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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星跡

第七十七章 吾生何罪(二)

衍星跡 燈洺 4065 2021-08-10 21:30:43

  “弟子趙水?!毕胧悄昀隙嗤?,趙水重復(fù)道。

  曾守宮長卻搖了搖頭。

  她重新問了一遍,道:“你是誰?”

  是了,一個(gè)陌生人告訴他的名字,依舊是陌生人,屈屈二字自然無法向她說清楚什么。

  于是趙水看向她耐心且略微大聲地回答道:“弟子趙水,開陽門新弟子,生于小漁門鎮(zhèn),家父趙孜、家母虞問巧,曾在星門門下修習(xí)?!?p>  自入星門以來,趙水發(fā)現(xiàn)他父母的“名氣”還挺大,稍稍多說幾句,大多數(shù)身處星門中的人都知曉他們是誰。

  這位曾守宮長也不例外。

  “趙孜、虞問巧……”她的視線飄遠(yuǎn),似在憶起往事。

  而后,曾守宮長的嘴角一點(diǎn)點(diǎn)上揚(yáng),平枯的臉上竟慢慢浮現(xiàn)出笑意,然后愈發(fā)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

  “問巧的兒子,呵呵,問巧的兒子……”她不斷重復(fù)著。

  趙水蹲在她身旁,有些手足無措。

  這位曾守宮長,該不會是已年邁癡呆了吧?

  “今年多大了?”

  “弟子二十又二?!壁w水回道。

  “哦吼吼?!痹貙m長直點(diǎn)頭,一只手撫上趙水的發(fā)間,又笑了起來道,“是,是該這年紀(jì)了?!?p>  “您認(rèn)得家母?”

  “認(rèn)得?!彼氐溃情g驀地一抽,竟有一行淚從眼眶流下。

  趙水想起身給她找找擦拭之物,卻發(fā)現(xiàn)兩手被她的胳膊按得死死的,根本脫不開手。

  “好,讓宮長看看……”她盯著趙水左右打量,說道,“養(yǎng)的好兒子,真好。”

  那副神情與說話的語氣,宛若看見一個(gè)許久未見的親人一般。

  “曾守宮長,弟子有一事相問?!壁w水說道。

  “問吧。”

  “若這星魂是您注入玉牌之中,所存的念想,它真正的主人是哪位星門前輩?”

  “……”

  曾守宮長又兩眼放空,好像一時(shí)失聰似的忽略了他的話。又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她的嘴角轉(zhuǎn)眼耷拉下來,目露驚駭看向趙水,問道:“你既是山宮新弟子,為什么會到這里來?剛剛為何有人追你?”

  這讓趙水真真迷糊了。

  她是真的有些神志糊涂,還是借糊涂之名,套他的話來?

  “弟子們有事受到召見?!壁w水笑笑答道,“剛才回去的時(shí)候沒跟上,迷了路,怕被巡防的抓到記大過,所以就胡亂跑到這里,叨擾到您了。”

  曾守宮長聞聲點(diǎn)頭,手上一松,道:“那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水兒,快……”

  她的年紀(jì)雖大,手勁兒倒是不小,趙水硬是被她推得站了起來。又見她右臂抬起,“嘩啦”一聲,一道紅光將旁邊的抽屜拉開,有塊長條狀的物件從中升出,在空中閃過,被拉到曾守宮長手中。

  是一枚如意。

  它大概手掌大小,白中染黃的玉身光滑流曲,在燭光中半遮半透,金黃的流蘇垂下,懸在半空微微顫動(dòng)。

  “水兒,這個(gè)?!痹貙m長撫摸了下那如意,將它遞到趙水手里,說道,“你要好生保管?!?p>  此物一看就貴重,而且靈氣逼人,定非凡品。

  趙水趕忙蹲身跪地,拒絕道,“弟子受不得?!?p>  “這本就是準(zhǔn)備給你的,只可惜當(dāng)時(shí)離開時(shí),它還未被賜字?!痹貙m長又抹了把老淚,說道,“二十多年了,我留守宮中,一直在等著把此物交給它應(yīng)屬于的人,沒想到,真的能等到……”

  她欣慰地看著趙水,眼中帶著釋然。

  “水兒,你拿好,此物可在危難時(shí)保你平安,是……留給你的祈愿?!?p>  “可是——”趙水遲疑起來,看著端在掌心里的如意。那如意由上到下鑲著祥云的金邊,端頭刻有雙龍戲珠,玉柄上則雕刻著四個(gè)金字。

  “上善若水?!壁w水念道。

  “是,是你的名字,水兒?!痹貙m長接口道。

  他的名字?

  在趙水的印象中,他爹娘起名字都甚為隨意。給他取名為“水”,是因?yàn)樗锷臅r(shí)候特別想喝水,而給妹妹起名為“風(fēng)”,就是因?yàn)槟且蝗諕炝撕艽蟮娘L(fēng)。

  難道那只是爹娘哄騙他們的說法?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曾守宮長喃喃道,“居善地,心善淵,水兒啊,記住,這是你名字的寓意?!?p>  趙水的胸中涌起一股澎湃。

  “弟子謹(jǐn)記?!彼f道,卻仍迷惑重重,“敢問曾守宮長,此物為誰所贈,是誰為弟子賜的名?”

