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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黍八荒傳

第7章 牛鹿斗法 佛光破弓驚神鹿

大黍八荒傳 冷玉蟾 2574 2021-08-31 10:24:43

  ##鹿門血斗:佛光破弓驚神鹿

  鹿門山,蘇嶺祠前。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空氣粘稠得如同鉛汞,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與泥土的腥氣,沉重地壓在胸口。

  老牛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左肩和右腿的傷口深可見骨,溫熱的牛血順著黃褐色的皮毛不斷滴落,在青石板上洇開刺目的暗紅。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劇痛,丹田內(nèi)的真元如同被戳破的水囊,正飛速流逝,帶來陣陣虛弱與眩暈。

  對面,千年古柏虬結(jié)的枝干上,雄鹿傲然而立。

  它殘缺的左后腿似乎并未影響其威勢,反而平添幾分兇戾。那張通體玄黃、流轉(zhuǎn)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玄黃幻日弓”已被拉至滿月!

  弓弦緊繃,發(fā)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嗡嗡”震顫,仿佛毒蛇蓄勢待發(fā)的嘶鳴。

  無形的殺氣如同實質(zhì)的寒冰,鎖定了下方搖搖欲墜的老牛。

  “師兄!還等什么?速速了結(jié)這不知死活的蠢牛!”

  雌鹿尖銳的聲音從另一株古柏上傳來,帶著刻骨的怨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她周身同樣散發(fā)著淡淡的土黃色靈光,雖未直接出手,但那雙鹿眼卻死死盯著老牛,如同盯著一具即將倒下的尸體。

  雄鹿那陰鷙的面容上,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它沒有回應雌鹿,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弓弦之上。

  拉弓的三根手指,被狂暴的真力灌注,竟隱隱透出金屬般的青灰色光澤。

  弓胎上,西域千年神木的紋理仿佛活了過來,貪婪地汲取著大地的脈動;

  弓弦處,雪域冰蠶萃金絲閃爍著幽冷的寒芒,將四周的空氣都凍結(jié)出細小的冰晶。

  “‘玄黃幻日’,天地為箭!”

  雄鹿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毀滅性的力量。

  “此弓之下,神魔辟易!你這老牛,能死在神弓之下,也是你的造化!納命來——!”

  話音未落,它并未去取任何外物為箭。

  弓弦之上,一股肉眼可見的、凝聚到極致的玄黃氣流憑空涌現(xiàn)!

  這氣流并非簡單的能量,而是蘊含著大地的厚重、金鐵的鋒銳,以及雄鹿積郁千年的怨毒與殺意!

  氣流急速旋轉(zhuǎn)、壓縮,瞬間凝成一支通體玄黃、箭簇閃爍著刺目寒星的恐怖氣箭!

  箭身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咻——?。?!”

  弓弦驚雷般炸響!

  玄黃氣箭離弦!沒有破空聲,因為它已超越了聲音!

  箭過之處,只留下一道筆直的、仿佛將空間都撕裂的漆黑軌跡!

  箭尖所指,正是老牛胸口檀中要穴——一旦命中,莫說肉身,便是神魂亦將被這凝聚了大地金煞與千年怨念的箭氣徹底撕碎、湮滅!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老牛!

  他瞳孔驟縮,全身的肌肉因極致的危機感而繃緊到極限!

  躲?

  這箭鎖定了他的神魂氣機,快逾閃電,避無可避!

  擋?

  八轉(zhuǎn)琉璃神功凝成的氣罩在方才的普通石箭下尚且不堪一擊,何況這凝聚了神弓本源與雄鹿畢生修為的玄黃煞箭?

  絕望!

  前所未有的絕望攫住了老牛的心神!

  主人劉貝氣息奄奄的容顏在眼前閃過,魔媼老祖殷切囑托的話語在耳邊回蕩……

  難道一切努力,都將因自己的無能而付諸東流?

  不!不能!

  就在那毀滅性的箭尖即將觸及胸膛皮毛的剎那,一股源自血脈深處、源自對主人無限忠誠的決絕意志,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

  老牛放棄了所有防御,放棄了所有閃避的念頭!

  他猛地昂起巨大的牛頭,發(fā)出一聲震徹山谷、充滿了不屈與悲愴的驚天怒吼!

  “哞嗷——?。?!”

