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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接木案

43.垂死的趙國

移花接木案 甌南生 11994 2022-06-23 21:00:00

  “哇!哇!哇……”

  一聲嬰孩的啼哭,在家家服喪、戶戶戴孝的邯鄲城中增添了一分喜慶,顯得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生了?”呂不韋激動地問趙異人。

  “應該是生了吧!”趙異人也激動地回應。

  “恭喜王孫!是個王曾孫,很健壯!”女婢開門對趙異人報喜。

  呂不韋和趙異人聽到這樣的喜訊后,同時移步,但呂不韋才只跨出了一步半便止住了,而趙異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開心地沖進了屋內。

  呂不韋知道,他現(xiàn)在要沉住氣,不能讓趙異人看出任何端倪。

  趙孝成王七年、秦昭襄王四十八年(西歷前259年),也就是長平之戰(zhàn)后的這一年,正月,秦王孫趙異人的長子在邯鄲出生。

  就目前來看,這個孩子是秦國王位的第三順位繼承人,因為第二順位繼承人和第一順位繼承人分別是他的父親趙異人和祖父趙柱。

  當然,只是理論上來說。

  而關于趙異人的妻子,還得從一年多以前說起——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女子演唱完了《詩·衛(wèi)風·淇奧》,輕快地收起了優(yōu)雅的舞步。

  “好。”呂不韋滿意地點點頭,但隨后又道:“只是,我讓你學的那十篇《秦風》,有什么進展了嗎?”

  “你不是衛(wèi)人嗎?為什么偏要我學《秦風》?”女子收起了一臉笑意。

  “咳。其他人先退下?!眳尾豁f吩咐了一聲。

  于是樂人們盡數退去。

  “趙姬,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也是了解的吧?”呂不韋充滿愛意地問著。

  趙姬就是呂不韋幾個月前從趙勝府上以百金贖來的刺客,由于她剛到呂不韋府上時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又因她是趙國人,呂不韋便姑且直接稱她為趙姬。

  “你的姬妾這么多,有兩個都快生了,對我什么心意,我可不了解啊?!壁w姬極為俏皮地調侃著呂不韋。

  雖然趙姬在這府上也住了有段時間了,但呂不韋從未碰過她。

  起初,她還以為呂不韋買她只是貪圖她的美色,可誰知成日只是與她談論歌舞,她漸漸地發(fā)現(xiàn)呂不韋竟是個熟讀諸子百家之言的全才,對于經商也有著獨到的見解,因此兩人之間話題越來越多,就這么日久生情。

  這個呂不韋也很奇怪,總是找名師教授她歌舞,還有貴族間的那些禮儀。不過因為她心悅于呂不韋,因此愿意聽他的話,甚至還特意主動為他學遍了《衛(wèi)風》十篇去討好他,還以為他會多喜歡,可誰知他竟這么不識抬舉,只想聽什么《秦風》。

  “趙姬,你一定要報仇嗎?”呂不韋毫無預兆地問起這件事。

  趙姬雙眼驟然散發(fā)出一陣戾氣,堅定道:“報!”

  “趙國是強國,平原君又是趙國相邦,與平原君為敵無異于與趙國為敵,如何報得?”呂不韋問。

  趙姬咬了咬唇,百般不甘。

  但呂不韋卻告訴趙姬:“我前陣子去過一趟秦國,你應該也聽說了,我與在趙國為質的秦王孫趙異人相善,已被秦國指定為他的太傅。他是太子的嗣子,將來是要做秦王的。”

  趙姬猛地抬頭,質問道:“你是要……把我送給他?”

