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血痕開天眼
>隆中書院責(zé)罰堂前,戒尺染血。
>劉關(guān)張掌心血肉模糊,夏侯惇當(dāng)眾受刑慘嚎不絕。
>孔明花園偶遇,羽扇輕搖三下玄機(jī)暗藏。
>茅廬拜謁時,他口吐真言偈語,劉貝頓悟淚流如雨。
>后園八陣圖倏然展開:左青龍裂空,右白虎嘯月,前朱雀焚天,后玄武鎮(zhèn)海。
>六十四陣演化周天,二十四游兵隱現(xiàn)殺機(jī)。
>孔明羽扇輕點:“此陣非胸懷蒼生者不可學(xué)?!?p> >錚錚琴音里,劉貝眼中重瞳隱現(xiàn),看穿星辰流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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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裹挾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抽在攤開的掌心。
“啪!”
一聲脆響,皮肉應(yīng)聲綻裂,鮮血瞬間涌出,沿著掌紋蜿蜒流下,滴落在青石鋪就的院場地面上,暈開一小朵刺目的紅花。劉貝(劉備)牙關(guān)緊咬,身體無法抑制地劇震,喉嚨深處滾過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她死死盯著前方,目光越過執(zhí)刑監(jiān)院龐德公那張刻板嚴(yán)厲的臉孔,落在遠(yuǎn)處飛檐斗拱的書院樓閣上。掌心傳來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落下都灼燒著她的尊嚴(yán)。
在她身旁,關(guān)禹(關(guān)羽)的臉龐繃緊如鐵,下頜線條繃得死緊,那雙平日里沉穩(wěn)如淵的丹鳳眼,此刻燃燒著屈辱與不甘的火焰。她緊抿著唇,一絲鮮血從嘴角滲出,卻硬生生將所有的痛呼都鎖在喉間。張菲(張飛)則不同,每一次戒尺落下,她那濃黑的眉毛就狠狠地擰在一起,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嘶倒抽冷氣聲,身體劇烈地扭動,若非被兩旁強(qiáng)壯的執(zhí)役弟子死死按住肩膀,幾乎要跳起來反抗。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咸腥。
院場四周,黑壓壓地圍滿了書院各班的弟子。無數(shù)道目光,有幸災(zāi)樂禍的,有冷漠旁觀的,也有隱含不忍的,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籠罩著場中受刑的五人。竊竊私語聲如同嗡嗡的蚊蚋,在肅殺的靜默中格外清晰。
“肅靜!”龐德公洪鐘般的聲音炸響,壓下了所有雜音。他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目光如電掃過全場,最后落在場中受刑的弟子身上?!皶簻?zhǔn)繩,規(guī)則神圣!今有曹螬(曹操)、夏侯惇、劉貝、關(guān)禹、張菲,無視院規(guī),聚眾斗毆于膳堂!國無法不寧,家無規(guī)不安!依書院鐵律,夏侯惇,當(dāng)眾笞臀三十,以儆效尤!曹螬、劉貝、關(guān)禹、張菲,各責(zé)手心三十!”
他的聲音在院場上空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在眾人心頭。
夏侯惇早已被剝?nèi)チ送馀郏瑑H著單薄的褻褲,被粗魯?shù)匕丛诒涞男痰噬?。?dāng)那厚重的刑板帶著風(fēng)聲第一次重重拍下時,他發(fā)出了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嚎,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彈起,又被無情地壓了回去。板子落下的聲音沉悶而恐怖,伴隨著皮肉被撕裂的聲響。每一次拍打,他臀部的皮肉就綻開一片,鮮血迅速染紅了褻褲,洇開大片刺目的深紅。慘叫聲漸漸變得嘶啞,最后只剩下無意識的嗚咽和抽搐。
另一邊,曹螬(曹操)承受著手心的劇痛,臉色蒼白如紙,細(xì)密的冷汗布滿額頭。她咬緊牙關(guān),目光卻異常銳利,如同受傷的孤狼,冷冷地掃視著四周的圍觀者,將一張張面孔記在心底。幾個平時圍著她獻(xiàn)殷勤的男弟子,此刻在人群中眼神閃爍,不敢與她對視。
三十板,漫長的如同煉獄。
當(dāng)最后一記戒尺落下,劉貝感覺整個右臂都失去了知覺,手掌麻木地腫脹著,一片血肉模糊。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關(guān)禹和張菲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汗水浸透了她們的衣背,臉上毫無血色。
夏侯惇則像一灘爛泥般被人從刑凳上拖下來,臀部已是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只能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
“責(zé)罰已畢,各自領(lǐng)回!”龐德公的聲音冰冷地宣布。
人群開始騷動。英才班的方向,趙云和姜維等人迅速排開眾人沖了上來。趙云面容清俊,動作卻異常沉穩(wěn)有力,小心地避開劉貝手上的傷口,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帶著急切:“貝姐,撐?。 苯S則麻利地掏出幾個精致的白玉小瓶,里面裝著散發(fā)著清涼藥香的上好白藥粉末。關(guān)禹和張菲也被其他同窗扶住。
另一邊,曹螬被幾個心思活絡(luò)、試圖巴結(jié)的男弟子小心翼翼地簇?fù)碇吐曄職獾貑柡蛑?。她一言不發(fā),只是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那眼神讓幾人頓時噤若寒蟬。
而夏侯惇那邊,卻是一片凄清。他平日里仗著出身和實力驕橫跋扈,此刻竟無一人上前攙扶。兩個面無表情的執(zhí)役弟子架起他軟綿綿的身體,像拖一件破麻袋般將他拖離了院場,留下一道斷續(xù)的血痕和壓抑的呻吟。
責(zé)罰堂前,只余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以及無數(shù)道復(fù)雜目光投下的無聲烙印。
***
寮房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重而苦澀的藥味。
劉貝坐在簡陋的床榻邊,趙云正小心翼翼地用浸透了清水的細(xì)軟棉布,輕輕擦拭她掌心凝結(jié)的血痂和污跡。每一次觸碰都帶來尖銳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倒吸冷氣。姜維在一旁,將白玉瓶里雪白的藥粉均勻地灑在翻卷的皮肉上。那藥粉一接觸傷口,立刻傳來一陣奇異的冰涼感,如同清泉流淌,瞬間壓下了火辣辣的灼痛,傷口處甚至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帶著生機(jī)的淡綠毫光。
“嘶……云弟,維弟,有勞了?!眲⒇愵~頭沁出細(xì)密的汗珠,聲音有些虛弱,但眼神已恢復(fù)了往日的沉靜。
“貝姐莫說這些?!壁w云動作輕柔,語氣帶著一絲心疼,“那夏侯惇咎由自取,只是連累了你們?!?p> “哼!那潑皮活該!”張菲大喇喇地坐在對面的床上,她傷勢稍輕,此刻已顯出幾分精神,只是說話時牽動手掌,疼得齜牙咧嘴,“他罵我丑也就罷了,竟敢先動手打?qū)O乾小弟!老娘沒把他那張破嘴撕爛,算他走運(yùn)!”