  吼聲中,他做出了一個令雄鹿和雌鹿都始料未及的動作——他竟猛地低下頭,將碩大的牛角,不是刺向敵人,而是狠狠地、決絕地撞向自己腳下的青石板!

  “轟隆——?。?!”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

  堅硬無比的青石板應聲碎裂!

  碎石紛飛中,一個深坑赫然出現(xiàn)!

  巨大的反震力讓老牛本就重傷的身軀再次劇震,口中鮮血狂噴!

  然而,就在這自殘般撞擊的瞬間,借著那巨大的反沖力和身體下沉之勢,老牛的身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極其狼狽卻又萬分驚險地向側(cè)面猛地一滾!

  “嗤啦——!”

  玄黃煞箭幾乎是貼著老牛的后背犁過!

  那恐怖的鋒銳之氣,瞬間將他背脊上大片堅韌的牛皮連同血肉生生刮去!

  深可見骨的傷口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皮開肉綻,焦黑一片!

  劇烈的灼痛和煞氣侵蝕的冰冷感交織襲來,幾乎讓老牛當場昏厥!

  “呃啊——!”

  老牛發(fā)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巨大的身軀重重摔倒在碎石坑旁,塵土飛揚。

  雖避開了心臟要害,但這擦身而過的煞箭,幾乎帶走了他半條性命!

  鮮血如同小溪般從背后猙獰的傷口涌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泥土和碎石。

  “哼!垂死掙扎!”

  雄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更濃的殺意取代。

  它沒想到這老牛竟能用如此慘烈的方式躲開必殺一擊。

  但它沒有絲毫猶豫,弓弦再次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繃緊聲!

  這一次,弓弦之上竟同時凝聚出兩支稍小但速度更快、軌跡更刁鉆的玄黃氣箭!

  一箭直指老牛滾落在地、毫無防備的頭顱,另一箭則陰毒地射向其丹田氣海!

  它要徹底斷絕這老牛的一切生機!

  “師兄神威!”

  雌鹿興奮地尖叫。

  老牛躺在血泊之中,視線因失血和劇痛而模糊。

  他感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冰冷的死亡觸手已扼住了咽喉??粗莾芍г俅捂i定自己的奪命箭矢,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人力……終有窮盡時么?

  不!還有希望!

  那唯一的、渺茫的、寄托于冥冥之中的希望!

  就在兩支奪命氣箭離弦的剎那,老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閉上雙眼。

  他不再去看那致命的箭矢,不再去感受身體的劇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忠誠,都凝聚于一點,化作最虔誠、最絕望的祈求!

  他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掙扎,以一種近乎獻祭的姿態(tài),在心中、在靈魂深處,發(fā)出了無聲卻震徹寰宇的吶喊!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低沉而古老的梵音,帶著血沫,艱難地、卻無比清晰地流淌出來,在這殺機四伏的山谷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無比神圣:

  “南摩……三滿多……摩多喃……(禮敬一切諸佛)”

  “渡魯……渡魯……梭哈……(金剛降魔,摧破一切)”

  “尾嗡……阿……吽……(清凈法身,報身,化身,一切圓滿成就)”

  這并非復雜的咒語,而是佛門最根本、最宏大的三字根本咒與金剛薩埵心咒的融合!

  是老牛在碧潭老祖宮漫長歲月中,偶然聽聞魔媼老祖提及佛門大能,暗自銘記于心的救命真言!

  此刻,他以自身瀕死的精血為引,以對主人劉貝至死不渝的忠誠為愿力,以守護蒼生的宏愿為根基,將這真言化作最后的祈禱,呼喚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慈悲之力!

  “死到臨頭,還念什么歪經(jīng)邪咒!”

  雄鹿見狀,發(fā)出一聲嗤笑,眼中滿是殘忍的快意。

  它仿佛已經(jīng)看到老牛被兩支氣箭貫穿,神魂俱滅的慘狀。

  然而,就在那嗤笑聲落下的瞬間!

  異變,驟生!

  “嗡——!”

  一聲宏大、低沉、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在整個鹿門山的上空響起!

  這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

  雄鹿嘴角的嗤笑驟然僵住,雌鹿眼中的興奮化為驚愕!

