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學(xué)不會走門
淦！
蘇歸咽了口唾沫，竭力以一種正常的，瞎子應(yīng)有的姿態(tài)縮回脖子。
“這叫個什么事！老子就一賣棺材的，這幾天，將軍來了，妖精也來了；修道的來了，鬼魂也來了，怎么就這么點背呢！”
他暗自念道，只覺得晦氣。
更惱火的是，來這么多人，還就只賣出去兩口棺材，其中一副眼瞅著還要退貨。
就一個字，煩。
只聽門口臨近處傳來那黑臉伙計的嬉笑吆喝：
“掌柜的，你家棺材真是奇了，送人走的玩意，偏是教人活了過來！”
蘇歸聽到這話，臉跟著一黑。
咋的，信不信爺明天直接改行當郎中，第一個就給你瞧病。
醫(yī)不死……咳，他當然也只是隨便想想，臉上卻朝著門口做驚憤狀，回道：
“什么意思，你是誰？！”
那伙計登門，被蘇歸擋了進屋的路，正要說話。
“蘇，蘇掌柜?！?p> 跟在后面，一直心神不寧的牛老三開口道：
“實在是怪……奇了，我那弟媳明明已經(jīng)氣絕兩日，剛剛進了你的棺材，竟是突然回生……”
說著，他偷偷向后瞥了自家弟弟兩口子一眼，繼續(xù)道：
“棺材我們不要了，這錢……”
“哇，我說老牛，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興你這樣的！擱我，在你家吃飯，把飯吃了一遍再吐出來，你能退我錢嗎？”
蘇歸急忙打斷道。
牛老三努嘴，一旁的伙計卻是笑出了聲，他趕忙道：
“自然是不退的！錢不必退，全當是謝禮！這等天下少有的……喜事，我們自是道謝都來不及，必不會虧待蘇掌柜！”
不用退錢？
那一切好說。
但為了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蘇歸還是說道：
“起死回生那是天大的本事，我家棺子可沒那能耐，莫不是牛老哥，牛老弟平日里行善積德，感化了上蒼，才遇上了此等神跡！在下恭喜了！”
這話一出，滿面陰云的牛老三竟是有了半分喜色，應(yīng)道：
“蘇老弟，你真這么想？！”
屁話，怎么可能是真的。
心里想的是一出，該說的當是另一出，蘇歸言道：
“莫非還能有別的解釋？那豈不荒唐！”
牛老三表情一滯，隨后立即擺手，哈哈笑道：
“沒有了，沒有了，就該是如此！”
蘇歸賠笑著，美事美事，賀喜賀喜，說個不停，同時讓開門前的路。
薄皮棺材又回到了前堂那角落。
他一邊和牛老三扯淡，一邊觀察著門口的動向。
牛老五和他那個“復(fù)生”的媳婦停在門外，沒有直接進來。
那女人依舊笑著，眼神回到了她丈夫身上，但蘇歸卻可以肯定，她不時瞥向了自己，準確地說，是自己手上的桃木枝。
“蘇當家的！”
有些木訥的牛老五抱拳恭敬道：
“千言難謝您這寶棺救我娘子一條性命，我牛萬財……”
說著，他竟是要跪下去，但卻被那虛弱至極的媳婦拉住。
她說道，聲音如翠鳥彈水，婉轉(zhuǎn)若酥雨滌花，言道：
“該是我謝蘇大當家。救命之恩，萍兒此生沒齒難忘！”
說完，她真的跪下伏首，牛萬財眼見著，也跟著跪下。
這落在“眼瞎”的蘇歸眼里，自然是當看不見，愿意跪就跪吧，他倒要看看著找上門來的鬼東西，到底想耍什么花樣。
不過聲音和她的相貌是真的不太相符，好聽極了。
“你們真的不要謝我??！和我沒關(guān)系的！我爹說了賣棺材是份實誠活計，這就是口普通棺材！”
他辯解道。
牛老三低聲道：
“蘇老弟，再怎么說，那也是在你家棺材里顯的靈，傳出去了，說不得大家都來你家買棺材了，這不是好事一件嗎！”
好家伙，原來炒作這種事，在這個時候就有了，話說回來，這么一來，你家飯莊的名氣不也能跟著傳出去了嗎，好算計啊。
蘇歸還想和他掰扯掰扯，但隨后被牛老三許諾的吃飯永久七折給封了嘴。
他只去過歡食飯莊吃過兩次，一次是隔街那孫大娘家得了孫子，在飯莊宴請街坊。
還有一次是幾年前他爹得病后，領(lǐng)著他去的。
味道不記得了，但……那次，爹讓他隨便點自己喜歡吃的，他吃得很飽，而且記得價錢很貴。
當時他還不明白，這明明就是筆冤枉錢，拿去抓藥不好嗎。
歡食……
他爹當時就念叨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好像是吃得蠻開心的，那次。
順著這些想下去，他只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同時，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晚上之前的記憶，隱約清晰了一點。
“蘇老弟！蘇老弟！”
蘇歸乍然驚醒，牛老三和自己對坐，喊著自己的名字。
一眾伙計都已離去。
牛萬財和他“媳婦”還在門外，一個表情微驚，一個依舊保持恬淡。
他們在和高壯衙役談話。
但這種距離，他竟然只聽清了聲音，聽不清談話。
蘇歸和牛老三東拉西扯了幾句，衙役便進來了，那兩口子卻還是在門外。
他已經(jīng)能百分之百肯定，那套著女人的身體的家伙，確實在盯著自己看，不止是桃木枝。
“蘇掌柜?！?p> 那高壯衙役開口道。
“好熟悉的聲音……請問你是來訂貨的嗎？”
蘇歸說道。他需要裝瞎。
高壯衙役并未回答，只道：
“此事又和掌柜有關(guān)，實在是巧，太巧了?！?p> 不是吧？！
有一說一，蘇歸覺得他心地不錯，但并不太機靈，眼下連他都懷疑上自己……情況有點糟了。
“啊，這……那啥，其實我……”
“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掌柜打的棺材，竟有如此神效，也難怪那賊寇偏是破門而入，不惜留下痕跡，也非得取走一口不可。”
衙役邊說邊點頭，他覺得自己把握到了關(guān)鍵。
“……”
蘇歸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要是真有人信了，自己家的生意說不定還就好起來了。
這算什么？因禍得福？
不對！既然他還惦記著抓賊，那倆老狗豈不是很快就要過來？！
自己家里還真有只鬼呢！
白將軍還在屋里掛著呢！
這可怎么辦？！得趕緊……
心念未完。
有兩道青虹自低空飛近，眨眼間已將到眼前。
轟隆一聲。
本就沒門的右半邊墻壁，多出來兩個窟窿。
“棺材在哪？”
那中年青衫修士自煙塵中顯出身形，朗聲問道。
面容期待，透著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