關(guān)禹盤膝坐在窗邊的蒲團(tuán)上,正閉目調(diào)息。她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氣息悠長沉穩(wěn),丹田處隱隱有微弱的氣流運(yùn)轉(zhuǎn),仿佛在梳理體內(nèi)因劇痛和憤怒而散亂的元氣。聽到張菲的話,她睜開眼,丹鳳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三妹,慎言。此事雖對方挑釁在先,但我等卷入斗毆,終究違了院規(guī)。龐德公的責(zé)罰,亦算公允?!?p> “公允?”張菲不服氣地瞪眼,“那夏侯惇辱人在先,動手在先,憑啥只打我們手心?他倒好,屁股開了花!這叫什么公允?”
“當(dāng)眾笞臀,顏面盡失,比手心之痛更甚。”劉貝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平靜,“況且,龐德公此舉,意在震懾所有存了以武犯禁心思的人。夏侯惇…只是被當(dāng)作了儆猴之雞?!彼⑽⒌皖^,看著自己涂滿藥粉、被細(xì)布包裹起來的雙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被遮蔽,但痛楚依舊清晰地烙印在感知里。這雙手,能拿起書卷,也能揮動刀劍,卻在此刻,因一場意氣之爭,承受了如此屈辱的懲戒。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和警醒,悄然爬上了她的心頭。
隔壁的寮房內(nèi),氣氛截然不同。
曹螬靠坐在軟墊上,受傷的右手被一個面容俊俏的男弟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用浸了藥酒的棉簽輕柔擦拭。另一個弟子則殷勤地端著一碗熱氣騰騰、靈氣氤氳的參湯,小口小口地喂到她嘴邊。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復(fù)了慣有的冷靜與深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思索。
“螬姐,您受苦了。”喂湯的弟子低聲說著。
曹螬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微微偏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落在隔壁寮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冰冷如刀鋒的弧度。這次責(zé)罰,是恥辱,更是警鐘。劉貝……關(guān)禹……張菲……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水鏡先生,刻板的龐德公……這些名字在她心中無聲地翻滾。力量,唯有絕對的力量和掌控,才能避免今日之辱!一絲極其隱晦的、帶著吞噬意味的暗紅色光芒,在她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而在更角落的一間陰暗寮房里,只有夏侯惇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他像死狗一樣趴在硬板床上,臀部包裹著厚厚的、滲出黃褐色藥汁和暗紅血跡的布條。無人問津,只有無邊的疼痛和屈辱啃噬著他。他想起那些平日對他諂媚、此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朋友”,想起曹螬那冰冷的眼神,一股強(qiáng)烈的怨毒和不甘在胸中瘋狂滋長。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恍惚間,似乎看到自己披上了更強(qiáng)大的甲胄,手握更鋒利的兵刃,將今日所有施加屈辱的人,狠狠踩在腳下……
時間在藥香和隱痛中悄然流逝。半個月的光陰,如同指尖滑過的細(xì)沙。在趙云、姜維等人送來的上好靈藥滋養(yǎng)下,劉關(guān)張三人掌心的傷口終于漸漸愈合,新生的嫩肉覆蓋了猙獰的創(chuàng)面,只留下淡淡的粉紅色疤痕,提醒著她們曾經(jīng)的血肉模糊。
這天午后,陽光正好,驅(qū)散了寮房內(nèi)積郁的藥味和沉悶。劉貝提議去書院后山的花園散心,透透氣。關(guān)禹和張菲欣然應(yīng)允。
書院的花園并非凡俗園林,奇花異草遍布,許多植株天生就氤氳著淡淡的靈光,空氣中流動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草木清氣。三人沿著蜿蜒的石徑漫步,劫后余生的輕松感讓腳步也輕快了些許。
轉(zhuǎn)過一片開得如火如荼、花瓣邊緣閃爍著微光的赤焰朱槿叢,前方小徑上,一人負(fù)手而立,恰好擋住了去路。
那人身姿頎長挺拔,穿著一襲洗得發(fā)白卻異常潔凈的青布儒衫。山風(fēng)拂過,吹動他寬大的袍袖,也吹動了他隨意束在腦后的幾縷發(fā)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羽扇,羽毛潔白勝雪,流轉(zhuǎn)著一層溫潤的玉色光華,絕非尋常禽鳥之羽。他背對著她們,似乎在欣賞遠(yuǎn)處山巒間翻滾的云海,周身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超然,仿佛與周圍的靈花異草、山風(fēng)流云融為一體。
是孔明先生!