  只見那原本被厚重如墨的烏云籠罩、仿佛潑滿了濃稠黑漆的天空,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地從內(nèi)部撕開了一道裂縫!

  裂縫之中,并非刺目的陽光,而是……純粹、柔和、卻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慈悲的——無量金光!

  金光如同決堤的天河之水,洶涌澎湃地傾瀉而下!

  瞬間驅(qū)散了漫天的陰霾!黑暗如同遇到克星的潮水,急速退卻、消融!

  整個蘇嶺祠,整個鹿門山,乃至目之所及的天地,都被這浩瀚無垠、神圣莊嚴的金色佛光所籠罩!

  狂風止息,暴雨未臨的壓抑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祥和與宏大所取代!

  “那……那是什么?!”

  雄鹿駭然失色,拉滿的弓弦不自覺地松了幾分,兩支即將射出的玄黃氣箭竟在金光中微微顫抖,光芒黯淡!

  雌鹿更是驚恐地縮了縮脖子,失聲尖叫。

  “天……天裂了?!”

  金光源頭,并非裂縫之后的天穹,而是鹿門山主峰——霸王山的方向!

  只見霸王山那巍峨的山巔之上,一輪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巨大的“紅日”正冉冉“升起”!

  那并非真實的太陽,而是一尊頂天立地、由無量佛光凝聚而成的——佛陀虛影!

  佛陀結(jié)跏趺坐于虛空蓮臺之上,面容慈悲而莊嚴,低垂的眼瞼仿佛蘊含著對眾生無盡的悲憫。

  其身軀廣大無邊,仿佛充塞了整個天地,卻又給人一種近在咫尺的奇異感覺。

  腦后一輪巨大的七彩光輪緩緩旋轉(zhuǎn),光輪之中,無數(shù)微小的佛陀、菩薩、羅漢虛影若隱若現(xiàn),齊聲梵唱!

  那宏大、恢弘、洗滌靈魂的梵唱之聲,正是之前那震撼靈魂的嗡鳴來源!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梵唱莊嚴,響徹寰宇!

  每一個音節(jié)都化作實質(zhì)的金色符文,如同金色的雨點,飄飄灑灑,落向大地。符文所過之處,被雄鹿怨氣侵染的草木瞬間恢復生機,彌漫的殺伐戾氣如冰雪消融,連老牛身上那被玄黃煞氣侵蝕、焦黑翻卷的可怖傷口,都在這佛光梵音中停止了惡化,傳來陣陣清涼與麻癢感!

  佛陀虛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落在了蘇嶺祠前這場小小的爭斗之上。

  那目光平和,卻帶著洞悉一切因果、審判一切善惡的無上威嚴!

  雄鹿只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源自靈魂本源的巨大壓力轟然降臨!

  它手中的“玄黃幻日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弓胎上的神木紋理瘋狂閃爍,試圖抵抗,弓弦上的冰蠶金絲劇烈震顫,幾欲崩斷!

  它引以為傲的千年修為、凝聚的怨煞之力,在這浩瀚佛光與無上梵音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與渺小感,讓它渾身僵硬,連扣住弓弦的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

  “不……不可能!這是……這是西天極樂世界的大能?!”

  雄鹿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再無半分之前的囂張氣焰。

  它想逃,卻發(fā)現(xiàn)身體被那佛光牢牢鎖定,如同琥珀中的蚊蟲!

  那兩支凝聚了它全部殺意的玄黃氣箭,在梵唱聲中無聲無息地潰散,化為兩縷青煙,消散在金色佛光里。

  雌鹿更是早已嚇得癱軟在古柏枝頭,瑟瑟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抬起。

  而倒臥在血泊中的老牛,此刻卻沐浴在溫暖的佛光之中。

  那致命的箭傷帶來的劇痛奇跡般地平復了許多,流逝的生命力似乎被這慈悲的力量強行穩(wěn)住。

  他艱難地睜開眼,看著那頂天立地的佛陀虛影,渾濁的牛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震撼與無上的感激。

  他知道,自己絕望中的呼喚……被聆聽了!

  就在這時!

  佛陀虛影動了!

  并非攻擊,而是緩緩抬起了那仿佛由無量星辰與愿力凝聚而成的巨大佛掌!

  佛掌之上,清晰可見的掌紋如同山川溝壑,散發(fā)著鎮(zhèn)壓一切邪魔外道的無上偉力!