  “問巧的舊友所贈,你爹為你賜的名。”曾守宮長答道。

  她收斂神色,語氣又嚴(yán)肅起來,沒給趙水繼續(xù)琢磨其中言語之間的模糊的機(jī)會,說道:“如意須得隨靈而動(dòng),需有召喚靈物之能方可護(hù)身。你入星門一年,習(xí)得第幾星階?”

  “弟子通星集階?!壁w水答道。

  曾守宮長眉間一皺,卻輕笑了聲,也不知是歡是憂。

  “如此神速,星城歷來本官只聽聞過赫連世子一人——你施展看看?!?p>  趙水遲疑一瞬,拱手道:“弟子領(lǐng)命。”

  畢竟赫連世子眾人矚目,所修何階自然被世人緊盯,趙水縱然與之匹平,也不過是一“天賦高的弟子”而已,與將來注定成大事的世子相比,不足道也。曾守宮長會懷疑他的星力,也正常。

  屋外雨聲已小。

  于是趙水退步走出堂中,立在院里向她行了一禮,而后閉目調(diào)息,掌心向上緩緩抬起。

  兩團(tuán)藍(lán)色光焰從他的雙掌中燃燃而起,即便落雨淅瀝,依舊越燃越旺。在趙水舉臂合掌時(shí),彼此交織霎時(shí)化為一道光柱,而后逐漸擴(kuò)大,形成光團(tuán)包裹其身。

  “弟子叨擾了?!壁w水低聲道。

  他單腳蹬地,展臂躍起,光團(tuán)驟縮,有如破裂的水泡化到了他的身上。而后他騰空翻滾,好比一團(tuán)藍(lán)球在空中旋轉(zhuǎn),向下落地時(shí),他揮出雙拳,兩道內(nèi)力從他的拳面飛出,直擊院中疊石。

  枝莖迎風(fēng)后仰,只傳來幾聲輕微的石面摩擦聲,便見原本端穩(wěn)的一大塊石頭,轉(zhuǎn)眼現(xiàn)出十字的裂痕,分成幾塊彼此脫離滑落,其中一枚墜地的石塊上,被切擊的石面平整無凹凸,可見非擊撞所致的破碎,分明是削石如泥的干脆而強(qiáng)大的力道。

  緩下氣息,趙水回步收力。

  “真是通星集階?!彼f道,“這功夫招式,你跟誰所學(xué)?”

  “回宮長,弟子入門前的武功乃家父所授,以暗器為主,集階之后,弟子想以靈力充當(dāng)器刃進(jìn)行修習(xí),則可取之不盡?!壁w水答道。

  曾守宮長聞言點(diǎn)頭,說道:“將體外之力集中在一面上形成鋒利之氣,如此可化為憑空而出的刀刃……不錯(cuò),算是你的自創(chuàng)了。”

  “弟子慚愧。”

  堂屋中,曾守宮長暗自盤腿而坐,運(yùn)轉(zhuǎn)真氣。

  趙水望見她身上升起紅光穿頂而出,仰頭看去,只見一股紅光直入云霄,烏云密布中星光乍現(xiàn),愈漸明亮。

  那應(yīng)該是與曾守星長合二為一的星體,屬于她的輔星。

  一點(diǎn)星光漸成光暈,牽連周遭,一時(shí)間,又有幾點(diǎn)光亮從云中透出與滴雨交相呼應(yīng),是趙水從未見過的夜空異象。

  “凝神聚力,感受星靈?!痹貙m長說道。

  通星的前幾階趙水早已通習(xí),此時(shí)宮長讓他回溯前階,不知何意。但“上歸隱”星階的前輩難得一遇,趙水沒再猶豫,席地而坐,閉目聚力。

  雨水已將堂外的地面打濕,水漬浸濕了趙水的褲衫。

  他的發(fā)間不斷有雨滴懸在上面,繼而滑入青絲之中,潤濕一片。很快,他整個(gè)人都被雨水淋得濕透。但調(diào)息出掌以感受星靈的他,卻全然感受不到這份擾人的冰涼。

  趙水的注意力集中在與體內(nèi)真氣相互引動(dòng)的靈力上,因?yàn)榇藭r(shí),曾守宮長的本星牽引著他頭頂?shù)钠渌求w,正以不同大小的力量繞在他通星之力的周圍,不斷“試探”著,甚至差點(diǎn)兒攻擊切斷,讓趙水不得不全心全力地支撐住,嘗試牽動(dòng)靈力,躲避開對方的那股強(qiáng)硬碰擊。

  如此一直持續(xù),仿佛一旦停歇便會被洶涌之力吞沒。

  與此同時(shí),太微殿外不遠(yuǎn)處的宮廊中,一人跟在宮人身后,忽然停住了腳。

  他抬頭向太微殿上空的夜色中看去,含笑的面容露出一絲怔愣。

  “柳副門主,有何事嗎?”宮人見狀,向他問道。

  “你看到那邊的天象了嗎?”柳副門主柳生澤問道。

  宮人瞇眼順著他看的方向張望了下,落雨漸烈,空中除了黑乎乎的夜幕什么也沒有。

  因此那宮人笑了笑,低頭說道:“柳副門主乃星門中人,天權(quán)門之棟梁,所觀天象哪是吾等眼拙之輩可以見到的。”

  “靈光團(tuán)生,抵力將破。”柳生澤說道,“太微殿中仍有星門中人居住?”