劉貝心頭一跳,連忙拉了拉身邊關(guān)禹和張菲的衣袖,三人快步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禮。
“學(xué)生劉貝(關(guān)禹/張菲),見過孔明先生!承蒙先生不棄,將我等招入書院,還未曾親至拜謝,不想今日在此得遇先生尊顏!”劉貝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敬意。
孔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他的面容清俊儒雅,一雙眸子澄澈深邃,仿佛蘊(yùn)藏著無盡的智慧星辰,平靜地落在三人身上,尤其是她們那尚未完全褪去傷痕的手掌上。那目光并無嚴(yán)厲的責(zé)備,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讓劉貝三人下意識地感到一絲緊張。
“三位不必言謝。”孔明的聲音溫和,如同山澗清泉流淌,卻有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入得書院,便是緣法。用心向?qū)W,明理修身,方為正途?!彼D了頓,目光掃過三人,“至于那等打架斗毆、血氣之爭……”他輕輕搖了搖頭,手中那柄流轉(zhuǎn)著玉色光暈的羽扇,對著她們的方向,極其自然地、富有韻律地?fù)u動了三下,“非我所悅也?!?p> 羽扇搖動,帶起一絲微弱卻沁人心脾的涼風(fēng),拂過三人的面頰。
“今,當(dāng)改過自新,奮發(fā)進(jìn)取,才是正理。”孔明說完,不再多言,對著她們?nèi)宋⑽㈩h首,便邁步越過她們,沿著小徑飄然而去。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扶疏的拐角處。
“這是何意?”孔明一走,張菲立刻按捺不住,濃眉挑起,聲音也大了幾分,“那天斗毆,分明是夏侯惇那廝辱罵在先,動手在先!我們不過是護(hù)著同窗,討個公道!先生不分青紅皂白,倒來指責(zé)我等?”她氣得直跺腳,牽動掌心的嫩肉,又是一陣呲牙咧嘴。
“三妹,噤聲!”關(guān)禹急忙低聲喝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先生面前,豈容你放肆!況且……”她蹙起秀眉,眼中也帶著困惑,“先生所言,似乎并非單純指責(zé)。那搖扇三下……”
“告誡個什么??!”張菲依舊憤憤不平,“我看他就是看我們不順眼!嫌我們出身寒微,又是女子,給他英才班惹了麻煩!”
“三妹!”劉貝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大姐的威嚴(yán)。張菲這才悻悻地閉上嘴,但臉上依舊寫滿了不服氣。
劉貝沒有理會張菲的抱怨,她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著孔明消失的方向,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方才孔明先生那三下?lián)u扇的動作,極其自然,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仿佛暗合著某種天地至理。那拂面而過的微風(fēng),似乎不僅僅帶來清涼,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點撥,在她心頭蕩起一圈圈漣漪。那句“非我所悅也”,看似責(zé)備,細(xì)品之下,卻并無多少怒意,反而更像是一種嘆息和提醒。
“不對,”劉貝喃喃自語,眼神越來越亮,“先生絕非尋常人。他搖扇三下,定有所指!那眼神,那語氣……似乎欲言又止。二妹,三妹,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不就是搖個扇子?”張菲撇撇嘴,“大姐你心思就是重!想那么多干嘛?”
關(guān)禹也沉吟道:“大姐的意思是……先生那三下?lián)u扇,是暗示?”
“正是!”劉貝斬釘截鐵道,一股強(qiáng)烈的直覺在她心中涌動,“我感覺先生定有未盡之言,只是不便在此時此地明說。二妹、小妹,我們不如……尋個機(jī)會,去先生茅廬拜望一番?”
“拜望?”關(guān)禹聞言,清冷的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顧慮,“這……恐怕不妥吧?先生清修之地,向來不喜俗人打擾。況我等皆是女子,貿(mào)然登門,恐惹閑話,更怕擾了先生清靜?!?p> “二妹此言差矣?!眲⒇愞D(zhuǎn)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兩位義妹,語氣堅定,“隆中書院既然打破陳規(guī),廣招女修,便是開天下先河,意在唯才是舉,豈有男女貴賤之別?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求賢若渴,正是我輩奮發(fā)圖強(qiáng)、報效國家之時!我觀孔明先生,乃真正世外高人,胸懷丘壑,目光深遠(yuǎn),絕非那等拘泥俗禮、心胸狹隘之輩。他今日偶遇所言,搖扇所動,必有深意!若因男女之別、世俗之見而裹足不前,錯過先生指點,那才是真正的遺憾!”
她的話語清晰有力,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感染力。關(guān)禹眼中猶豫之色漸退,緩緩點頭。張菲雖然覺得麻煩,但見大姐如此鄭重,也甕聲甕氣地說:“行吧行吧,大姐說去就去!我倒要看看那搖扇子的先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見兩位妹妹終于應(yīng)允,劉貝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好!我們尋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收拾停當(dāng)便去!”
