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彩霞

　　昨天晚上小霞確實睡得很差，還偷偷的在被窩里哭了許久。她暗自罵自己不爭氣，才離開家一天就那么想自己的娘親和兩個弟弟。早上她透過窗戶看見外面有許多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甚至還有比她還小的。她們并沒有想象中的和自己一樣擔(dān)驚受怕，許多女生在一起有說有笑，她們拿著洗漱用品，穿著棉衣，干凈的臉上紅彤彤的，沒有小霞以為的‘受盡虐待’，小霞看著她們往院子中左邊的一個屋子去了，那個屋子應(yīng)該是浣洗清潔之處，小霞暗自記下，她告訴自己必須要小心行事，現(xiàn)在自己正寄人籬下。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她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哭唧唧的樣子。

　　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胖婦女從外面進來，臉上帶著微笑。一見到她就叫道：“哎喲喂，小姑娘起挺早的哈?！毙∠监帕艘宦?。胖婦女熱情的坐在小霞旁邊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俊?p>　　“小霞”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胖婦女瞧著她那紅紅的眼睛，心里已經(jīng)猜中了七七八八了。語重心長的說：“以后，你就是許客來的人了，大家都叫我老媽子，再親切點可以喚我老媽?！?p>　　小霞從善如流的叫了聲：“老媽?！?p>　　老媽子，眉開眼笑應(yīng)下了。她又道：“你趕緊洗漱一下，老板娘要見你?！毙∠紕倓偡畔碌男挠謶伊似饋?。

　　她本就是和衣睡的，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便跟在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后面，出了門。

　　老媽子說：“從你房間往左直走就是大家洗漱的地方，要洗衣服的話還要從這個院子往后走，我們這地方又分前院和后院，前院主要是大家居住生活的地方，后院就是大家學(xué)彈琴，彈琵琶一些樂器的地方，你也知道，那些個有錢人就好這口。”

　　她用手帕捂嘴笑了一聲，又繼續(xù)說道：“不僅要學(xué)彈這個那個的，還要會女紅和跳舞，若是有你喜歡的客人送他一個女紅，那叫有情調(diào)。跳舞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個大爺們，就喜歡一邊喝酒一邊看跳舞。你若是再會唱曲那就更好了，人美歌甜，那些個男人，見了你可是要被你迷倒啦?！毙∠家脖凰盒α?。洗漱完畢之后，便跟著老媽子去尋老板娘去了·······

　　見過周月白之后，她的心仿佛又回到了肚子里，她覺得老板娘也沒有傳說中的逼良為娼，甚至可以說除了待她冷淡了些，其它都可以算是很關(guān)照她了。終于小霞忍不住問老媽子：“老板娘說的，一等姑娘是什么意思？”

　　老媽子哦了一聲：“一等姑娘在咱這么大的酒樓也不超過二十幾個，其中有十二個，就是外面?zhèn)鞯姆蟹袚P揚的京都十二美人。其余的有像你這樣的還沒長開的，或者贖身回鄉(xiāng)的，命好些的被人娶回家中的，現(xiàn)在和你說這些還早?！毙∠加謫枺骸袄习迥镎f的，不強迫····是真的嗎？”說到底，她還沒相信，青樓會放著錢不賺，做什么大善人。

　　老媽子在前面領(lǐng)著，說：“老板娘說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你還別不信，那些個一等的姑娘，賺錢的很，那些有錢人，為紅顏一擲千金的天天有。青樓女子不僅僅是陪客人睡的?！崩蠇屪踊仡^看了她一眼又徐徐道：“多學(xué)些唱曲彈琵琶的技藝，說不定更能哄顧客開心，我們許客來的頭牌們，哪一個是靠陪顧客睡覺出名的？”

　　小霞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下了，她又想起老板娘剛剛說到的可以贖身，但是怕問多了惹老媽子生氣，便決定先放著，自己先把這討客人開心的歌舞學(xué)了罷。她感覺自己原本一片漆黑的未來道路，就在今天早上透進來些許光亮。

　　到了后面的院子，小霞發(fā)現(xiàn)里面有約一百號左右的女子在忙活。她們有的在彈琵琶；有的則在彈琴；有的穿著有長長衣袖的舞裙在跳舞，房間里頭時不時傳來悠揚婉轉(zhuǎn)的歌聲，還有教這些女子技藝的老師的講解聲?？偠灾譄狒[。

