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間,匆匆過去,不愿為二人做哪怕片刻的停留。
“葉清遠,你怎么在收拾東西???”
“我該走了啊。”葉清遠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f。
“你才待在這里兩個月呢!”
“我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兩個月了。”葉清遠糾正道。
“不是,你這么急得去哪里啊?”蘇晴質(zhì)問道。
“還有事情沒做完。”
“你還可以說得再模糊一點嗎……”蘇晴無語。
現(xiàn)在的葉清遠,當(dāng)然也知道,蘇晴并不是真的想讓他說得再模糊。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比~清遠說。
“現(xiàn)在嗎?”蘇晴驚訝道,他還沒來得及告別呢。
“不是啊,”葉清遠應(yīng)道,“但我早上還有最后一場訓(xùn)練?!?p> “哦,那你什么時候走?”蘇晴追問。
“今天的某個時間吧。”
“晚上八點別走,行嗎?我?guī)闳€地方。”
“好?!?p> ——————
葉清遠在宿舍門口跟蘇晴打了個招呼,“你要帶我去哪兒啊,搞的那么神神秘秘的?”
“噓,”蘇晴將手指輕輕放在嘴上,“跟我來?!?p> “你為什么要那么緊張?”葉清遠邊抱怨,但口嫌體正直,還是跟著蘇晴往一條他從沒見過的小路走去。
“誰緊張了?是激動!”蘇晴拉著葉清遠進了一條小巷,“往這里走?!?p> 外面人聲嘈雜,讓他們的這種安靜顯得更加隱秘。
蘇晴停在了一架梯子前,“上去吧?!?p> “上去?”葉清遠不解。
“對對,別問了。上去你就知道了?!碧K晴催促道。
“好吧好吧?!比~清遠無奈地爬上了樓梯。
映入眼簾的是一輪圓月,它并不是皎潔的,天空中的層層清云,如煙似霧,彌蒙在月光之上。
零星幾朵夏花,也淪為了這幅美景的點綴。
夏天的花,相比于春天,盛開得少,卻也朵朵精致。
“好看吧?”蘇晴也等了葉清遠好一會兒,才在他身旁問道。
“忽然發(fā)現(xiàn)你坐在這里好煞風(fēng)景?!比~清遠目不轉(zhuǎn)睛地回答。
“我默認你也覺得好看?!碧K晴說。
夏花絢爛,秋葉靜美。
“如果,時間能暫停就好了,我愿意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葉清遠笑道。
“這種不可能的夢,有什么好做的?”蘇晴也只是付之一笑。
“如果可能,我也不需要夢了,不是嗎?”
“是是是。”蘇晴無力反駁,“話說,你這么急著走,要去干什么???”
“有些私事,還沒辦完?!比~清遠是這樣回答的。
“不能說嘛。”蘇晴問。
“暫時還不可以?!比~清遠選擇保密。
“說來我認識你那么久了,關(guān)于你的什么我都不知道?!碧K晴黯然神傷。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比~清遠此話一出,蘇晴瞬間眉開眼笑。
“從最基礎(chǔ)的問起吧,您貴庚了?婚配與否?喜歡什么顏色?閑暇時間喜歡做些什么?有沒有兄弟姐妹?”
“停停停,”葉清遠被蘇晴問題轟炸得昏頭昏腦,“一個一個來?!?p> “前兩個問題你自己心里清楚。”
“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p> “一般不會有閑暇時光?!?p> “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雙胞胎弟弟!”蘇晴驚訝地說,“你怎么連這個都沒說過?”
葉清遠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鼗卮穑骸澳阋矝]問啊?!?p> “誰會動不動跑到一個剛認識的人面前問他有沒有雙胞胎弟弟???”蘇晴顯然不吃這套。
“也不是不可以嘛?!比~清遠就是嘴硬,實則還是理虧。
“你呢?感染者的生活也不容易吧?!比~清遠說,他知道,蘇晴不會因此而生氣。
“您可真會聊天,”蘇晴裝作惱火的樣子。
“謬贊?!比~清遠說。
“呵呵,”蘇晴冷笑了兩聲。
“說實在,我被感染的時間并沒有你想得那么早,是大概兩三年前,我剛剛開始去天災(zāi)摧毀的城市,救助你這樣的人。后來一位感染者重傷身亡,你也知道,我有些時候比較投入,就忘了要帶保護面罩。然后就感染了。”
蘇晴不以為然地講著,但在這個年代,任何人都應(yīng)該知道,成為感染者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沒有藥可以治療嗎?”葉清遠問,但有一些心不在焉。
“市面上好像前段時間的確有過一種藥,但終究也只是個笑話。沒什么好期待的,治不治,不都一樣嘛?”蘇晴說。
怎么可能都一樣?葉清遠想。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分明就是天壤之別。
“我早就想通了,你也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可要懷疑你瞎貓哭死耗子了?!碧K晴自嘲著,“說到藥,有幾次出發(fā)前看你還吃了幾片呢,怎么身體不舒服?”