  佛掌并未拍向雄鹿,而是朝著蘇嶺祠前那尊殘腿的雄鹿石像,隔空……輕輕一按!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純到極致的佛力洪流,跨越空間,瞬間灌注到那尊冰冷的石像之中!

  “啊——!”

  雄鹿發(fā)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嚎!

  它那由山精地魄凝聚的靈體如同被投入煉獄之火,劇烈地扭曲、顫抖!

  纏繞它千年、深入骨髓的怨毒陰氣,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發(fā)出“嗤嗤”的聲響,被那精純浩瀚的佛力強行逼出、凈化!

  那斷腿處的怨氣核心,更是被佛光直接洞穿、瓦解!

  這過程痛苦無比,如同剝皮抽筋!

  雄鹿的靈體在佛光中翻滾、哀嚎,形態(tài)在虛實之間瘋狂變幻。

  但在這無上佛力的洗禮下,那沉積了千年的怨毒、仇恨、不甘,正被一絲絲、一縷縷地強行剝離、凈化!

  當佛掌收回,金光稍稍內(nèi)斂之時,雄鹿的靈體已癱軟在地,虛淡了許多,卻不再有之前的兇戾與陰鷙。

  它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后的茫然、疲憊,以及一絲……久違的清明。

  纏繞其身的怨氣黑霧已消散大半,雖然斷腿的形態(tài)依舊,但那股令人作嘔的怨毒氣息,卻已蕩然無存!

  佛陀虛影的目光再次掃過癱軟的雄鹿和驚恐的雌鹿,最終落在血泊中掙扎起身的老牛身上。

  那目光中帶著一絲贊許,一絲了然,更有一絲悲憫。宏大的梵唱聲漸漸變得空靈、悠遠。

  “緣起緣滅,因果循環(huán)。怨憎會苦,當以慈悲化解。

  白虎王身系蒼生,此劫乃爾等解脫之機,亦是爾等功德之源。好自為之……”

  佛陀虛影留下這句仿佛直入靈魂的箴言,巨大的身影連同那漫天的金光、恢弘的梵唱,如同退潮般開始緩緩變淡、消散。

  霸王山頂?shù)摹凹t日”隱去,被佛光撕裂的烏云并未重新合攏,反而透出清澈的夜空,幾顆星辰在夜空中閃爍,仿佛被佛光洗滌過一般純凈。

  山谷重新恢復了寂靜,只有風吹過古柏的沙沙聲,以及老牛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佛光消散,但余威猶存。

  那凈化怨氣、撫慰心靈的祥和力量依舊彌漫在蘇嶺祠周圍。雄鹿癱在地上,靈體虛弱不堪,眼神復雜地看著掙扎欲起的老牛,又看看自己那被佛光凈化過的身軀,千年積怨被強行洗刷的痛苦與驟然解脫的茫然交織在一起,讓它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雌鹿從驚嚇中回過神,慌忙從樹上躍下,跑到雄鹿身邊,帶著哭腔。

  “師兄!師兄你怎么樣?”

  她看向老牛的眼神依舊充滿戒備,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對那剛剛降臨的、無法理解的偉力的恐懼。

  老牛用未受傷的左前蹄撐地,巨大的身軀因劇痛而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背后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仍在流淌,染紅了身下的泥土。

  但他那雙牛眼,卻異常明亮,死死盯著雄鹿,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雄鹿大仙……佛尊之言,響徹天地!

  白虎王劉鉉悳,乃天命所歸,救世之主!

  她若隕落,蒼生涂炭,此間世界,包括你鹿門山一脈,皆難逃魔劫!

  此非私怨,乃關乎天地存續(xù)之大義!”

  他艱難地抬起前蹄,指向雄鹿斷腿的石像。

  “你之怨氣,已被佛尊以大慈悲力凈化大半!

  此乃你解脫千年苦楚、斬斷惡業(yè)之良機!

  更是你積累無量功德、有望脫此石胎束縛之善緣!

  交出‘蘊陽玉屑’與‘地母靈毫’,非是助我,非是助劉氏,而是助你自己,助這鹿門山萬千生靈!

  更是助你自己……重獲新生之機!”