***
數(shù)日后,一個碧空如洗、萬里無云的好日子。
劉關(guān)張三人早早起身,換上了書院統(tǒng)一制式的、洗得干干凈凈的素色襦裙,束好發(fā)髻,確認(rèn)儀容整潔無失。劉貝還特意向趙云討要了一小罐他珍藏的、采自后山崖壁的云霧靈茶,權(quán)作拜謁之禮。
她們離開書院山門,沿著一條被歲月磨得光滑的山道向東南方向行去。約莫半個時辰后,地勢漸高,周遭的景色也越發(fā)奇詭。
道路兩旁不再是尋常草木,怪石嶙峋突兀而起,形態(tài)萬千。有的如猙獰獸首仰天咆哮,有的似盤踞的巨蟒鱗爪隱現(xiàn),更多的則扭曲盤旋,層層疊疊,構(gòu)成一條龐大無匹的龍形山脈的脊骨和鱗甲!山石呈現(xiàn)暗沉的青灰色,在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一股蒼茫、古老、仿佛源自洪荒的氣息撲面而來,壓得人呼吸都有些不暢。這便是隆中奇地——臥龍崗。
攀上崗頂,眼前豁然開朗。一片茂密蒼翠的竹林占據(jù)了崗頂大部分區(qū)域。竹竿挺拔,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的碧玉之色,竹葉細(xì)長,邊緣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金色光暈,山風(fēng)吹過,竹葉摩擦發(fā)出沙沙聲響,如同無數(shù)玉片在輕輕撞擊,空靈悅耳,滌蕩心神。竹林深處,霧氣氤氳,更添幾分幽靜清雅,隔絕塵世喧囂。
穿過這片靈氣盎然的玉金竹林,一座簡樸的茅廬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
茅廬倚著幾塊巨大的臥龍崗青石而建,屋頂覆蓋著厚實的、曬得金黃的茅草。廬前,一道清澈見底的溪水潺潺流過,水底鋪滿五彩的鵝卵石,在陽光下折射出迷離的光彩。溪邊,幾株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的古樹參天而立,枝干虬結(jié)如龍,樹冠亭亭如蓋,濃郁的生機(jī)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翠綠光點,在枝葉間跳躍。藍(lán)天白云倒映在溪水中,與古樸的茅廬、蒼勁的古樹、靈動的溪流構(gòu)成一幅絕塵脫俗的畫卷,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三人走到柴扉前,劉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與忐忑,抬手在粗糙的木門上輕輕叩擊了三下。
“篤、篤、篤?!?p> 聲音在清幽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片刻,柴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一條縫,一個梳著雙丫髻、約莫十一二歲、眼神靈動清澈的童子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她們。
劉貝連忙躬身,語氣恭敬無比:“隆中書院英才班弟子劉貝,攜同修姐妹關(guān)禹、張菲,特來拜望孔明先生。煩勞仙童通傳?!?p> 童子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道:“先生今日倒是在家,不過此刻正在后園推演八陣圖,神游物外。幾位姐姐請稍候片刻,容我進(jìn)去稟報一聲?!闭f完,又“吱呀”一聲掩上了柴門。
“推演八陣圖?”張菲低聲驚呼,眼中充滿了新奇和向往。關(guān)禹也面露異色。劉貝心中更是篤定,此行必有深意。
不多時,柴門再次打開,童子臉上帶著笑意:“先生請三位姐姐書房相見,請隨我來。”
三人跟著童子,小心翼翼地踏入柴扉。院內(nèi)地面鋪著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纖塵不染。幾畦藥圃錯落有致,里面種植的靈藥形態(tài)各異,有的葉片如冰晶,有的花朵吞吐霞光,散發(fā)出濃郁而奇異的藥香,聞之令人精神一振。
來到書房門口,童子示意她們脫去鞋子。三人依言照做,赤腳踏上書房門口鋪設(shè)的、由柔韌山藤編織而成的潔凈踏席(地踏)。
書房內(nèi)的景象讓三人瞬間屏息。
地面中央,一張寬大的竹制茶臺占據(jù)主位,造型古樸天然,上面擺放著素雅的粗陶茶具。一只小小的紅泥炭爐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幾朵曬干的靈梅花瓣漂浮在紫砂壺中,隨著水汽蒸騰,散發(fā)出清冽悠遠(yuǎn)、仿佛能洗滌神魂的奇異茶香,彌漫在整個空間。
書房四壁,并非尋常墻壁,而是頂天立地的巨大書架!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簡。有厚重的竹簡,用牛筋捆扎得整整齊齊;有泛黃的帛書,卷軸兩端鑲嵌著溫潤的玉石;甚至還有一些材質(zhì)不明、閃爍著金屬或玉石光澤的薄片,上面刻滿了細(xì)密的符文。浩瀚的書卷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沉淀了無數(shù)歲月的智慧與力量,讓人心生無限敬畏。
正對門口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筆力遒勁、墨色酣暢淋漓的書法條幅,上書八個大字:“淡泊明志,寧靜致遠(yuǎn)”。每一個字都仿佛蘊(yùn)含著獨特的道韻,墨跡在光線下隱隱流動,散發(fā)出一種鎮(zhèn)壓心神、令人瞬間沉靜下來的奇異力量。
置身于此,劉關(guān)張三人頓覺自身渺小如塵埃,心中對孔明先生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幾乎要滿溢出來。
孔明先生已跪坐在茶臺主位,依舊是那身青布儒衫,神情恬淡。他指了指茶臺對面的蒲團(tuán),微笑道:“既入此門,便是緣法。不必拘泥俗禮,隨意坐吧。”
三人連忙在蒲團(tuán)上跪坐下來,腰背挺得筆直,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上,大氣也不敢出,哪里能真的“隨意”。
孔明目光在三人臉上緩緩掃過,尤其是在劉貝那沉靜中隱含思索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他提起紅泥小爐上的紫砂壺,動作行云流水,為三人面前的粗陶杯注入清澈的茶湯。淡金色的茶湯中,幾瓣靈梅載沉載浮,清冽的香氣愈發(fā)濃郁。
“我觀汝三人,”孔明放下茶壺,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眉宇間皆藏不凡之氣,非池中之物。奈何……”他輕輕搖動了一下手中那柄流轉(zhuǎn)玉光的羽扇,帶起一絲清涼微風(fēng),“奈何與書院中那些意氣莽夫,卷入斗毆紛爭?徒耗光陰,自損根基,可惜,可嘆?!?p> “這……”劉貝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yīng)。先生這話,并非單純的責(zé)備,更像是一種惋惜和點醒,讓她心頭微震。
“先生!”張菲性子急,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說道,“是那夏侯惇先辱罵我等容貌丑陋,不堪入目!還動手打了我們班老實巴交的孫乾小弟!我們氣不過,才去找他理論!誰知道那進(jìn)階班的家伙,跟一群紅了眼的妖獸似的,呼啦啦全沖過來打群架!我們也沒下狠手?。 ?p> 她語速又快又急,臉都漲紅了。
孔明聽著,臉上那抹淡然的微笑絲毫未變,只是又輕輕搖了搖羽扇,目光深邃地看著張菲,仿佛透過她激烈的言辭,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你們啊,”他輕輕嘆息一聲,如同清風(fēng)拂過竹林,“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p> “哎呀!真是急死個人了!”張菲急得抓耳撓腮,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先生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您直說嘛!我們笨,猜不著您這啞謎!”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在這種玄機(jī)暗藏的氛圍里,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
“三妹!不得無禮!”劉貝連忙低聲呵斥。
孔明卻不以為忤,反而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三人,最后落在劉貝那雙沉靜中帶著渴望與困惑的眼眸上。
他放下茶杯,手中羽扇再次抬起,對著三人,以一種奇特的、仿佛契合天地呼吸的韻律,緩緩搖動。
隨著羽扇的搖動,他清朗的聲音在茶香繚繞的書房中響起,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盤,又似晨鐘暮鼓,敲擊在三人神魂深處:
>“步入書院里,立功靠克己。
>朝暮思讀書,開竅不停筆。
>問是誰家子,聞雞把舞起。
>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紀(jì)。
>一朝有放松,還不如螻蟻。
>功成拂衣去,誰堪與之比?!?p> 這偈語,仿佛不是念出,而是直接從虛空中流淌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和難以言喻的玄妙韻律??諝馑坪醵茧S之微微震顫,書房四壁書架上的古老書簡,竟隱隱發(fā)出低沉的共鳴嗡鳴!
