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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位游戲

新春番外 (王煜樓時麒if向點梗)

竊位游戲 吃土老王 40 2023-01-22 00:00:00

  再回到當初的那個寨子,已經(jīng)是很多年后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里要發(fā)展旅游業(yè),負責任的年輕村官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他,可能樓時麒不會再足進這深山遠寨。

  樓時麒自認不是個念舊的人,反正回首過去也只能看到千瘡百孔的歲月,和一道又一道傷痕拼湊起來的人。

  離開的時候孑然一身,唯有月亮陪他走過漫長的山路,在摔倒后輕輕撫過他的傷口。不過他這次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山里的冬天很冷,今年又趕上早來的大雪,王煜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逐漸發(fā)抖。好在節(jié)日的氣氛多少帶來一些溫度。

  過了臘八就是年。一進臘月,就開始苗年加上新年連著慶祝。

  樓時麒年少時住過的苗寨落在群山環(huán)抱中,古樸澄澈,有山泉水潺潺穿寨而過,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不被現(xiàn)代化侵擾的代價就是閉塞。

  其實除了老人家守舊外,年輕人都希望能一起現(xiàn)代化,誰也不想繼續(xù)守著走不出去的無窮無盡的大山過苦日子了。所以一聽說要開發(fā)旅游業(yè),眾人都搬到山腳下去住了,原本的寨子作為旅游景點保留了下來。

  這里還在開發(fā)初期,所以雖然有些游客,但當?shù)厝诉€是比較害羞。上了年紀的人不會說普通話,由他們帶大的還沒上學的孩子們也不會說,和游客溝通都是問題?,F(xiàn)在慢慢有人愿意回來,為了游客很是操辦起來。

  近年來更多的人走出去,留下來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是老人們長久的付出,四季的等待,盼了整整一年的時光,山風越過無數(shù)道坎兒才在過年的時候吹回了遠行的人們。

  年輕的返鄉(xiāng)村官拍了些風土人情的視頻,宣傳做的不錯,吸引了一些對苗寨好奇的游客。樓時麒和王煜走在人群里,和那些來玩兒的年輕人沒什么不同。

  不同路的人在正常生活里湊到一起不比在危難中。本來王煜并不想再和那幫人扯上關系,尤其是樓時麒?,F(xiàn)在能一起東游西逛,還是多虧了尹家的人作死,才讓他們又被綁在了命運的繩上。

  樓時麒后來發(fā)現(xiàn),只要擠進了王煜的圈子里,就能穩(wěn)穩(wěn)當當立住腳,除了本人,誰也別想把他弄出去。于是他把握住了機會。

  王煜是個愛熱鬧的人,樓時麒在寨子里找了個民宿。放下行李吃了早餐,這才往山上去,打算把房子的事宜速戰(zhàn)速決好帶她領略一下不同的風土人情。

  樓時麒住的地方更加偏僻,實際上并不在開發(fā)范圍內(nèi),但也劃進了片區(qū),返鄉(xiāng)村官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把房子給他留了下來。

  穿過寨子的時候,沒人認出樓時麒,記得他們爺兒倆的人不多了。

  二人順著泉水繼續(xù)往山上走。這山并不高,但地勢在群山之上,能一覽起伏的山脊。

  在相對平緩的地方有一處方方正正的小院兒,里頭的屋子卻是當?shù)氐奶厣ㄖ?。屋前有一株梅樹,正淺淺地開著花。這是樓時麒小時候他爺爺種下的。那梅樹在他記憶里很高,他因為歲月長高了,樹還是原來的樣子。

  樓時麒沒等到這棵樹開花的那年。

  穿過空蕩蕩的前院,樓時麒在磨盤下摸出鑰匙。他門口站了一會兒,跟王煜說:“這里沒打掃,都是灰,咱們不進去了?!?p>  王煜瞧了瞧他扶著門的手,也站到門邊。那在生死關頭都很穩(wěn)的手現(xiàn)在暴起青筋,要不是極力克制怕是直接就把門框給捏碎了。

  樓時麒見她過來,把門又打開一些,讓她看的更清楚。

  其實這就是一間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山居民房。擱在二十年前也只能夠爺兒倆湊合著住,現(xiàn)在更是被時光拋之腦后,破落不堪。

  屋里手工打的家具都是適合小孩子的高度,就連柜子都沒有棱角,窗戶旁放著一個虎頭帽,架子上還擺著一把小桃木劍,劍穗兒因為時光暗淡了不少。曾經(jīng)有人希望那個孩子能健康快樂地成長。

