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聞言不由的低笑出聲“可,我謀了你父親母親的命。甚至還奪了你當(dāng)家的權(quán)利,你不該恨我嗎?”
柒拾聽此嘴角的笑深了幾分,抬頭望了望窗外朦朧的月色。
“他不止是我的父親,而我的母親不也害了你母親嗎?
況且兄長何時聽說過,我不恨你了呢?而這柒家的掌家權(quán),兄長確定你真的得到了嗎?”
蘇辭聞言怔愣,隨即嗤笑了起來原來這一切,是你在陪我演嗎?
終是月色過短而天明過長,被柒拾安置在梧桐樹下?lián)u椅上的蘇辭。
被一抺帶著絲絲涼意的金色光芒,恍了眼從一場大夢中緩緩抽離。
而柒拾與婭嬋也一同從里屋來到了院中,在一旁的亭子中坐了下來。婭嬋掃了一眼,將要清醒的蘇辭。
“柒姑娘,確定這一切都要他來承受嗎?”柒拾不答,只是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
“石小姐,想重蹈覆轍?”柒拾此話一出,婭嬋便禁了聲。
而在后來,蘇辭頂著石家女婿的身份。替石忌接了慈帝的派往邊關(guān)的口詣,接過了兵權(quán)。
而石忌也以身患有寒毒之癥,將不久于人世之由放棄了一切封號與家財。
遣返了一眾家仆,而后獨身一人回鄉(xiāng)種地。然而其實不然,石忌只是去冮南水鄉(xiāng)住進(jìn)婭嬋給他買的一座宅子里面頤養(yǎng)天年了。
慈帝要的從來都只是兵權(quán),當(dāng)兵權(quán)轉(zhuǎn)到了蘇辭的身上目標(biāo)自然也變了。
而云慶見石忌已經(jīng)失去所有的后臺,便想派死士行其刺殺。
只不過因有柒家暗衛(wèi)的守護(hù),三番五次的刺殺也皆是以失敗告終。
云慶皺眉,再次來到了柒府。然而這柒府家丁,見他便馬不停蹄的領(lǐng)著他進(jìn)了廳堂。
當(dāng)云慶跨過廳堂臺階時,便見上首兩熟人。柒拾與婭嬋,如今的婭嬋著婦人打扮,梳著已婚婦人的發(fā)髻。
眉眼中多了分沉寂,沒了初見時的干凈,天真,嬌憨。見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好久不見,云公子?!?p> 而柒拾亦沒有~云慶想著便怔愣在原地。如今的柒家小姐,一身慵懶厭厭。
瞳孔里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卻獨獨沒有那份干凈天真。
云慶垂眸掩掉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
再次抬頭,十分認(rèn)真的看向柒拾“阿柒,可是還在生氣。阿柒,可是忘了應(yīng)下的婚盟。”
柒拾聞言,瞳孔情緒幾換。最后變成了云慶熟悉的干凈,天真,軟糯。
云慶見此身形微微顫抖,目露狂喜。
而瞧見這樣的云慶,上首的婭嬋身形一僵。而柒拾腦袋一歪,狀似懵懂、撒嬌的道“阿慶,我生氣了,怎么辦呢?”
云慶見此身形動了動,想上前靠近柒拾。
而在此時柒拾也緩緩的瞇起了眸子,周身氣息再次變?yōu)殂紤新唤?jīng)心的狀態(tài)。
“你~可認(rèn)清楚了。誰是誰?可不要到了最后,才撕心裂肺的說自己認(rèn)錯人了。”柒拾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云慶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
云慶感覺自己的口腔有些酸澀,最后一咬牙。十分認(rèn)真地點頭,十分情深地看向柒拾。
“阿柒,可是在試探我。我怎會連阿柒都認(rèn)不出來了,阿柒就是阿柒是獨一無二的。”
柒拾挑眉嘴角的淺笑慵懶中,摻了幾分溫潤。
看向婭嬋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婭嬋~此刻的一切,還值得你輾轉(zhuǎn)反側(cè)嗎?”
說完柒拾起身拂去紫色衣裙的褶皺,轉(zhuǎn)身領(lǐng)著小翼回了梧桐苑。小翼跟在柒拾的身后,一臉不解。
廳堂中,婭嬋看向云慶情緒幾換。最后有些干巴巴的問“云公子,當(dāng)真那樣喜歡阿柒?”云慶點頭,目光認(rèn)真而情深。
婭嬋又問“我石家到底欠了云公子什么,以至于云公子逼到如此境地?”
云慶不答只是深深的望了婭嬋一眼,而后垂眸。
婭嬋再問“其實云公子是那樣聰明的人,又怎會不知滅族與趕盡殺絕,到底是誰才能做的權(quán)利。
可我還是想問一句,云公子幾次三番的接近我,靠近我,可否動了那么一絲真心。
既是要報復(fù)我石家,那云公子何不先將我誅殺,何必用云公子之心再誅我心?”
