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婉出了泰昌公主府就回了府。
剛回府的楊文婉就被宋氏的人叫進了內(nèi)院。一踏進嵐玉軒，從未與楊文婉正式見過面的方姨奶奶就站在屋中。
“祖母。”
“這位是棲霞閣的方姨奶奶，她說找你有事?！彼问蠈⒅車娜硕记擦讼氯?，可方氏身邊的人卻動也不動。
楊文婉只沖她點了點頭。
“婉姐兒這規(guī)矩倒是差了些，果真是北庭蠻夷之地長大的姑娘。老夫人，您也該多教導著些才是。”方氏并未讓身旁的婢子退下。
“妾通買賣，一個婢子而已。”楊文婉笑著走到宋氏的一旁坐下。
“方氏，你要見婉姐兒也見了，有什么話說了就是?！彼问辖舆^楊文婉倒的溫茶。
“呵，也是。婉姐兒接任家主之位姨奶奶和你四叔都沒送你什么像樣兒的賀禮，這不，今兒個親自給你送來了?！狈绞吓牧伺氖郑屓硕松蟻硪粋€盤子，上面蓋著一塊兒黑色綢布。
楊文婉穩(wěn)穩(wěn)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這禮物雖說沉重了些，可總歸是長輩的一片心意。婉姐兒，長者賜?！狈绞系拿佳坶g有著深深地皺紋，看著與宋氏不相上下。
“既是姨奶奶這樣說了，呈上來便是?！睏钗耐衲贸雠磷硬亮瞬磷约菏?。
方氏并沒有與楊文婉計較，倒是眉眼自得的讓人將那托盤放在了楊文婉手邊的桌子上。
托盤落在桌子上的時候楊文婉聽見了幾聲鐵器碰撞的聲音。那婢子直接掀開了托盤上的綢布，居然是幾把帶血的短刃。
楊文婉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耙棠棠坦皇谴髴羧思页錾恚腿速R禮都這樣的別具一格。”
“婉姐兒，年紀小可以，心眼兒可不能小。你四叔讓我轉告你，下回再給你送來的，該是你手下的人頭了?！狈绞现镜靡鉂M地轉身就要往外走。
“姨奶奶，你也記得轉告四叔一聲兒，一仆不侍二主。做人家的狗做久了難免有些奴性，可若是連做狗都想替兩戶人家看門兒...呵?！睏钗耐裆焓稚w住了綢布。
方氏只停頓了腳步，卻并沒有回頭。楊文婉說完之后方氏大跨步走出了嵐玉軒。
“祖母，這些東西我就讓人帶走了。若是方姨奶奶再來，你就讓她直接去前院兒尋我吧。莫得讓她將這嵐玉軒攪得烏煙瘴氣的?！睏钗耐褚姾暹M來了，就讓含棋將這些兵器送到前院兒書房。
“婉姐兒，你祖父說過，莫要去招惹那邊兒。”宋氏平靜地看著楊文婉“縱是你有千般理由，你祖父的話也總歸是不會害著你的?！?p> “祖母，樹欲靜而風不止。更何況，若我現(xiàn)在收手，那豈不是功虧一簣？祖母，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是做了這事兒，就斷沒有半路為著兩句威脅的話就停了的道理。”
楊文婉出了嵐玉軒，留宋氏久久坐在原位。
“你說她這性子，倔成這樣兒，是像了誰呢。”楊文婉已經(jīng)走出很遠，可宋氏依舊看著楊文婉的背影消失的地方。“她現(xiàn)在連背影都越來越像樂姐兒了?！?p> “四姑娘的性子、長相都像極了大姑娘。”花嬤嬤自宋氏身后出現(xiàn)，收拾了楊文婉留下的茶盞。
宋氏知道，花嬤嬤說的大姑娘是自己的女兒?？梢舱沁@樣，宋氏的心情更復雜。
楊文婉去了前院兒，叫來柏石。