  王煜進了門。樓時麒遲疑一下,也走了進去。他從桌邊拿起一支短笛,試了幾個音后就能吹成曲子了。王煜沒什么音樂造詣,只覺得那曲子悠揚歡快,頗有童趣。

  樓時麒背對著王煜。

  王煜不知道樓時麒看到了什么。她安靜地看著十數(shù)年的時光落在那個小男孩身上,支撐著他變成她身邊的這個人。

  說要速戰(zhàn)速決,眼看樓時麒在又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后王煜提出來要不在這兒住一宿,好好收拾收拾。

  樓時麒四下瞅瞅,還按了按他以前的竹床:“算了吧,這里沒東西用,那些被子都陳了,總不能晚上裹著涼席睡?!?p>  王煜也不戳穿他,只說:“下山買去唄,反正以后也能用?!?p>  樓時麒不常想以后,但是王煜這么說了,那也沒什么不好。

  閑置了十幾年的房子說要住人,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收拾出來的。樓時麒也不想讓王煜大老遠來一趟就是跟他一起歸置老屋。

  “別忙道了,等你走了以后我慢慢收拾。今天先弄出兩間屋子,有地方睡就得。過一會咱們下去買兩床被子,行李還是擱寨子里,只把晚上需要的拿上來。”

  王煜一想也是,樓時麒可能還需要時間和這里慢慢相處,便點點頭?!皩α?,還要買點兒年畫春聯(lián)啥的,過年總不能冷冷清清的?!?p>  樓時麒聞言,到院子里折了一枝梅花放在王煜的窗戶旁。這枝梅花還只有點兒淺淺的花苞,離盛放還有些日子。

  “山里哪有那么講究,往常過年的時候春聯(lián)也都是自己寫的?!?p>  王煜說那也行,咱們?nèi)ベI了紙你回來寫。

  樓時麒瞧她這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弄出點兒年味兒來了。王煜也確實是很在乎節(jié)日的人,老早八夜就把家里的年貨都備齊了,甚至笨手笨腳地縫了只丑兔子,根本看不慣他這糊弄局的嘴臉。樓時麒想了想說他知道上哪兒去弄年貨。

  “那就得了,咱們抓緊投塊布把床和桌子擦一擦,趁天兒還早下山把東西買了?!?p>  可村子里裝自來水的時候樓時麒已經(jīng)離開了,王煜問他以前哪兒來的水。

  樓時麒一指山上。“不是我吹,這兒的泉水可比農(nóng)夫山泉好多了,能直接喝。冬天也有不結(jié)冰的溪流,以前我們都是上山去打水?!?p>  王煜一聽眼睛就亮了:“喲呵,這么棒的山泉水我可得享受享受?!?p>  樓時麒到后院的廚房里找出來兩只木桶。

  他爺爺手藝好,爐灶砌得結(jié)實,大鐵鍋也能穩(wěn)穩(wěn)坐在上面。樓時麒伸出手比量了一下,那口鍋好像比記憶里小了不少。他看向院子。小時候覺得很高的籬笆早就擋不住他的視線了,曾經(jīng)需要踩著石頭還得踮起腳才能夠到的水缸如今還不及腰高。還有那個羊圈。小時候家里是養(yǎng)了山羊的,他牽著羊上山吃草,順便去溪里抓魚,爺爺在門口等他。

  當年那場災禍后動物都死光了,他也沒再回來過。

  走之前樓時麒往兜里揣了一捆線,王煜笑他又要補衣服。樓時麒扛著扁擔沒搭腔,路上又順手撿了個樹杈子。

  沒走一會兒,山上已經(jīng)沒有了路。樓時麒撥開低矮的樹叢,露出一條淺淺的小道。

  “這是條獸道,個頭不太大的動物會從這兒過,到前面的山澗去?!?p>  走到娃娃魚澗旁,樓時麒剛放下水桶,突然目光一凜,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朝樹叢扔過去。他用的力道不大,只是警示。一只小兔子匆匆跑開,不遠處還趴著一只比家貓略大動物。

  王煜好奇地探頭看看?!罢O誒誒那是什么,長得好像大耗子。”

  “什么大耗子,那是靈貓?!睒菚r麒看著樹叢里一閃而過的身影,頗為遺憾地說:“現(xiàn)在這些都是保護動物了。”

  王煜拿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氨驴戳耍蹅兇蛄怂妥甙?,還得下山趕集呢。”

  樓時麒看她一眼,拿起那根路上撿的樹杈子。王煜盤腿坐在石頭上,看他走進冰冷的山澗抓魚。樓時麒的腳踝和小腿凍得通紅,不過他很耐心,手也不發(fā)抖,靜靜地站在溪水中看著游魚慢慢靠近。