劉貝如遭雷擊!
那偈語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敲打在她閉塞的心門之上!
“立功靠克己”——責(zé)罰堂前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龐德公冰冷的眼神,圍觀者的竊竊私語,瞬間涌上心頭!那不是懲戒,是警告!是自身放縱、意氣用事招致的苦果!克己復(fù)禮,方為修身之本!
“一朝有放松,還不如螻蟻”——夏侯惇那被拖走時爛泥般的慘狀,不就是最好的寫照?空有蠻力,不修心性,一朝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連微末的螻蟻都不如!書院非庇護(hù)所,是熔爐!松懈一刻,便是粉身碎骨的前兆!
“功成拂衣去,誰堪與之比”——孔明先生那“淡泊明志,寧靜致遠(yuǎn)”的墨寶,那滿室的浩瀚書卷,那超然物外的氣度……這才是真正的大境界!胸藏寰宇,心懷蒼生,功成身退,不留痕跡,此等境界,豈是蠅營狗茍、爭強(qiáng)斗狠之輩所能想象?
過往的渾渾噩噩,入書院后因新奇而生的浮躁,因瑣事而起的紛爭……種種畫面在腦中急速閃過。那戒尺的痛楚,此刻不再是單純的恥辱,而是醍醐灌頂?shù)木眩∫还删薮蟮?、混合著無盡悔恨、后怕、醒悟以及猛然窺見通天大道的激動,如同洶涌的熔巖,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先生——!”劉貝發(fā)出一聲泣血般的悲鳴,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猛地從蒲團(tuán)上撲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涼光滑的藤席之上。淚水如同決堤的江河,洶涌而出,瞬間打濕了身下的席面。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傷痛,而是源于靈魂深處的劇烈震蕩與頓悟。
“學(xué)生……愚鈍!虛擲光陰,不識大道!今日得聞先生真言,如撥云霧而見青天!痛悔莫及!痛悔莫及?。 彼怀陕?,哽咽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發(fā)自肺腑的痛切與感激。在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一層厚重的、蒙昧的繭殼,一個全新的、渴望著真正力量的靈魂在淚水中掙扎著站起。她在心中無聲地吶喊,對著這滿室的書香,對著眼前深不可測的先生,更對著自己的未來,立下重誓:從今往后,定當(dāng)洗心革面,焚膏繼晷,再不敢有絲毫懈??!
關(guān)禹和張菲被劉貝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yīng)驚呆了。
關(guān)禹看著大姐伏地痛哭、肩膀劇烈聳動的背影,清冷的臉上滿是愕然與不解。那偈語她聽了,只覺得頗有道理,發(fā)人深省,但何至于讓素來沉穩(wěn)的大姐情緒崩潰至此?她眼中充滿了困惑。
張菲更是直接懵了,瞪圓了眼睛,看看痛哭流涕的劉貝,又看看依舊面帶淡然微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孔明,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她撓了撓頭,小聲嘀咕:“大姐這是……怎么了?先生念的這東西,聽著是挺厲害,可……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她完全無法理解那偈語中蘊(yùn)含的、直指劉貝心靈破綻、喚醒其沉睡潛力的磅礴力量。
孔明先生端坐主位,一手持杯,一手輕搖羽扇,神情依舊平靜如水,仿佛眼前伏地痛哭的劉貝只是風(fēng)中一片飄落的竹葉。他眼中含著洞悉一切的了然,那微笑如同亙古不變的明月,靜靜地映照著頓悟者的新生。
“大姐,大姐快起來!莫要失了儀態(tài)!”關(guān)禹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和張菲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劉貝的手臂,想將她攙起。
劉貝在兩位妹妹的攙扶下,身體依舊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顫抖著,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努力地深呼吸,試圖平復(fù)那翻江倒海的心緒,喉嚨里還壓抑著哽咽。過了好一會兒,在關(guān)禹和張菲低聲的勸慰下,她才勉強(qiáng)止住了那洶涌的悲聲,只是肩膀還在微微抽動,眼睛紅腫。
孔明看著三人,放下茶杯,羽扇輕輕一擺,打破了沉默,聲音溫和依舊:“今,你們既來到我這茅廬寒舍,也算有緣??稍鸽S我移步后園,觀我推演一番那八陣圖否?”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
方才還沉浸在劉貝異常反應(yīng)中的關(guān)禹和張菲,瞬間被這巨大的驚喜砸中,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八陣圖!這可是傳說中諸葛一脈秘傳的至高陣法!方才童子通傳時提及,她們就心癢難耐,沒想到先生竟主動提出讓她們觀演!