“跟蹤四叔的人一個都沒回來？”楊文婉聽了柏石的回復指了指桌上的托盤“你看看，是不是暗衛(wèi)用的?！?p> 柏石看了一番后點了點頭。
楊文婉讓柏石將那盤子短刃帶下去，送到城外別院。
過了幾日，淮南道潮汛發(fā)大水的事就傳遍了京城。
“姑娘，悠然居那邊兒傳消息過來與蔣丞府上的一個門客已然是聯(lián)系上了，現(xiàn)在就動手么？”常青將坊間流傳的淮南道之事上告了楊文婉。
“不急，再等等。三皇子如今還沒入淮南道么。”
“暗衛(wèi)來消息，三爺已經(jīng)帶著玄慧等西明寺一眾回返，據(jù)說是去到淮南道時大師已經(jīng)逃出來了。大公子與二公子那邊兒還沒有消息。三皇子輕裝出行，如今已進了江南東道，具體何時能調(diào)得賑災糧入淮南還不知。”常青邊說邊將幾封信遞給楊文婉“甲大私下里尋到屬下，城外三個別院有兩個被人盯上了。他怕給國公府惹上麻煩，想問問姑娘，要不要出手。”
“呵，沒想到，我這個四叔的小心眼兒也是真不大。”楊文婉笑著接過了幾封信“去派人將棲霞閣和棲霞閣的角門給我圍了。如果有人想靠蠻力出入，直接綁了。若是有人問起是怎么回事，就說長兄被上回的賊人嚇到了，怕府中再出事，加派了多一些人護衛(wèi)安全?！?p> “這...姑娘，老國公爺在時就對眾人說過，不必過問棲霞閣，您這...”常青有些為難。
“祖父那時候四叔的主子又不是現(xiàn)在這個主子。”楊文婉似笑非笑地看著常青“就像你一樣，主子換了，行為處事自然也就變了。”
常青沒再說其他的，只是應了聲是。
楊文婉想了許久，讓人備了些禮品，自己帶著含棋和真姑姑就直奔三皇子府而去。
遞上拜貼，門房很快就開了門，只見兩個穿著體面的婢女一前一后出來迎楊文婉。
“楊四姑娘?！鼻邦^的婢女率先行禮“皇子妃正在管理內(nèi)務，讓婢子先帶您去內(nèi)院等等?！?p> 楊文婉也就沒說什么，讓含棋和丹朱將手里頭的東西都遞給了后面的那個婢女。
“這是咱們大姑娘特意來信交代四姑娘要交給柳側妃的，這位姐姐您可以幫忙轉交么。”丹朱天真地歪著頭問道。
一前一后兩個婢女身形顯然一僵，連臉上的笑都僵硬了。后頭的婢女那拿著禮品跟去了內(nèi)院，一直跟到了議事廳。
等了一會兒，楊文婉笑著沖一旁陪著的婢女說道“其實皇子妃若是太忙，也不必非要騰出時間來相見的。只不過得請這位姐姐幫忙轉告柳側妃一聲，就說楊國公府嫡四女楊文婉奉長姐之拖特來問候一聲。”
那婢女臉色極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看了看之前跟著楊文婉一塊兒進來的那個婢女，說去請示一下皇子妃，就逃也似的出了門。
不久，蔣月珍著急忙慌地進了議事廳。
“叫楊四姑娘久等了，這皇子府里事務極多，加上你柳側妃姐姐有孕在身，三皇子也不在府中，忙得我真是一頭亂。怠慢楊四姑娘了。”蔣月珍看著倒是不像過得不好的樣子，依舊那樣圓滑。
“其實三皇子妃不來也成的，我只是奉了我長姐之命，來瞧瞧柳側妃，順帶著送些燕窩人參之類的，給柳側妃補補。”楊文婉邊說邊看了看自己帶來的那些東西。“既然柳側妃有孕不便，皇子妃又忙，那就派個人在前頭幫我引路，我自己去就成?！睏钗耐裨揪陀X得那幾個婢女提起柳菀晴的表情就很耐人尋味，再看蔣月珍的態(tài)度，讓楊文婉不得不好奇柳菀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既是如此，我就陪你去瞧瞧柳側妃吧，正巧今日我也還沒見過她呢。”蔣月珍只沉吟了片刻，就笑著給楊文婉引路。