  早晨的陽光撥開林間的樹葉灑了下來。王煜好像透過十數(shù)年的光陰,看到了一個身著百鳥,為了捉魚而把衣襟撩起來的少年。

  樓時麒舉著戳滿了魚的樹杈,單手盛了溪水洗臉。

  “你這非得老寒腿不可?!蓖蹯纤崃锪锏卣f。她渴望地看著,卻因為怕冷不過去。

  樓時麒用冰涼的手指戳了她一下。水滴順著臉頰滑下來,倒也沒那么冷。

  “不入寒澗焉得魚獲?!?p>  “可是我不吃魚?!蓖蹯仙凤L景。

  “也不是給你吃的?!睒菚r麒見她瞇起眼睛,立馬補上一句:“我?guī)闳Q臘肉?!?p>  貴州大山里現(xiàn)在還保留著以物易物的習慣,每十二天有一處集市,輪流到臨近幾個村寨去。趕年場的話差不多每天都有。樓時麒算了算,這天剛好是巳日,稱為蛇場,由隔壁寨子主辦。

  樓時麒年少時每逢過年就去那里換面粉。不過王煜不需要知道這些。

  兩人在山路上慢慢悠悠走,那些魚被樓時麒用繩子栓住,吊在扁擔兩端。

  王煜看到遠處的山上成片的白,中間俏了點兒淡淡的粉色,樓時麒說那是梅花林。

  蕭瑟的遠山和生機昂然的梅花林相映成趣。

  “咱們可以去看看么?”王煜眼睛亮晶晶地問。

  樓時麒失笑?!翱粗?,其實隔著好幾座山。曾經(jīng)過去需要走上三五天,現(xiàn)在公路快修到這里了?!?p>  山路不好走,樓時麒騰出一只手等王煜快摔了的時候撈她一把。他很輕松就能把王煜扶住,但非得說一句:“你秋膘貼的挺瓷實?!?p>  “那可不?!蓖蹯咸谷徽f?!斑€不夠量,待會兒我還得找點兒特色小吃再貼一貼?!?p>  樓時麒吹了段輕快的口哨。在埃及那個神殿里,王煜也聽過這個調(diào)子。當時她還以為就要交待在那兒了,沒想到還有后來這么多事情。

  集市在兩個寨子所在的山相交的緩坡上。攤位之間并不分明,擠擠挨挨,鋪滿了整個小山坡。

  除了老年人,大多數(shù)人面前都擺著支付碼,也有人用現(xiàn)金交易。

  樓時麒見狀看看自己手里的魚,王煜趕忙說:“能空手套白狼干嘛要花錢。先說好啊,你換來啥吃啥,別想著利用現(xiàn)代化。”

  于是樓時麒先是用幾條魚換了一塊臘肉和一小袋子面,又去替人寫春聯(lián)。寨子里識字的人不多,當年他的爺爺就是負責幫寨子里的人寫春聯(lián)。那會兒他爺爺跟人們說自己沒上過學,只讀了幾年私塾就輾轉(zhuǎn)討生活。

  苗寨的春聯(lián)不像是漢族,并不只是寫字,還要畫圖騰。過了這么些年,樓時麒還記得。

  其實寫春聯(lián)這部分才是二人收入的大頭兒,甚至還有人拿了一截兒豬腿,讓他倆帶回去秋臘肉。要是碰上目不識丁的老人,樓時麒也給人家畫,意思意思收點兒自家做的糖或者糍粑,哪怕是一張紅紙。唯一一個他主動去要的,就是一個熱水袋。

  王煜沒想到會淘換來這么多,看著樓時麒的眼神讓他頗為得意。

  物滾物的結(jié)果二人站在一堆年貨里互相大眼瞪小眼。

  王煜跟剛才換臘肉給他們的大娘說了好些吉祥話,逗得她眉開眼笑,討來了個小背簍,讓樓時麒背上了。

  老人家朝二人說幾句話。因為是方言,王煜沒聽懂,倒是一旁樓時麒耳朵紅了。

  王煜顧不上問老人家說了些什么,就來調(diào)侃樓時麒臉皮薄。她在考古隊的時候就以開他玩笑取樂,這些年共同經(jīng)歷過那么些事兒也沒有改變這一點。

  其實在孤獨的歲月里,什么難堪的時候沒有經(jīng)歷過,樓時麒也絕不是臉皮薄的人??墒窃谕蹯厦媲?,他確實更容易害羞一些。

  回寨子的路上碰到了個背著孩子的女人,她手里拎著一些堅果和方便面,還有幾盒八寶粥,微微佝僂著腰。那小孩兒從布包里朝樓時麒揮著小手,王煜捏住了那小肉手。

  女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年輕害羞的臉。

  王煜從樓時麒的背簍里翻出了剛套換來的糖遞給女人。樓時麒用路邊的枝葉窩了個小兔子,小孩兒拿在手里就往還沒長牙的嘴里塞。

  二人慢慢悠悠地走著,把眼前的山路走到了身后。

  剛一靠近寨子就聽到樂聲。

  沒等王煜問,樓時麒就就告訴她:“這是苗年的慶典,每個寨子不一樣,我們小時候會去別的村子蹭人家的活動。”

  “那你們這兒是什么?”