婭嬋說著,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云慶。緊緊的望著他瞳孔,妄想從其中找到一絲一亳除冷靜漠然以外的情緒。
可婭嬋終是了解云慶的極少,看不清的極多。
而此時的梧桐苑中,柒拾負(fù)手望著眼不斷飄落的金黃色梧桐葉瞳孔閃著淺紫色。
聲音少了以往的慵懶,多了幾分飄渺“此時、他應(yīng)準(zhǔn)備待發(fā)了吧,或許已經(jīng)出城門了,只是~”
柒拾想著想著忽而淺淺的笑出了聲,自己當(dāng)真是太過理智了呢。這桑田,這滄海,我的歸途也快了吧。
而品緣寺中的明疏,一身臟亂的袈裟上沾滿了油膩。正在山門前打著飽嗝,啃著油膩的烤雞。
抬頭望著沾了一片血腥天邊,神情漸漸恍惚。
“還是沒等到那份因果,想來她真真是恨極了?!?p> 邊關(guān)的傍晚烽火燃著一圈圈黑色的煙霧,蘇辭一身銀鎧著于身、持紅纓長/槍。蘇
辭第一次知道了,原來還有這樣的痛苦。
眉頭緊皺間,神經(jīng)緊繃而刺痛。喉嚨間有著強(qiáng)壓下的血腥,數(shù)百幼童竟成了父母活下去的腹食。
而菩提掏心自焚,亦不是為了成就大道。而是因為,自欺欺人。
而他站在此處,既是上天所說的渡生大道,亦是上天給的因果懲罰。
當(dāng)蘇辭持著紅纓長/槍,一步步走下城門時。
視線所過之處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皆為護(hù)家生護(hù)國而亡,最后能記住得卻又寥寥無幾。
蘇辭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戰(zhàn)場上拼殺出一條血路的,但最后他聽到將士們的歡呼聲,他們勝利了。
可這份榮榮譽(yù)感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們便被從城門內(nèi)而出的另一波兵馬圍剿、砍殺。
而這份自相殘殺卻是庸國皇帝下的命令。再將他們身上最后的利用價值,用盡后所下的趕盡殺絕。
蘇辭更不知道的是,與他相伴不過數(shù)月的士兵竟為了護(hù)住他。團(tuán)團(tuán)將他圍住,以自身的血肉之軀為他做了最后盾。
蘇辭怔怔的抹去不知何時掉下來的眼淚,喃喃道“這便是所謂的同袍之情嗎?
原來這世間最純粹的并不止是剛出生的嬰兒,而是見慣了生死在沙場拼搏。
為保家衛(wèi)國所懷有的那一份赤誠之心嗎?”
一字一頓中,蘇辭充滿了不可置信。
也就在此刻,從靈魂深處發(fā)出了陣陣刺痛、一點點刺進(jìn)骨髓。
被層封的記憶,像極了爭食的野獸不斷涌進(jìn)蘇辭的腦海中。
一份絕望,一份失望。兩者相爭,血氣倒涌然后從蘇辭的七竅一點點流出。
若靈魂可見,定能從中看見透明靈魂中的一片灰敗。
此刻的蘇辭明明痛苦到極至,卻發(fā)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像極了低低嗚咽的失聲野獸。
甚至此刻的十指甲縫亦滲著鮮血,為何在他對萬千生靈徹徹底底絕望時。
又來了護(hù)他之人,為何又讓他欠了為他死了的一條條人命。
而趕來邊關(guān)的柒拾,騎著馬由外開始絞殺這些被下死命令扮成士兵的暗衛(wèi)。
一身紫色衣裙染滿了血污,柒拾馳著馬扒開一具具死尸。
來到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蘇辭面前,蘇辭紅著眼眶望向柒拾。以往好看如玉的臉龐,亦染了血污。
蘇辭抬起滲血的手,指了指四周為他而亡到將士,嘴角溢著鮮血的問“這便是所謂的生死嗎?”
