歸死寂。

  “咔噠。”

  門鎖落下的輕響,此刻卻如同驚雷。姚瑾晗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他僵硬地低頭,看向懷里那個散發(fā)著血腥味的油紙包裹,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正透過紙層,一點(diǎn)點(diǎn)濡濕他胸前的衣物。

  “嘔……”

  強(qiáng)烈的、無法抑制的反胃感猛烈上涌!他猛地捂住嘴,身體劇烈地痙攣。他死死咬住下唇,用盡全身力氣壓制著喉嚨深處翻江倒海的嗚咽,牙齒深深陷入唇肉,幾乎嘗到了腥甜。絕對不能發(fā)出聲音,陳啟生還未走遠(yuǎn)!

  無法完全控制的嘔吐物,帶著胃酸的灼燒感和食物殘?jiān)奈兜?,蠻橫地從他緊捂的指縫中噴濺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在搖曳的煤油燈光下,散發(fā)著令人絕望的污穢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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