  “鼓。”

  一面巨大的銅鼓架設在寨子里最古老的吊腳樓前,空地上豎著一根桿子,桿子頂昂首而立的是一只雄赳赳的鳥。

  雖然已經(jīng)不再向大山討生活,苗年的時候,寨子里的人還是會祭山拜樹。他們相信逝去的人住在銅鼓里,故而并不輕易敲響,怕驚擾逝者的安眠。

  王煜聽得眉頭一跳,她上次敲鼓還是在埃及召喚死而不休的生命。

  此時還不到時辰,但已經(jīng)聚起了人,好些游客甚至從附近寨子慕名而來。近些年日子好了,慶祝起來也多了幾分底氣。

  樓時麒惦記著去熏臘肉,這樣王煜走的時候還能給她帶上。王煜溜達了半天也有點兒餓了,于是二人準備打道回府。

  沒想到?jīng)]走兩步,就聽有人叫了一聲:“妞妞?”

  樓時麒轉(zhuǎn)過身。

  一個穿著苗族常服的女人猶豫而激動地看著他。

  樓時麒背著滿滿當當?shù)闹窈t,手上還拎著一塊生豬肉。王煜本來揣著手啥都沒拿,但剛剛她攛掇著樓時麒去參加了一個苗繡比賽,最后贏了一塊扎染的布,這會兒正舉在手上。樓時麒繡的又快又穩(wěn),成品很是引來一些游客的覬覦,甚至有個女孩想要買回去。

  “雋姐?!睒菚r麒抿了抿嘴唇,主動問好。

  “雋姐好。”王煜顧不上追問“妞妞”這個名字,緊跟著打招呼。

  “什、什么時候回來的?”那苗族女人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像是在醞釀著暴雨的云。

  “昨天。前陣子村委會通知說要整改,讓我回來處理阿公的屋子?!睒菚r麒說話也帶上了一些相似的軟糯。

  雋姐看著眼前帶著笑意的年輕人,恍然看見那個清瘦的少年咬著牙走進雨里,被那鉛一般黑壓壓的天吞了進去,再也沒回來。

  那會兒她無能為力,被愧疚糾纏了十幾年,現(xiàn)在那個少年的家也留不住了。想到這兒,她鼻子一酸,眼淚刷地涌了出來。

  “阿姐,謝謝你?!睒菚r麒像小時候一樣擁抱了她。“我現(xiàn)在很好?!?p>  雋姐擦了擦眼睛,隔著淚水模模糊糊端詳著那個長大了的孩子,他邊兒上一個姑娘遞過來一張紙巾。

  樓時麒介紹說:“這是我朋友王煜。”

  “雋姐好,我是妞妞的朋友?!蓖蹯闲χ蛘泻?,這估計是以前為數(shù)不多對樓時麒好的人了?!版ゆがF(xiàn)在出息了,他后面會?;貋砜茨??!?p>  “不是妞妞,是紐紐,這是苗語里年的意思。”樓時麒無奈道,他哪兒能不知道王煜憋什么壞呢。他接著王煜的話茬兒說:“阿姐,這次我回來的匆忙,下次一定登門拜訪。”

  朋友?

  雋姐看阿年身邊那個笑容燦爛的姑娘。倒是個喜慶孩子,可阿年這么些年頭一次回來就帶著她,還順著她的話,怎么還只是朋友呢?

  雋姐哭過以后,覺得自己有義務替樓阿公夸阿年幾句?!拔覀儼⒛旰苁軞g迎的,跳花場的時候總能拿到很多花兒,附近寨子里的女孩子都在等他長大?!?p>  “哦,原來你還會跳舞?”王煜這下來了興致。

  樓時麒一聽這話就知道王煜在想什么,只低頭假么假事兒地低頭擺弄他的小背簍?!澳嵌际切r候的事兒了?!?p>  “是真的是真的,阿年這孩子跳舞跳得好,人也很能干。”雋姐忙替樓時麒表現(xiàn)。

  王煜想到早上看到的照片。苗族女人和小孩兒的衣服都要艷麗一些,照片上十一二歲的樓時麒清秀得像個小姑娘,穿著錦繡衣服,冷冷清清走在青石板上。

  樓時麒是真的沒回去過,把回憶都落在過去的家里。

  “對了,阿年,你們跟我來?!?p>  雋姐帶著他們穿過幾道街巷到自己家里,進屋翻找片刻遞過來一套深色的衣服。

  “你阿公過去托我給你做身衣服,你沒回來,但是我做好了,我想著等你回來的時候就能穿了?!彪h姐說著,眼淚又下來了。她哽咽著,看看樓時麒,又笑起來?!拔覜]想到你長得這樣高,真好?!?p>  樓時麒鄭重地把衣服捧在手里,王煜看到那衣襟處細密的刺繡,可算是知道樓時麒的針線活兒打哪兒學來的了。