  “回柳副門主,是前任宮長曾守?!?p>  “曾守宮長,上歸隱,怪不得……還有呢?”

  “只她一人?!?p>  星辰明明受到兩股力量的波動(dòng),絕對不止一個(gè),柳生澤那張笑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幾分不惑與懷疑之態(tài)。

  宮人不明其意,見他不說話,以為是自己回答得太簡單有所怠慢,便解釋道:“應(yīng)該只有曾守宮長一人,她年邁垂暮久離職位,且不喜與星宮之人交談,除了日常送膳食衣物的,和來此拜祭的城主與世子外,多年來未曾有外人進(jìn)入?!?p>  柳生澤仍定定地看著太微殿,盡管靈力充沛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但對方故意借大雨黑云遮蓋,看不見星光之彩。若不是他為了趕路繞宮中小道,碰巧路經(jīng)此處,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里的星靈。

  “難道有何蹊蹺……”見柳生澤手指飛速捏動(dòng),像是在測算著什么,宮人問道,“需要找侍衛(wèi)嗎?”

  “不必?!绷鷿烧f道。

  雖有兩道力量交撞,但顯而易見力量懸殊,必定不是兩人交手?jǐn)硨Α?p>  “氣運(yùn)相合,此非異人。年少功高,將入牽靈……”他輕聲道,望著空中嘴角隱隱勾起一絲了然的笑。

  “柳副門主,還要入大殿商議山宮弟子修習(xí)之事,咱們先走吧?”宮人見他收手,提醒道。

  “抱歉?!绷鷿杀尺^手,面露歉意和藹笑起,說道,“走吧。”

  “是。”

  太微殿外,再次歸于僻靜。

  而殿內(nèi)的趙水渾身濕透,此時(shí)衣衫之上的水珠,已分不清究竟是汗還是雨——那曾守宮長的星靈有如一頭壯牛般,不住地往趙水與星體之間的靈力抵拱,且愈發(fā)蠻橫莽撞。

  “曾——”

  “堅(jiān)持住,自己想!”

  奮力維持著,趙水幾欲放棄的心被曾守宮長這么一喝,咬牙憋氣,再次注入幾分抵御之力。

  兩者對峙,軀身難移,靈力懸殊既然硬抗不了,唯一之法便是逃開??尚求w懸空,只身難移由上到下彼此束縛,又如何能脫逃避讓?

  靈力互抵間,“轟隆”一聲雷響,仿佛在趙水的耳邊炸開。

  他的腦中隨之靈光一閃——

  讓星移動(dòng)!

  天星遙遠(yuǎn),只要稍一有所觸動(dòng)便可容他自在躲避,伺機(jī)再有所動(dòng)作。

  如此通悟,趙水再去抵御對方的星靈叨擾時(shí),發(fā)覺這看似隨意的試探中其實(shí)帶著進(jìn)退有意的章法,正在引導(dǎo)他每一份力的強(qiáng)弱。

  原來曾守宮長不是在測試他的實(shí)力,而是在教授星術(shù)。

  趙水再次全神貫注于通星之中,力道跟隨對方的星靈強(qiáng)柔交錯(cuò),慢慢循著逐漸入道。

  “轟隆隆——”

  這一日的后半夜,雷電交錯(cuò),恍若天河潰堤,再次揚(yáng)起漫天的瓢潑大雨。

  終于,一道電光閃過,院中的趙水徐徐睜開了雙眼。

  “不愧是你爹娘之子,一聞千悟。”曾守宮長端坐殿中,說道,“本想指教一二,卻不想你竟直接入了‘牽靈作’的星階,如此年紀(jì),是為星城自古第一人。”

  “牽靈作……”趙水重復(fù)道。

  聽聞這一星階需要很長時(shí)間的靈力積攢和通星交涉才可到達(dá),因此一般人需要苦練多年。他只是可以牽動(dòng)天星移開幾分,短暫躲避了曾守宮長的星靈,就這樣,也是更進(jìn)一階了?

  “是,此階可臨時(shí)改變星體位置,常用于交戰(zhàn)、瞬移?!痹貙m長說道,“贈你的如意,可借此移星之力瞬間到達(dá)護(hù)身,因此不必隨身攜帶?!?p>  “多謝宮長指教。”趙水撐起雙手,正色跪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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