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李牧之怒極反笑,那笑聲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成全?你可知,你口中那與你‘兩情相悅’的小蓮,早已斃命,且是被亂棍活活打死的?”
許米聞言,渾身猛地一顫,如遭雷擊!他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眼中瞬間布滿“驚駭”與“難以置信”,身體甚至夸張地踉蹌了一下,仿佛無法承受這“噩耗”的打擊。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急切地“辯白”道:
“不…不!不可能!絕無可能!老爺明察!小蓮…小蓮她怎么會死了?這其中定有天大的誤會!老爺!”
他捶胸頓足,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小蓮她那般善良柔順,連只螞蟻都不忍踩死,怎會……怎會遭此橫禍?!我與她……與她尚未成親拜堂,她怎能就此舍我而去?!老爺!求老爺告訴小的,小蓮她…她究竟遭遇了何事?。?!”
這哀毀骨立、悲聲泣訴的模樣,自然是許米精心演練后的表演。早在那個小廝尋他之時,雖未透露全部細(xì)節(jié),但小蓮已被杖斃這個關(guān)鍵消息,早已作為“劇本”的一部分告知了他。
若非如此,他怎敢在此有恃無恐地攀扯自己與一個死人的“私情”?此刻這番做作,不過是為了將那“癡情郎君”的角色,演得更加逼真,以求取信于人,順利拿到那筆賣命的銀子罷了。
李牧之聽到此處,已懶得再與這刁民虛與委蛇,耐心耗盡。
他面色冰寒,眸中戾氣驟現(xiàn),厲聲道:
“李文!”
“在!”
李文即刻應(yīng)聲。
“將此獠拖下去,先重責(zé)二十殺威棒!打到他肯好生思量,想清楚了再回話!若仍執(zhí)迷不悟,滿口胡言……”
李牧之聲音一頓,字字如冰珠砸地,繼續(xù)道:
“便給本世子打斷他的四肢!若還不知悔改,冥頑不靈——”
他目光掃過許米,如同看一件死物,道:
“就剜了他的雙眼!本世子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還是刑具硬!”
旋即,他視線如刀,轉(zhuǎn)向抖成一片的小玉與錢婆子:
“將這兩個賤婢也一并拖下去!分開關(guān)押,嚴(yán)加審訊!另,即刻派人,將小玉與錢婆子的家眷,全部‘請’到府中!”
他唇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語帶刻骨的寒意:
“既是一家人,自然要整整齊齊,同甘共苦。屆時……黃泉路上,也好彼此做個伴,不至孤單?!?p>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三人頓時面無人色,如墜冰窟!
許米貪的是財,可若被打成廢人,甚至瞎了眼,縱有萬貫家財,又有何用?不過是任人宰割的廢物!
而小玉與錢婆子,之所以甘心認(rèn)下這彌天大罪,全然是為了給家人留下錢財。
可若連家人都要被牽連問罪,一同赴死……那她們這舍身認(rèn)罪、犧牲性命,還有何意義?
豈不是白白賠上一切,卻什么也護(hù)不住?!
李牧之這一手,精準(zhǔn)無比地?fù)糁辛巳烁髯宰畲嗳?、最致命的命門!
方才那看似牢固的攻守同盟,在這赤裸裸的威脅之下,瞬間顯出了裂痕。
正當(dāng)小玉三人被李牧之的威脅駭?shù)眯纳窬懔?,幾欲反口之際,卻見一直默立于柳清雅身后的楊嬤嬤,悄無聲息地上前半步。她那雙平日慣常流露溫婉的眸子,此刻卻冰冷如寒潭深水,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針,逐一釘過三人驚恐的臉龐。
她并未出聲,只以唇形無聲地、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安?!?p> 這輕飄飄一字,卻重逾千鈞,瞬間將三人剛要脫口而出的辯解與恐懼,死死壓回喉底!
楊嬤嬤之所以敢行此險招,自然備有萬全之后手——而這最大的依仗,便是那隱匿于佛堂的蛇精,常樂!
她早已料到李牧之回府必會嚴(yán)審三人。
原本,她確曾懇請常樂如操控程忠那般,直接控制許米、小玉、錢婆子之心神,令其按設(shè)定供詞作答。
然,此舉卻遭常樂斷然回絕。
也是常樂法力不濟(jì),因其“控魂之術(shù)”頗有局限。
此法僅能分出一縷妖魂,強(qiáng)行侵入他人識海,禁錮其本我意識,如同提線木偶般操控其言行,卻無法精細(xì)篡改或編織記憶,亦無法令受術(shù)者保留自身神智卻只說出施術(shù)者指定之言。
換言之,若由常樂直接控制三人回話,其神態(tài)、語氣、應(yīng)對細(xì)節(jié)必將呆滯刻板,破綻百出。
常樂蟄伏李府時,早覺李牧之此人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絕非易與之輩。
稍有差池,必被其窺破自身痕跡,反誤大事。
它亦曾動過殺念,欲直接除去李牧之,再以妖法操控其尸身行事。
然,李牧之貴為上京侯府世子,誰敢斷言那等傳承久遠(yuǎn)的勛貴門第中沒有些非常手段?
若自己剛下殺手,侯府立生感應(yīng),招來麻煩……它雖不懼凡俗勢力,然宿敵未除,此刻實不宜過早暴露,引得八方矚目。
唯有繼續(xù)蟄伏,方為上策。
待借助柳清雅持續(xù)供奉之血食,修為突破至出竅期,屆時海闊天空,又何需困守于此小小石像之中?
而眼下,要護(hù)住柳清雅這枚重要棋子,順利獲取血食,首要之務(wù)便是瞞過李牧之!
故,當(dāng)楊嬤嬤前來求援時,常樂并未置身事外,而是悄然藏匿于刑房左近。
他打的主意是:不于李牧之當(dāng)面審訊時代三人回話,以免露餡;但卻可在審訊之后,行刑或關(guān)押之時,再暗中施術(shù),控制三人咬死原供,絕不翻案!
甚至,可尋機(jī)令行刑之人“出手過重”,直接造成三人“傷重不治”或“畏罪自盡”的假象。死無對證。
屆時,則此案便可徹底了結(jié),再無后患!
事情的發(fā)展,果如楊嬤嬤所料。
小玉、錢婆子與許米被李牧之的雷霆手段和牽連家人的威脅駭?shù)没觑w魄散,那求生的本能幾乎要沖破一切束縛,促使他們當(dāng)場翻供,將真相和盤托出!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楊嬤嬤那無聲卻重逾山岳的警告,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他們眼中剛剛?cè)计鸬奈⑷醴纯怪?。那個冰冷的“安”字口型,清晰地映在他們驚恐的瞳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