  “真是名師出高徒,阿年得您真?zhèn)?,手也很巧,但比您還是差著一些?!蓖蹯献焯穑宓秒h姐合不攏嘴,樓時麒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雋姐催著樓時麒把衣服換上給她看看。

  其實樓時麒的身量已經(jīng)長開了,胸膛和背后的肌肉厚實流暢,早就穿不進這少年的衣服里。

  還好衣服的肩寬足夠,樓時麒這才勉強套上,沒讓雋姐白忙一場。

  王煜沒見過以前的樓時麒,但看著雋姐給他做的衣服,慢慢勾勒出一個高挑纖瘦的少年。

  雋姐凝視著樓時麒,像是看到了當年?!鞍⒔阆肼犇愠琛!?p>  少年時的樓時麒經(jīng)常自己一個人走山路,害怕的時候就會唱山歌給自己壯膽子?,F(xiàn)在樓時麒長大了,早已經(jīng)不是少年的嗓音,不再適合唱當時的歌,但他還是給她唱了,就像是他把自己塞進那件不合身的衣服里。

  樓時麒唱歌的聲音低沉溫柔。曾經(jīng)那個利刃一樣的少年,終于可以做自己了。

  慶典的聲音熱熱鬧鬧地傳來,雋姐抹了抹眼淚,笑著說:“快帶小朋友去感受一下吧!”

  已經(jīng)到了時辰,人們圍成一圈起舞,人群外有個年輕人在調(diào)試擺弄他的樂器。

  “你這是什么樂器呀?”王煜好奇地問。那青年好像挺害羞,說了句“蘆笙”,就低頭吹了起來。

  那曲調(diào)悠遠綿長,跟其他演奏者完美融合在了一起,王煜安靜地聽著。

  突然一個調(diào)子凌厲地插進來,樓時麒不知打哪兒也弄來了個蘆笙,直接把青年的聲音和身子都擋住了。

  “你這跟人家都不在一個調(diào)兒上!”王煜笑道,“別欺負我五音不全?!?p>  樓時麒也不答話,鼓著腮幫子吹蘆笙,眼睛快樂地瞇著。

  他吹的調(diào)子已經(jīng)很久沒人聽到過了,有個老人家顫巍巍走過來,輕輕撫掌附和。

  蘆笙隊伍里老人居多,跳舞的主要還是年輕人。不過大多沒有力道,很是引得一些老人的不滿。

  那個害羞的年輕人跳起舞倒沒有那么害羞了,蘆笙在他手里不僅僅是一件樂器,更像是武器,充滿苗人敢于短兵相接的盡頭和昂揚的朝氣。

  不舞不授器。

  樓時麒見王煜看的起勁,把綁腿一緊,躍入場內(nèi),在苗寨的青瓦和群山中起舞,身姿豁達展暢。

  苗族男子的衣服山青色的,款式簡潔,干凈利落的束腰,袖口衣襟被細心地繡了山川花草日月星辰。在男人身上顯得過于艷麗的紋路,此刻只是純粹原始的蓬勃生機和自然的表達,一舉一動間都是力量、野性和希望。

  樓時麒很像是野生動物。遠看毛茸茸的還挺可愛,然而帶著無法消弭的危險。

  “我們當年都說阿年有苗骨?!彪h姐告訴王煜,“他是真正的獵人?!?p>  小小年紀背著苗刀和弓箭踏著云霞上山,人還沒有霧氣高。那條路只有他一個人走,于是他和鳥雀對話。可在苗族人看來,鳥是生命祖神的符號,哪怕是苗族祭司也需要借助鳥類來和神明溝通。于是那個孤獨的孩子在當時被人敬畏而疏遠。

  她絮絮地說了好些樓時麒的往事,生怕王煜哪天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危險性,又留下他一個人。像是當年那樣。畢竟像是他這種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天賦的孩子,走上歧途的機會有太多,而他后來的路比歧途還難走。

  王煜明白她想表達什么。

  樓時麒是捕食者,是獵人,是危機,但在王煜眼里他就是淋過雨的倒霉小動物。毛絨絨濕漉漉的,張牙舞爪也只是為了能安全地休息一下,再面對下一場捕獵。他是不出鞘的利器,鋒芒很盛,然而在王煜面前殺傷力可以忽略不計。王煜從來沒有怕過樓時麒,哪怕在埃及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神殿里,和他的任務站在天平兩端的時候都沒有。