　　老媽子領(lǐng)她進了其中一間房，里面坐著個好像剛睡醒，還在揉眼睛的姑娘。

　　小霞打量著這位看起來年紀約莫二十來歲的姑娘，她身著白色里衣，外面是淺綠色的絲綢衣服，正坐在火爐旁邊烤火，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小霞有些吃驚，剛剛走進后院來也見過許多貌美的女子，但是眼前這位，與那些靠化妝，穿著香熏過的衣服的女子不同，她的美是不施粉黛，就極好看的，讓人看了就忘不了的那種好看。

　　她柳葉似的眉毛一挑，一雙狹長丹風(fēng)眼盯著小霞看。小霞被她看得，以為自己剛剛打量的眼神太過明顯，被這美人察覺了，于是便低下了頭看著地面，顯得很不好意思。

　　老媽子與這位姑娘熟絡(luò)的噓寒問暖一番之后便對小霞說：“丫頭你過來?！毙∠寂仓阶樱驹谶@位她心中的天然美人面前。

　　老媽子對小霞說：“彩霞，這位就是剛剛與你談過的，我們許客來，京城十二美中的第三美——春夏秋冬中的秋，她藝名叫做秋桂，以后一些技藝方面的內(nèi)容，除了和其它同學(xué)一起上課之外，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都可以尋她，秋桂可是我們這兒彈琴彈的最好的?！?p>　　秋桂笑了笑，露出淡淡的酒窩，她斂了斂外套，對著小霞說：“彩霞，我年紀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秋姐，這三年你先學(xué)著把彈琴練得在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彈的有你好的，再過三年我也老了，也該回自己家鄉(xiāng)看看了?！?p>　　老媽子對著秋桂說到：“不留下來啦？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想著你家鄉(xiāng)的傻大個？老板娘對你們這些個一等的姑娘就是好，竟然還問你以后要不要留下來教新來的姑娘，許是真的可惜你這琴技。”

　　秋桂嘆了口氣：“月白姐對我好，我知道，只是容顏不在，空有這琴技，只怕也是沒有人愿意聽了。”

　　老媽子拿出一張紙，小霞不認識字，不知道是什么，像是什么字據(jù)。老媽子鄭重的說到：“丫頭，這是你的賣身契，你父親簽的名，你來畫個押，只要這張賣身契在你就是我們許客來的人?！鼻锕鹂催@張賣身契的眼神有些復(fù)雜，終于還是扭頭，假裝打了個哈欠。

　　小霞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于是干脆利落的畫了押，一旁的秋桂，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她。

　　末了，秋桂起身說到：“我先回去休息了，彩霞若有事可以到許可來三樓我房間尋我，畢竟這房間以后是你的了。今天你們來的那么遲，要不是看在月白姐的面子上，我才不來收個徒弟呢，雖然這個徒弟我很滿意，但是你們害我放棄了那么久的睡覺時間，這么說月白姐欠我個人情?！彼执蛄藗€哈欠，抱著暖爐，出了院子。

　　小霞目送了老板娘給她安排的師傅。

　　她轉(zhuǎn)頭問老媽子：“老媽，秋姐姐剛剛說她的房間以后是我的了，是我以后會接替她嗎？”老媽子笑了笑道：“真機靈，我們京都十二美，不是固定的十二個，她們會老，老了之后，要么交完贖身的錢自己回鄉(xiāng)去了，要么無家可歸的，就留下來教新來的姑娘。”

　　小霞又問道：“只要存夠了錢就可以贖身回家了么？”老媽子慈愛的看了她一眼：“對于二等和三等的姑娘是如此，但是培養(yǎng)一位一等的姑娘要花很多的成本，為了許客來的生意和這么多年的培養(yǎng)，必須年過二七，才可以走，當(dāng)然如果有貴人愿意出十倍贖身的錢幫你，自然也是可以的?！?p>　　小霞心里有些悲傷，畢竟她十分想她的媽媽和弟弟。但是沒關(guān)系，等她掙到了錢，就能托人給他們帶話了。眼下自己苦練本領(lǐng)要緊。老媽子將一些衣物和布匹給了她，又帶她逛了平常吃飯，上課的地方，末了與她做了別。

　　老媽子看臨近中午，她急著回去給他家那死鬼秀才和兒子做飯，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那死鬼今天畫冊賣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