“愿意!愿意!”張菲搶著回答,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臉上的沮喪和困惑一掃而空,只剩下純粹的興奮和好奇。
“學(xué)生求之不得!”關(guān)禹也立刻躬身,清冷的臉上難掩激動之色。
劉貝雖然情緒尚未完全平復(fù),但聽聞此言,紅腫的眼中也驟然爆發(fā)出驚人的神采!方才那偈語如同鑰匙,打開了她蒙昧的心門,此刻“八陣圖”三個字,就像一道照亮新世界的曙光!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痕,深深一拜:“謝先生厚賜!學(xué)生愿往!”
“善。”孔明頷首微笑,起身離席,“隨我來?!?p> 童子在前引路,孔明飄然前行,劉關(guān)張三人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緊隨其后。
穿過一道連接書房與后園的月亮門,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后園清幽無比,沒有繁復(fù)的花草,只有幾架爬滿青翠藤蔓的瓜棚豆架,上面結(jié)著形態(tài)奇異的果實,有的如火焰跳動,有的似冰晶凝結(jié),散發(fā)著濃郁的靈氣。園子中央,一座簡陋卻異常雅致的茅草亭子矗立著。亭內(nèi)別無他物,唯有一張古樸的七弦琴置于石案之上,琴身木質(zhì)溫潤,隱隱有光華內(nèi)斂。石案旁邊,則攤放著一卷非帛非皮、閃爍著暗金色澤的古老圖卷,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玄奧莫測的線條和符號,正是那傳說中的八陣圖!
孔明引著三人來到茅亭之下。他并未直接去動那石桌上的陣圖,而是站在亭邊,目光投向園中虛空,手中羽扇隨意地指向四方,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動天地共鳴的韻律:
“八陣之基,源于先天八卦,暗合宇宙玄機(jī)。天文星象,地理山河,風(fēng)雷水火,萬物生克,皆蘊(yùn)藏其間,運(yùn)轉(zhuǎn)不息,無有窮盡?!?p>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無形的、浩瀚磅礴的氣息以他為中心悄然彌漫開來。后園里流動的風(fēng)似乎瞬間凝固,光線也發(fā)生了微妙的偏折。
“布陣之法,首重四象定位?!笨酌饔鹕仁紫戎赶驏|方,聲音陡然清越,“左青龍,主生發(fā),掌東方乙木之氣!”
“昂——!”
一聲穿金裂石、威嚴(yán)神圣的龍吟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后園!并非真實聲響,而是直接在劉關(guān)張三人的神魂深處炸開!只見孔明所指的東方虛空,無數(shù)道濃郁的青色氣流憑空涌現(xiàn),瘋狂匯聚、扭曲、凝結(jié)!眨眼之間,一條身長數(shù)十丈、完全由純粹乙木靈氣構(gòu)成的巨大青龍?zhí)撚?,橫亙于空!龍軀矯健,覆蓋著栩栩如生的青玉色鱗片,龍爪猙獰,龍睛如同兩輪青色的太陽,散發(fā)出無窮的生命威壓和凜冽的殺伐之氣!它盤踞虛空,龍首高昂,巨大的龍威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朝著三人撲面壓來!關(guān)禹只覺得體內(nèi)氣血劇烈翻騰,仿佛有什么沉睡的東西被這龍吟和龍威猛然喚醒,一股灼熱的氣息從丹田直沖四肢百??!
孔明羽扇毫不停頓,指向西方:“右白虎,主肅殺,掌西方庚金之氣!”
“吼——!”
西方虛空,刺目的白金光芒驟然爆發(fā)!尖銳、暴戾、充滿毀滅氣息的虎嘯聲撕裂神魂!漫天庚金之氣匯聚,瞬間凝成一頭體型絲毫不遜于青龍的插翅白虎虛影!白虎通體由白金光芒構(gòu)成,毛發(fā)如利劍根根豎立,背生巨大的金屬羽翼,每一次扇動都帶起撕裂虛空的銳利風(fēng)暴!虎目赤紅如血,死死盯住前方,純粹到極致的殺伐之氣彌漫開來,讓張菲瞬間寒毛倒豎,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金屬巨爪攥住,幾乎窒息!她體內(nèi)那股源自血脈的狂暴力量竟不受控制地躁動起來,皮膚下隱隱泛起古銅色的光澤。
羽扇再指南方:“前朱雀,主離明,掌南方丙火之氣!”
“鏘——!”
清越的鳳鳴響徹云霄!南方天空驟然化作一片焚天火海!赤紅、金白、幽藍(lán),無數(shù)種恐怖的火焰瘋狂燃燒、升騰、匯聚!一只華美絕倫、翼展遮天的火焰神鳥從火海中浴火而生!正是南方神獸朱雀!它每一片羽毛都由最精純的丙火構(gòu)成,尾羽搖曳,灑落點點焚盡萬物的火星!恐怖的高溫瞬間席卷整個后園,空氣劇烈扭曲,連空間都仿佛要被燒融!劉貝感覺自己置身于煉獄熔爐之中,汗水瞬間浸透衣衫,但奇異的是,她體內(nèi)因頓悟而激蕩的心神,在這焚天火焰的威壓下,反而有種被淬煉、被凈化的感覺,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最后,羽扇沉穩(wěn)地指向北方:“后玄武,主厚德,掌北方壬水之氣!”
“嗡……”
北方虛空,一片深沉如墨的玄色光芒如同潮水般無聲蔓延開來,帶著亙古、厚重、無可撼動的磅礴氣息。光芒之中,一頭龍首蛇尾、背負(fù)巨大甲殼的巨龜虛影緩緩浮現(xiàn)!正是北方神獸玄武!龜甲之上,天然銘刻著繁復(fù)玄奧的河洛紋路,仿佛承載著大地的厚重與江河的綿長。巨龜身下,黑色的玄水無聲流淌,散發(fā)出凍結(jié)靈魂的極寒之意,與南方朱雀的焚天烈焰形成鮮明的兩極!那厚重如山的防御之力和深寒刺骨的癸水之力交織,讓三人感覺如同背負(fù)著萬仞高山,又似墜入無盡冰洋,連思維都變得遲滯起來!