  王煜知道樓時麒被打碎過,命運不偏不倚把他塑造成了他自己。早一步晚一步快一步慢一步進一步退一步都不是她認識的這個人,她怎么會被這樣的人嚇到呢。

  雋姐把樓時麒當過去那個少年了,才會怕他沒地方去。

  “阿姐您放心,阿年已經(jīng)長大了,他現(xiàn)在是很好的人,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p>  苗族古歌那蒼茫悠長的古韻像是舊時的吟誦。

  人們聚在一起,用熱烈的舞蹈歌頌狩獵生活,模仿野生動物的姿態(tài)。苗舞中既敬畏自然的力量,又展現(xiàn)人類的拼搏。是人讓這祭祀的場面壯觀而肅穆。

  圖騰象征著祖神在節(jié)日與人共歡,那些印在山河里的紋路穿在樓時麒身上,每次振臂騰挪都是苗族漫長的顛沛流離,是亙古歲月的永恒回響。

  樓時麒用蘆笙銜起歲月,遠山做衣裳,溪流為腰帶。他展開雙臂,肩背挑起遠山,腰間繞著云霧,歲月在他身上流淌。

  剛剛聽樓時麒吹蘆笙的老人喃喃道:“神明起舞。”

  王煜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更相信人類意志。但樓時麒披著古老而遙遠的圖騰走過來,她好像看到了這古老文明初始時的模樣,浩茫洪荒的殘像。

  太陽落山后,天很快黑了下來。

  樓時麒承諾第二天要去拜訪雋姐,這才把她送回家。此時已經(jīng)來不及回去做飯了,他頗為遺憾地想那一小袋子面粉又用不上了。

  王煜倒是很高興,她還沉浸在以往沒感受過的文化沖擊里,讓樓時麒再給她吹一段蘆笙。

  樓時麒把豬肉拴在背簍下面,騰出手來?!澳敲魈斐燥溩??!?p>  “就知道你惦記這呢,行行行,咱給你露一手。”

  樓時麒起了個調(diào)子。

  和方才為祖神誦章的蒼茫肅穆不同,給王煜的這段悠揚靈動,像是略過山頂?shù)牧髟坪腿p輕淌過石頭,令人心生喜悅。

  人群已經(jīng)散去,唯一的聽眾賣力叫好。樓時麒心滿意足地謝幕。

  正商量著去搓一頓,一個年輕的聲音叫住二人。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是那個年輕的返鄉(xiāng)官。他身邊站著一位老婆婆,王煜認出就是她剛剛說樓時麒像是神明起舞。“二位還沒吃飯吧,寨老想邀請你們一起用餐。”

  寨老是苗寨中地位最高的老者,哪怕進入到了現(xiàn)代社會,也是頗受人尊敬的。

  “多謝好意,但我們已經(jīng)有安排了。”樓時麒禮貌而直接地拒絕。

  年輕人還想再邀請,寨老開口了:“你會我們的古歌,那個蘆笙調(diào)子也不是誰都會吹的?!?p>  苗族沒有文字,所以歷史的傳承都是口授心傳,苗舞蘆笙銅鼓和古歌都是苗族的文化瑰寶。苗寨里的年輕人都不愿意花時間學這些勞心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了。

  “他這人博聞強識,知道古歌也很正常。請問您有什么指教么?”王煜向來尊老愛幼,但是樓時麒都拒絕了,想來也是不愿多說。

  返鄉(xiāng)官看出苗頭不對,立馬說:“別誤會別誤會,我是看你蘆笙吹得好,想問問能不能幫忙拍個宣傳片,弘揚一些下民俗,也好吸引一些游客。實不相瞞,我們這里太偏僻了,外面那幾個寨子都已經(jīng)把旅游產(chǎn)業(yè)發(fā)展起來了,我們也得想些噱頭?!?p>  “而且那個蘆笙曲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會吹了,你吹得又特別有意境?!彼盅a充道?!叭绻茏屓藗儼l(fā)現(xiàn)苗族傳統(tǒng)藝術的魅力就太好了?!?p>  寨老沒再說話,只是盯著樓時麒。

  樓時麒看看王煜,最終同意錄一個演奏蘆笙的視頻,但只肯拍背影。

  返鄉(xiāng)官雖然覺得沒完全利用樓時麒的個人魅力有些遺憾,卻也對成片贊不絕口。其實他也是盡心盡力地用現(xiàn)代化的吸引力把傳統(tǒng)留下。

  臨走時返鄉(xiāng)官遞過來一張照片。

  “既然你不愿意露臉,我一會就把底片刪掉。但是這張照的挺好,不留下來可惜了?!?p>  這是樓時麒擁有的第一張和王煜的照片。

  照片是慶典最熱鬧的時候拍的,那會兒無論是當?shù)厝诉€是來旅游的情侶,都互相拉著去跳舞。

  在考古隊有幾次合影,但樓時麒要么是負責拍照,要么不看鏡頭,怕影像被下來。這次樓時麒也沒看鏡頭,在看王煜。而王煜大笑著,在人群里找到他對視。

  走了半天山路,好不容易把年貨放進了屋子里,樓時麒都覺得有些累了,王煜更是直接歪在了床上,說什么也不動彈了。

  樓時麒去后院燒了水,讓王煜洗漱,自己跑出去熏臘肉。別的都可以等明天再說,臘肉等不得。

  這房子確實太偏,遠離人煙故而一切聲音都聽得特別清楚。王煜正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了水聲。剛跑到外面就被凍得瞬間清醒了。

  水聲是從廚房傳來的。

  王煜咣咣砸門?!皹菚r麒你他媽瘋了么?大冬天洗冷水澡!”