柒拾未答,只是提著染血的長劍靜靜地看著此時的蘇辭。
瞳孔顏色也幾度變成淺灰色,卻又都在幾息間恢復(fù)如常,讓人辨不清她到底是何情緒。
蘇辭說著說著,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聽著明明是極歡快宜人的,讓聆聽之人不由想靠近的。
可落在柒拾的耳中,卻十分不適的。
“別笑了,你累了?!边@話沒了以往的慵懶,多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
柒拾說著,手撫上了蘇辭滲血的嘴角十分輕柔仔細(xì)的擦拭著。
而蘇辭卻看著眼前漸漸模糊的人影,無力的合上了雙眼。
柒拾忽感掌心一重,抬眸便見蘇辭已經(jīng)合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染著干枯的血跡。
“知道嗎?你至少有我站在身旁,至少被安排著~”
輕輕的喃喃自語中,有著些許無奈。而后柒拾將蘇辭打橫抱起,一步步遠(yuǎn)離了這遍地血骨。
而婭嬋在得知蘇辭戰(zhàn)亡時,閉了閉眼眸想到了那一夜。
柒拾對她說的話,摸懷中的精致短刀,擅闖了云慶府邸。
而后在與云慶的交手中,被云慶奪過手中短刀。而后毫不猶豫地沖向短刀…
婭嬋唇角浮起幾分軟糯與莽撞的苦笑“云慶你可知,是你不愿放,是你不愿知?!?p> 說完婭嬋便如臨火的飛蛾,一點點消逝了最后的生機(jī)。
好笑的是,那曾說為云慶而挽的婦人發(fā)髻,今生不是為云慶而盤。
云慶就那樣眼睜的看著,眼之人倒下。這樣一場前緣便以這樣的方式終結(jié),軟榻上的柒拾許是被陽光晃了眼輕咳了幾聲。
而蘇辭見此溫潤好看的眸子卻深了幾分,蘇慶看著眼前男人模樣的婭嬋亦是久久無聲。
婭嬋粗糙的聲音輕嗤諷笑“還是識不出我嗎?揪著你我的因果不肯放的是你,相見時不識我的還是你?”
蘇慶聞目光有些閃躲,他設(shè)想過很多可能卻不是眼前一幕。
柒拾的眸光掃過一旁的婭嬋,而后慵懶的聲音在這有些尷尬的相見中響起。
“你顧慮著僅剩的自尊與面子,不愿認(rèn)。
可又因為那份不得,不肯放,讓她生不能,死不能,飄蕩在你的每一次輪回。你憑什么嗯~”
柒拾的這番話讓蘇慶,笑面虎般的模樣僵了僵,唇色發(fā)白。
蘇慶抬頭,不在躲避婭嬋的目光。就那樣近近的看了婭嬋很久很久,最后唇畔動了動“對~不起?!?p> 說定便轉(zhuǎn)身快步地離去,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著。
婭嬋見此,不由的笑出聲“哈哈哈哈哈,所以還是不愿認(rèn),不愿放嗎?”
柒拾見此瞇起了眼眸,瞧不清到底有何情緒。而蘇辭像是察到了什么,周身的氣息更溫潤了幾分。
蘇慶跌跌撞撞的走在擁擠的人群,抱著半裂開腦袋痛苦的低吼。
將喉嚨的血腥咽下一遍又一遍,一個面在腦海中斷斷續(xù)續(xù)的涌現(xiàn)著。
他僵硬著身子的將血泊中的女子抱起,一邊說著“不可能,絕不可能,不是她~”
一邊為她堵住流血的胸腔,最后卻怎么也堵不住。他為她求來了長生棺,困住了她肉身。
眀疏說他們之間有諸多因果,所有只要他不說、不認(rèn),那她便轉(zhuǎn)不了生、忘不了他~
蘇慶想,他怎么可能讓她忘了他呢?他還沒來得及,讓她愛上自己,愛自己愛的轟轟烈烈呢。
待到蘇辭與柒拾吃了一頓溫酒,歸于攝政王府時。
柒拾便又傳了幾道暗令下去,萬載安順的四國平衡無聲無息中加快了傾斜的步伐。
柒拾負(fù)手從窗前,俯視著南國街道行人的熙熙攘攘,燈光通明。
望著人們身上大半的因果皆散發(fā)黑氣,斂情緒。
聲音慵懶而沙啞的道“婭嬋,你本可就此殺了他,再將其魂滅拆分因果~”
婭嬋高大威猛的身形顫了顫,喉嚨有些干裂的刺痛“或許~吧?!?p> “去吧~這次清醒到極致的站在他的身邊,瞧清楚他的選擇。”柒拾慵懶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緩緩響起。
衣袖翻飛下,婭嬋的靈魂分分合合又幾復(fù)下,恢復(fù)了前生的模樣,梳著婦人發(fā)髻步搖微動。
著的衣衫亦是死在蘇慶懷中時著的,婭嬋的眉目再次染上幾分軟糯與莽撞,驕憨。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亦盛著不諳世事的天真與純凈。
婭嬋再次看向柒拾的眸光多了幾分不解,向柒俯了俯首轉(zhuǎn)身離開了此處。
而第二日天明,躺在軟榻上的柒拾在陽光的沐浴中緩緩睜開了雙眼。
稍稍側(cè)頭,便見推門而入的蘇辭眸帶溫柔的向柒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