  老牛的話語如同重錘,字字敲在雄鹿的心坎上。

  佛光凈化的痛苦還未散去,那浩瀚的慈悲與威嚴卻深深烙印在它的神魂之中。

  它低頭看著自己虛淡的靈體,感受著那糾纏千年、幾乎成為它一部分的怨毒陰氣確實消散了大半,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伴隨著佛尊那“解脫之機”、“功德之源”的箴言,在它心中悄然滋生。

  它又抬頭看向那尊矗立在祠堂門口、自己依附了千年的殘腿石像。

  石像在星輝下沉默,仿佛一個冰冷的囚籠。

  千年的風吹雨打,千年的禁錮,千年的怨恨……真的值得嗎?

  為了早已作古的劉氏先祖,為了早已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一次傷害,就要斷送一個可能終結(jié)亂世、帶來新生的希望?

  甚至可能……斷送自己唯一的解脫之路?

  雌鹿感受到雄鹿的動搖,急切地拉住它的靈體。

  “師兄!別聽這老牛蠱惑!他……”

  “師妹……住口?!?p>  雄鹿的聲音異常沙啞疲憊,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決斷。

  它緩緩掙脫雌鹿的手,掙扎著站起虛淡的靈體。

  它不再看雌鹿,而是轉(zhuǎn)向自己的石像本體,眼神復雜,有痛苦,有釋然,最終化為一片平靜。

  它走到石像斷腿處,那猙獰的裂痕依舊。

  它伸出虛幻的鹿蹄,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斷口。

  指尖凝聚起一點微弱的土黃色靈光,小心翼翼地探入裂痕深處。

  片刻之后,它緩緩收回鹿蹄。

  掌心之上,懸浮著九片細小的、閃爍著溫潤如玉光澤的碎片。

  碎片非金非石,內(nèi)里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緩緩流淌,散發(fā)出溫暖而純正的陽和之氣——正是石鹿本體斷角處崩落的精華,蘊含著一絲大地純陽本源的“蘊陽玉屑”!

  緊接著,它又走向旁邊雌鹿的石像本體。

  雌鹿的石像尾部線條柔和。雄鹿同樣以靈光探入雌鹿石像尾椎深處,片刻后,七根細若發(fā)絲、卻堅韌無比、通體流轉(zhuǎn)著青翠生機光華的毫毛被牽引而出——雌鹿本體所蘊藏的“地母靈毫”,凝聚著滋養(yǎng)萬物的地母精氣!

  做完這一切,雄鹿的靈體似乎更加虛淡了幾分,顯然剝離本體靈物對它消耗極大。

  它捧著九片玉屑和七根靈毫,步履蹣跚地走到老牛面前,將這兩樣散發(fā)著奇異光芒的靈物,輕輕放在老牛身前染血的青石板上。

  “拿去吧……”

  雄鹿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帶著一種看透后的滄桑。

  “佛尊點化,因果循環(huán)。此物……當歸于應劫之人。

  望她……真能滌蕩魔氛,還這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也算……了結(jié)我鹿門山與劉氏的因果,助我……得脫樊籠?!?p>  它最后看了一眼那尊殘腿的石像,眼中再無怨恨,只有一絲淡淡的解脫與期冀。靈體化作一縷青煙,緩緩沒入石像之中,再無動靜。

  雌鹿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石像旁,靈體也隨之隱沒。

  老??粗矍吧l(fā)著溫潤光芒的玉屑和靈毫,巨大的牛眼中充滿了激動與釋然。

  他強忍著劇痛,掙扎著用還能活動的蹄子,小心翼翼地將這兩樣救命之物收好。

  隨即,他目光投向不遠處那座在星輝下顯得格外神秘、散發(fā)著淡淡造化氣息的黎丘山!

  時間緊迫!他必須立刻取得最后一樣藥引——女媧娘娘造人圣地的“造化息壤”!

  老牛深吸一口氣,不顧背后傷口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四蹄踏地,周身再次泛起土黃色的遁光,雖然黯淡了許多,卻依舊堅定地朝著黎丘山的方向,化作一道踉蹌卻執(zhí)著的黃芒,破空而去!

  蘇嶺祠前,只留下兩尊沉默的石鹿,在純凈的星輝下,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這場因佛光而逆轉(zhuǎn)的宿命。

冷玉蟾

你不來,我不老,等你翻我牌子,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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