  半晌后,樓時麒打開門,只探出上半身,冷水順著他的頭發(fā)流到脖子和胸口。發(fā)尾有些打卷,濕答答散在肩膀上,被他隨手撩到腦后。

  王煜光看著就覺得冷,還沒開口自己先打了兩個噴嚏。她皺著眉往后退了一步?!澳愕降紫敫墒裁??”

  “我就是想洗個澡,熏臘肉的時候自己都快成臘肉了?!睒菚r麒無辜地說。“你快回去吧,別感冒了?!?p>  夜涼如水。這孤零零的屋子支起蒼穹,與月為鄰。

  樓時麒很小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就是一小兔子,所以才可以住在月亮旁邊。那會兒他常常會趴在石板上,說要聽月亮的腳步聲,好知道這個漂亮的鄰居什么時候到家里來玩兒。

  山上沒有什么燈火,男孩兒把星光披在身上。

  那夢開始的時候很美好。屋前的樹屋后的山,山上的泉水和鳥獸,都和記憶里的老者一起生活了很久。這里是他的家。直到紅色的月亮從樹梢探出頭來。

  這個夢太真實了,他又變成了十幾年前,孤身一人背著親人上山的少年。那山路漫長,有他望不到追不上的影子。

  山的那邊依然是山,黑夜的盡頭依舊是黑夜。當年那個小小的孩子一直被困在這一片連月亮也厭惡的山坳里。

  樓時麒在過去的夢魘里下墜。

  敲門聲把他拽了回來。

  “吵到你睡覺了?!蓖蹯险驹陂T外躊躇地說。她把棉被裹在身上,像是一個會移動的被窩。

  樓時麒頭一次看到王煜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他嘴角已經(jīng)勾了起來,好整以暇等著下文。

  “你那屋的窗戶關不嚴,本來想和你換個房間的,可是你這兒好像更冷?!?p>  老房子沒暖氣,入了夜山里的溫度又掉得很快。王煜哆哆嗦嗦說完兩句話,又把嘴也埋進了被子里。

  這已經(jīng)是集市上能找到的最厚的被子了,樓時麒從山下帶過來的熱水袋也作用有限。

  這種不好意思就省了吧。樓時麒心下無奈,伸手碰了碰王煜的額頭,還好沒發(fā)燒。

  王煜不得不承認樓時麒確實身體好,三九天洗完冷水澡手還能這么暖和??伤騺聿慌吕渚鸵馕吨郧八麄兗乙矝]有什么能保暖的東西。

  樓時麒盯著王煜看了一會兒,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朝她走過去。等領著王煜回了房間后自己又往后院去了。

  除了那棵還沒開花的梅樹,院子里還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桃樹,樹下埋著一壇爺爺以前釀的酒。

  王煜瞇著眼睛看了看那壇酒,酒壇子還是件古董。但是這種煞風景的話即使是她此刻也說不出來。

  “這么重要的酒等重要的時候再喝吧,我現(xiàn)在也不那么冷了?!?p>  樓時麒說:“現(xiàn)在喝就挺合適?!?p>  這屋窗戶是關不嚴,一陣溫和的風都能把窗子帶開。

  還好用開水溫過的酒香味兒散出來,繾綣了夜色,人也暖和了起來。

  王煜湊到窗邊看著月亮。

  以前和樓時麒一起總碰上滿月,在沙漠里那月亮是高懸的命運之輪,就連大雪山巔的月亮也不好相與。

  現(xiàn)在是年末,人們豐腴,月亮卻正消瘦,襯得星星高而密。窗外,群山隱沒在涼薄的月色下,嶙峋而危險。

  樓時麒的人生從來沒碰上過滿月,總是磕磕碰碰,缺憾無數(shù)。他就是補不好的窗戶紙,總被生活撕出一道又一道傷口。

  夜色令人入神。樓時麒把酒斟滿,溢出的酒落在王煜手指上,又滑到手腕,在月光下瀲滟。

  王煜端著酒杯一口悶了,這才忙把手腕蹭在衣襟上,沾了滿身酒香。

  黑夜是獵人的主場。

  “好喝!這是什么酒?”王煜的眼睛亮了起來,把杯子往樓時麒面前一推。

  樓時麒把她的酒杯滿上,湊過去聞了聞?!皯摼褪怯梦莺竽菢涮一ㄡ劦摹!?p>  他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后跟王煜說:“你悠著點,這酒后勁大?!?p>  王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還特意看了樓時麒一眼。