楊文婉走了半個內(nèi)院才發(fā)現(xiàn)，整個三皇子府的內(nèi)院居然明明白白分了東西兩院，這兩院還各自有墻有門。便是在一般的富貴之家，也斷沒有內(nèi)院一分為二的道理，哪怕有再多的妾。
七拐八扭到了西院的門口，蔣月珍身旁的婢女上前去敲了敲門。應聲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婢女開了門，見是蔣月珍，其中一人就想往屋子里跑。
“慢著，告訴你主子，楊國公府四姑娘來看她?！笔Y月珍身旁的婢女開口喚停了那婢女。
“讓四姑娘見笑了，這灑掃的小丫頭規(guī)矩差了些?！笔Y月珍頗有些尷尬地意味。
不過片刻，那小丫頭回來了，身后還跟了兩個年紀大一點、穿著好上許多的婢女?！盎首渝⑺墓媚镎?，咱們側妃娘娘剛剛吐了一番，正難受著，無法親自來迎，還請勿怪。”
楊文婉點了點頭，跟在蔣月珍的身后進了院子。
等楊文婉進了柳菀晴的屋子才知道，這柳菀晴把三皇子的頭一個孩子看的有多重要。屋子里頭但凡有個邊邊角角的地方全都用布包了起來，看那樣子，布里頭只怕是也塞了許多的棉花。
而楊文婉原還以為柳菀晴是在拿喬，可真看到柳菀晴的時候楊文婉才發(fā)現(xiàn)，柳菀晴整個人都蒼白的透明，脖子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整個人就像一把骨頭在腰腹處揣了個鞠球。若不是柳菀晴的眼中神采奕奕，楊文婉都覺得她怕是隨時都要沒了。
“沒想到你姐姐居然還記得我，還能讓你來看看我?！绷仪缈粗袷莿倓偞笸逻^一場，額角都是汗。
“我長姐也有孕了，楊國公府派人送東西過去的時候我順便跟她說了你也有孕了的消息，我長姐前兩日剛剛給的回信就讓我替她來瞧瞧你。”楊文婉從進門就發(fā)現(xiàn)，柳菀晴就好像沒看見蔣月珍一樣。
“你也有心了。”柳菀晴客氣的讓楊文婉覺得過去那個囂張跋扈的人是自己的幻想。
“楊四姑娘給你帶了許多的補品，你讓人收起來吧。”蔣月珍適時地見縫插針。
可柳菀晴很明顯并不領情，只是看著楊文婉笑，并不接蔣月珍的話。
蔣月珍就這么不尷不尬地陪著站了一會兒，室內(nèi)詭異的安靜了許久。終是蔣月珍受不住那氣氛，自行走了。
“你長姐如何？也是，他一個堂堂鎮(zhèn)南王世子妃，便是再不好又能不好到哪里去呢?！绷仪绲哪樕喜恢獮楹纬霈F(xiàn)了一種令楊文婉覺得不舒服的表情。
楊文婉說了幾句客套的話，陪著她聊了幾句自家長姐，二人就再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沉默了許久，楊文婉也沒提出告辭，柳菀晴心下了然地開了口“楊四姑娘，有什么事兒你開口就是了，我這心計，許多事我是看不明白的?！?p> “晴姑娘倒是比以前通透了許多?！睏钗耐癫]有再稱呼柳菀晴為側妃。
“你看著也比幾年前還要聰慧了。從前只覺得你聰慧伶俐，如今看著，心機城府你怕是也都有了。頗有乃姐之風了?！绷仪缯f著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