“慢性胃炎,沒事,多吃藥就好了?!比~清遠說。
“哦,好吧?!?p> 這天夜晚,星星很少,圓盤似的月亮已經(jīng)占據(jù)了天空的全部。
看著這輪高高升起的明月,離別之意不禁涌上心頭。
“你這一走,還要多久才回來???”蘇晴沒精打采地說。
“多則幾年,少則幾個月?!比~清遠說。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是你辦完私事以后,你準備去干什么?”蘇晴期待地問。
“不知道,”葉清遠說,“從來沒想過?!?p> “那你要不要,回來跟我一起混?”蘇晴眼巴巴地看著葉清遠,生怕他拒絕。
“跟你一起干什么呢?”葉清遠認真地看著蘇晴。
“都可以。”反正是一起。
葉清遠笑了笑,“你還會一直待在羅德島?”
“大概率吧。這里我認識的人還不少,我再多干幾年,做不到凱爾希那種程度,也可以盡可能救更多的人。說不定,我還可以拿到凱爾希和特雷西婭的簽名呢!博士的就算了,我甚至連他的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凱爾希?特雷西婭?博士?”葉清遠對這三個名字十分的陌生。
“對,他們都是羅德島最為重要的成員。特雷西婭是創(chuàng)始人,凱爾希是醫(yī)療部的主管,至于博士,應(yīng)該是一個類似于指揮官的角色吧?!碧K晴說。
“哦?!比~清遠說。
聽見葉清遠回答地那么淡漠,蘇晴就來氣了,“我說了那么多,你就哦一聲?”
“你把能說的都說了,我還能說些什么。”葉清遠不慌不忙地回答。
“唉,好吧?!?p> 沉默了一會兒,蘇晴也憋不住了,“你怎么半天不說句話?。俊?p> “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蘇晴追問著。
“你說,像你們這些醫(yī)師,天天冒著生命危險去天災(zāi)中救治那些被困住的感染者和非感染者,意義何在?”
“什么意思?”
“感染者,非感染者,不管是誰,終究逃不過死亡。一位醫(yī)師,醫(yī)術(shù)再高超,也醫(yī)治不了死亡。你們這樣揮霍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有什么意義呢?”葉清遠再次解釋了一下。
“如果死亡是必然的,那生命就沒有意義了嗎?”蘇晴反問道。
“或許吧?!比~清遠尋思著。
“我也還要再想想,等下次再遇到你的時候,我才可以說出個答案。”蘇晴也想不出來。
“那好吧,什么時候?”葉清遠問。
“三年之后?”蘇晴試探性地提議道。
“五年吧,我可能需要多一點時間?!?p> “行吧?!碧K晴也答應(yīng)了,只是五年時間還是有點長??芍^是太長了。
“謝謝你,蘇晴。”葉清遠突然說,眉目低沉,蘇晴不知道他在謝些什么。
“這有什么好謝的?”蘇晴就默認他是在感謝自己幫他解答問題吧。
“哈哈,”葉清遠輕笑。
“葉清遠,我可以很負責(zé)任的告訴你,這個地方,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從來沒帶第二個人到過這里?!?p> “你怕不是跟每個人都這么說的吧。”葉清遠吐槽道。
“沒有,你絕對是唯一一個?!碧K晴氣急敗壞。
“是嗎?”葉清遠依舊嘲弄著,“你連我一個才認識兩個月的都愿意帶到這里,其它的人怎么都不可以?”
“你不一樣?!碧K晴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像是可以信任的人?!?p> 葉清遠啞然失笑,蘇晴叫都叫不住。就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怎么了???我說你點好的不行???”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笑?!比~清遠依舊笑個不停。
驀然間,一課流星劃破了夜空,哪怕在月色前,也不會黯然失色。
“你看,流星!快許愿!”這一刻,蘇晴已經(jīng)忘了葉清遠的嘲笑,聚精會神地盯著夜空中那顆最為引人注目的流星。
說罷,他便雙手合十,虔誠地合上了雙眼。
流星劃過,不過一瞬。然后一切又回歸了平常。
葉清遠也不急著潑蘇晴冷水,等他再次睜開眼睛,葉清遠不以為然地說:“只不過一顆來自外太空的石頭,有必要那么激動嗎?人家只是剛好路過而已?!?p> “呵,一點都不懂浪漫?!碧K晴白了他一眼。
“你許了什么愿望???”葉清遠也有些好奇。
“說出來就不管用了。”
“嘖,神叨叨的,我才不想知道呢?!比~清遠倔強地說。
“別想坑我,當(dāng)我不知道你啊?”蘇晴冷哼了一聲,“還不是跟我學(xué)的。”
葉清遠見已被識破,那也沒有必要繼續(xù)下去了。
夜色漸濃,月亮以不再在畫卷的正中央。
“我真的要走了?!彪m然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那我們約好了,五年之后?”蘇晴看到葉清遠站了起來,也跟著站起。
“晚上八點半?還是這里?”葉清遠還是逼著自己笑了笑。
蘇晴用力地點著頭,“嗯?!?p> “你可別忘了。”最后還不忘揶揄一下。
“忘不了?!碧K晴嬉皮笑臉著說。
“再見了,蘇晴。”葉清遠強忍著淚水。
“再見,后會有期?!?p> 月明星稀,道別在這花前月下。
終有一天,或許還能相聚在這花好月圓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