四象神獸虛影分踞四方,龐大無匹的身軀幾乎占據(jù)了后園上空的全部視野!青龍夭矯,白虎咆哮,朱雀焚天,玄武鎮(zhèn)海!四種截然不同卻又完美相生的神獸威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毀天滅地的恐怖氣場,將整個臥龍崗后園化作了洪荒神魔戰(zhàn)場!
劉關(guān)張三人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在這四象神威的沖擊下?lián)u搖欲墜!關(guān)禹體內(nèi)青龍血脈沸騰,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才能勉強(qiáng)抵抗那源自同源的恐怖威壓和吸引。張菲渾身肌肉虬結(jié),皮膚下的古銅色光澤越來越亮,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吼,拼命對抗著白虎殺伐之氣對她血脈本能的刺激。劉貝則臉色蒼白如紙,額角青筋跳動,重瞳在劇烈的壓力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開啟,視野中,那四象神獸不再是模糊的能量體,其內(nèi)部無數(shù)細(xì)微的能量節(jié)點、流轉(zhuǎn)的符文軌跡、相互勾連的靈氣脈絡(luò)……都開始變得清晰可見!那龐大信息的瞬間涌入,讓她頭痛欲裂,卻又如同打開了一扇窺探天地至理的窗戶!
孔明立于茅亭之中,身處四象威壓的中心,卻如同磐石般巋然不動。他手中羽扇并未放下,反而對著虛空那浩瀚的四象神獸虛影,輕輕一劃。
“四象為基,八陣方成。此總陣,演化周天六十四卦象,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
隨著他羽扇劃過的軌跡,四象神獸虛影的中心位置,一個無比巨大、復(fù)雜到難以想象的立體光陣驟然亮起!光陣由無數(shù)細(xì)密的、流動著各色靈光的線條和節(jié)點構(gòu)成,正是石桌上那卷八陣圖的放大投影!光陣緩緩旋轉(zhuǎn),每一次轉(zhuǎn)動,都帶動著四象神獸的方位發(fā)生微妙的調(diào)整,彼此間的力量流轉(zhuǎn)也隨之變化無窮!生、死、驚、傷、休、景、杜、開八門在光陣中明滅不定,位置瞬息萬變!
“陣中有陣,游兵二十四,乃機(jī)變之源!”孔明的聲音如同天憲綸音,穿透四象的咆哮與嘶鳴。
只見在那浩瀚流轉(zhuǎn)的六十四卦總陣光影之中,二十四個極其微小、卻異常明亮銳利的光點倏然閃現(xiàn)!它們?nèi)缤瑩碛猩挽`性,在龐大的陣勢縫隙中急速穿梭、跳躍、隱沒!這些光點軌跡詭譎莫測,時而如毒蛇潛行,時而如飛鳥投林,時而聚合如鋒矢,時而散開如星沙!它們的存在,讓原本就玄奧莫測的總陣,更添了無窮的變化和難以預(yù)測的殺機(jī)!行軍布陣時的探路斥候,兩軍對壘時的奇兵突襲,陣型被破時的補(bǔ)位救急,甚至糧草輜重的秘密輸送……所有戰(zhàn)場上的變數(shù)、奇詭、后手,仿佛都濃縮在這二十四個靈動無比的游兵光點之中!
奇正相生,陰陽互根!那巨大的總陣如同磨盤,沉穩(wěn)厚重,碾碎一切;而那二十四游兵則如鬼魅,刁鉆狠辣,無孔不入!兩者相輔相成,攻守之勢轉(zhuǎn)換只在瞬息之間!整個后園上空,徹底被這宏大無比、精妙絕倫又殺機(jī)四伏的八陣圖光影所籠罩!能量潮汐洶涌澎湃,空間扭曲折疊,光線明滅不定,仿佛隨時可能將這方小天地徹底撕裂!
張菲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圓,看著這如同神跡般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她只覺得頭暈?zāi)垦?,那龐大?fù)雜到極致的能量流動和陣勢變化,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疇。
“先生!這……這太高深了!我……我根本看不懂??!”她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喊了出來,聲音在神獸的咆哮和能量的轟鳴中顯得異常微弱。
孔明聞言,微微側(cè)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邊同樣被震撼得無以復(fù)加、但眼中卻燃燒著熾熱光芒的關(guān)禹,以及強(qiáng)忍頭痛、重瞳微啟、拼命解析著陣勢流轉(zhuǎn)的劉貝。
他忽然朗聲大笑起來,笑聲清越,竟暫時壓過了四象的咆哮!手中羽扇也隨之輕快地?fù)u動著。
“哈哈哈!看不懂?無妨!”笑聲漸歇,孔明目光掃過三人,帶著一絲促狹,“那你們說說,這推演八陣圖的玄奧滋味,比起在書院膳堂里與人拳腳相向、斗毆爭勝,哪個更爽利些?哪個更好玩些?”
關(guān)禹和張菲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撼與神往。雖然看不懂其中玄妙,但這等改天換地、駕馭神魔般的力量景象,早已將她們那點爭強(qiáng)斗狠的心思碾得粉碎!
“當(dāng)然是這個!太……太厲害了!”張菲搶著回答,激動得手舞足蹈,完全忘了掌心的傷疤。
“此乃通天大道,非血氣之勇可比!”關(guān)禹也沉聲應(yīng)道,語氣斬釘截鐵。
孔明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笑容收斂,目光變得深邃而嚴(yán)肅,如同蘊(yùn)藏星海的古井。他羽扇對著虛空中那依舊在隆隆運(yùn)轉(zhuǎn)、散發(fā)著毀天滅地氣息的八陣圖光影,輕輕一點。
“嗯。然此陣,”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力量,清晰地烙印在三人靈魂深處,“非大帥之才,胸懷寰宇,掌兵百萬而心念蒼生者,不可學(xué)!”