  樓時麒無奈的垂眸苦笑,爺爺釀的這是什么酒啊。

  他見勸不住王煜,便陪著一起喝。

  這過去釀的酒,此刻倒也可以醉一場。

  “哎你看,是梅花!”王煜興奮地坐起來,伸出手去接飄落的花瓣。

  可山上的那片梅花畢竟離得太遠。把雪當成梅花,她真是喝醉了。

  樓時麒把王煜的手裹住?!斑@是下雪了,小心著涼。”

  又一陣風吹來,花瓣飄向王煜。

  竟然真是梅花。是院子里的那樹梅花開了。

  樓時麒就像是屋后那株梅花。剛被栽下時來不及,到了花期可等他的人已經(jīng)不在,又不想盛放。

  終究雪和梅花自有相逢。

  王煜眨了幾下眼睛,白色的花瓣還掛在她睫毛上。

  她終于瘦了一些,棱角更加分明,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眼睛還是沒變。曾經(jīng)她眼睛里的火并沒有因為那些經(jīng)歷和失去而被撲滅。王煜適合那種盛大絢爛的場景,她在埃及神廟里收拾偽神的時候讓人移不開眼??删褪窃谶@寒夜里捻不住一朵梅花,同樣會讓他覺得震顫。

  樓時麒想幫她把花瓣拿下來,手一伸過去,喝醉的人愣愣地,眼睛追著他的手指。

  漫山的雪色呼應著風,露出幾片紅梅,像是酒酣。那一樹梅花像是下了一場大雪,到他跟前時,又帶著醉人的香氣。

  那花開在遠山,開在十數(shù)年前,在寒徹骨的夜里,像是燎原的火,燒到了他跟前。

  樓時麒也醉了。

  他是補不好的窗戶紙,總有陰影攀附在生命里??僧敼庾銐蛄恋臅r候,那些就算不得什么了。他不再期待滿月,他有了那團火。

  風越過重重山嶺,吹過樓時麒的頭發(fā),像是爺爺?shù)氖謸崦?。那陣風擁住年少的他和此時的他,像是花瓣一樣被揚起來又落下。

  王煜接住了他。

  樓時麒伸出的手頓了頓,擋住了那雙眼睛。

  年少時走不出去的山,有人陪他走。他的過去和未來,此刻都在。

  酒是好酒,后勁兒也確實大了些。

  樓時麒看王煜拼命保持清醒,但整個人都往下沉的樣子,不覺笑了。他舒展一下身體,順勢往下一滑,把肩膀送過去。那罩在被子里的腦袋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這里光污染不太嚴重,夏天的時候還能看到銀河。”

  “那夏天再來看看?!蓖蹯弦呀?jīng)撐不住,聲音低到快要聽不見。

  宿醉后的清晨有小孩子來拜早年。

  樓時麒打開門的時候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會找到這里,當年他爺爺準備的糖可是從來沒有分出去過,而他也得走上很久的山路才能加入進去。

  眼前的幾個小孩兒眨巴著眼睛用方言說著吉祥話,凍紅了的小手拎著籃子,里面零零散散擺著些糖果瓜子。

  就在樓時麒少見地不知所措時,那些小籃子里多了幾塊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

  一轉(zhuǎn)頭,王煜正笑盈盈的跟小孩子打招呼。這些都是留守兒童,并不太會說普通話。王煜不覺得語言是個障礙,還夸一個小胖子虎頭虎腦。

  有個小孩子捏著衣角站在最后。他的衣服有點短了,露出一點干瘦的小腿,也沒有很細密的針腳,可能是家里大人顧不上。

  王煜看著那個孩子。好多年前走村串寨拜年的孩子里可能也有個安靜靦腆的男孩兒,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默默跟在隊伍后面。她又多抓了一把糖塞到他衣服兜里,把自己做的那個丑兮兮的兔子送給他,順手在那小腦袋上揉了揉。

  樓時麒靜靜地站在門邊。他年少時遭遇變故踽踽行于喧鬧的人間,心性極為堅定,但凡認定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堅持到底,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動搖。

  可現(xiàn)在,他只想著,夏天的時候杜鵑花就開了。

吃土老王

祝大家新春快樂,兔年大吉,萬事順遂。   這是大貓的點梗番外,從新年拖到現(xiàn)在終于寫完了。   還有一些內(nèi)容實在寫不動了,先回到古埃及的舒適圈繼續(xù)做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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