“非心志如鐵,澄澈明凈,不為外物所惑,不為私欲所蔽者,不可學(xué)!”
“一旦學(xué)成……”孔明頓了頓,羽扇再次搖動,虛空中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八陣圖光影隨著他的動作,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抹去,四象神獸的咆哮嘶鳴、浩瀚陣圖的流轉(zhuǎn)轟鳴、二十四游兵的詭譎穿梭……所有的一切,都在剎那間煙消云散!
后園恢復(fù)了寧靜。瓜果蔬菜在陽光下舒展,藤蔓青翠欲滴,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只是一場幻夢。只有空氣中殘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漣漪和三人劇烈的心跳聲,證明著方才所見非虛。
“……可抵百萬雄師,掌乾坤之樞機(jī),定天下之興衰?!笨酌髌届o地說完了最后半句。
可抵百萬雄師!掌乾坤樞機(jī)!定天下興衰!
這十二個字,如同十二道驚雷,在劉關(guān)張三人腦海中反復(fù)炸響!尤其是剛剛經(jīng)歷了靈魂洗禮、窺見一絲天地玄奧的劉貝,更是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顫栗從靈魂深處涌起!
孔明看著她們臉上殘留的震撼、向往、迷茫與渴望交織的復(fù)雜神情,微微一笑,羽扇指向來路:
“此道艱深,非朝夕之功。汝等且先回書院,潛心進(jìn)學(xué),夯實根基。待到機(jī)緣成熟,心性磨礪至純,學(xué)識積累至厚,或可再論傳道之事?!?p> “今日緣盡于此。日后若有閑暇,可常來寒舍小坐,品茗論道,亦是樂事?!彼Z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送客之意,“我還要撫琴靜思,就不多留三位了?!?p> 劉關(guān)張三人如夢初醒,連忙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對著孔明深深拜下:“謝先生教誨!學(xué)生告退!”
那靈動的童子早已等候在一旁,引著三人穿過清幽的竹林小徑,走向柴扉。
就在她們即將踏出院門的剎那,身后茅廬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悠揚(yáng)的琴聲。
“錚…錚…叮咚…”
琴音初起時,如清泉滴落幽谷,空靈悅耳,洗滌神魂。漸漸地,琴聲變得開闊,如同山風(fēng)拂過萬頃松濤,帶著自然的韻律與磅礴的生命氣息。琴音流轉(zhuǎn),時而如明月照大江,澄澈浩瀚;時而又似潛龍在淵,蘊(yùn)含著難以言喻的力量與玄機(jī)。每一個音符都仿佛蘊(yùn)含著天地至理,敲擊在人的心頭,讓方才因觀陣而激蕩翻騰的心緒,竟奇跡般地緩緩平復(fù)、沉淀下來。
劉貝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只見孔明先生已端坐于茅亭之中,七弦古琴橫于膝上。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嫻熟地?fù)芘?,神情專注而寧靜,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這山風(fēng)、竹林、琴音構(gòu)筑的和諧意境之中。夕陽金色的余暉穿過稀疏的竹葉,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為他平添了幾分出塵的仙氣。
微風(fēng)習(xí)習(xí),拂過臥龍崗上那一片片流轉(zhuǎn)著金玉光暈的竹林,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如同在為這絕妙的琴音伴奏。
柴扉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茅廬小院。但琴音卻穿透柴扉,縈繞在三人耳邊,如同清冽的甘泉,一路流淌進(jìn)她們的心田。
下山的小徑上,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劉貝走在最前,腳步沉穩(wěn),背脊挺直。她攤開自己的右手,掌心那淡粉色的新肉疤痕在夕陽下清晰可見。
那不再僅僅是責(zé)罰的印記。
戒尺落下的劇痛,孔明偈語的驚雷,八陣圖毀天滅地的偉力,此刻掌心殘留的微麻……所有的感知,最終都沉淀為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融入了她每一次心跳的搏動之中。
山風(fēng)帶著竹林特有的清氣拂過面頰,也送來了茅廬中裊裊不絕的琴音。那琴聲如同擁有生命,在暮色漸合的臥龍崗上流淌,與松濤、與歸鳥的鳴叫、與大地的脈動交織在一起,匯成一曲宏大而玄奧的天地清音。
劉貝微微閉上眼。在眼皮合攏的黑暗中,方才那驚鴻一瞥、宏大浩瀚的八陣圖光影碎片,竟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青龍的鱗爪,白虎的殺伐,朱雀的烈焰,玄武的厚重,六十四卦的流轉(zhuǎn),二十四游兵的詭譎……無數(shù)復(fù)雜玄奧的軌跡不再僅僅是混亂的光影,而是在她重瞳開啟的視野里,被解析、拆解、重組!
她“看”到了能量奔涌的節(jié)點如同星辰閃爍,“看”到了陣勢運(yùn)轉(zhuǎn)的軌跡如同星河旋轉(zhuǎn)。那龐大的信息流不再讓她頭痛欲裂,反而像甘霖般滋養(yǎng)著她剛剛被點醒的靈智。
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在靈魂深處涌動。她緩緩睜開眼,重瞳深處,仿佛有星云在悄然生成、旋轉(zhuǎn)、生滅。夕陽最后的光線落入她的眼中,被那深邃的旋渦吞噬,反射出一絲洞穿虛妄的奇異光華。
她抬頭望向天際,那里,第一顆星辰已然亮起,清冷而永恒。

冷玉蟾
碼字真的好艱難啊,誰都別服,你得扶我,哈哈哈哈哈哈。 新人新書,求關(guān)注求推薦票求收藏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