  呂不韋卻撇開了頭,不敢去看趙姬的眼睛,“我問過你的,是不是一定要報仇。我給你兩個選擇——放棄報仇,留在我身邊;繼續(xù)謀劃報仇,嫁給秦王孫,或將會是你的一大助力?!?p>  “我想知道,你的選擇會是什么?”方才還信誓旦旦的趙姬,這會兒卻似乎暫且放下了仇恨。

  呂不韋又不自覺地將頭移到另一邊,還是不去看趙姬,“我沒有選擇,我只尊重你的選擇。”

  趙姬對于呂不韋這樣的表現(xiàn)非常失望,似乎明白了這段時間以來的一切,她頓時覺得自己過于自作多情。

  “好,我去。我是貨物,你是商人,你以百金買下我的性命,是不會做無利的買賣的。說吧,除了接近秦王孫,還要我為你做什么?”她提前答應了。

  “為我……生個兒子?!边@是呂不韋的條件。

  當年年底,因趙秦關系愈加緊張,趙異人被趙王從聊城轉移到了邯鄲。畢竟非常時期,聊城又距齊國太近,人質不在眼皮子底下不放心,趙異人的處境變得越加危險,每天都要擔心是否會禍及性命。

  而事事周到的呂不韋,又替趙異人在自家隔壁置辦了套不太起眼的中型老宅院。

  趙異人剛到邯鄲的這天,自然也是自知朝不保夕,而他早聞邯鄲歌舞為天下一絕,于是,本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僥幸心理,瞞著對他寄予厚望的呂不韋,向呂不韋的管家打聽之后,獨自去了最知名的場子聲色犬馬——

  “你們這兒有什么新鮮的?”趙異人的趙語講得非常好,還帶了幾分聊城的腔調。

  “這位公子看著有些面生??!第一次來嗎?”女店主一聽就知對方是來自外地,熱情地招呼著。

  “來邯鄲不是第一次了,來你們這兒還是第一次。”趙異人對別樣的邯鄲歌舞非常著迷。

  這店里金碧輝煌、琳瑯滿目,什么客人都有,消費得起的都是些達官顯貴、巨賈富商,提前易了裝束并戴好面具才能進得來,不僅接待男客,還接待女客,甚至連宮里的寺人,也能在此找到心中所愛,是刺激邯鄲消費的一處三不管地帶。

  進了這里,就好比進了稷下學宮,你說什么,都不會有人管你,但只有一點——只談風月。哪怕認出熟人了,也不能在這報出身份。

  或開放或封閉的場合,隨處可見歌女、舞女,她們分別來自東夷族、西戎族、南蠻族、北狄族,只要你想得到的,幾乎都能在這找得到。

  “要說新鮮的啊,近日來了個女主顧,非要在我們這兒獻藝?!迸曛鹘榻B道。

  “哦?竟有此等奇事?”趙異人對此也是聞所未聞,邯鄲城果然開放。

  “公子您是不知道啊,這位女主顧在過去的一年以來,來我們這兒不下百回,將列國甚至各族歌舞都學了個遍,等學完了,她也就想在此圖個樂?!迸曛髟秸f越玄乎。

  “那我倒是想見識一番。”趙異人頗有興致地往前大步走去。

  “哎,公子,此女子不好見。”女店主特地提醒著。

  “不好見?難道她還能開價百金不成?”趙異人有些納悶。

  “這要是百金、千金能得一見啊,也就不叫難嘍?!迸曛鲹u搖頭。

  “那她想要什么?”趙異人更加納悶。

  “您看,大家都在看著呢。解開了謎,便可直入室內,與她見上一面。”女店主向著前方指了指。

  趙異人看了看,大家都圍繞著大堂正中央,原來是立著三塊木板,上書一首殘詩,他不由地念了起來: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

  “正是這《詩·衛(wèi)風·木瓜》。按說,‘匪報也’之后都有‘永以為好也’,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說提示就在這了。已經三十日了,無人能解?!迸曛鞅硎咀约阂膊磺宄@測的是什么。

  “呵。我當有多難呢?!壁w異人胸有成竹地搖了搖頭。

  “公子可有什么頭緒?”女店主樂了。

  “有筆嗎?”趙異人問。

  “什么?筆?”女店主不太明白。

  筆,在每個國家都有不同的叫法,比如燕語叫弗,楚語叫聿,吳語受到楚語的影響音譯為不律,秦語則叫筆。

  “就是聿,寫字用的。”趙異人用右手比劃了下。

  “哦!來人,快給公子去取?!?p>  筆很快被取來,上面已經蘸了墨水,還透著一絲清香。趙異人沒多在意,上前,在每片木板的最下面,以趙文各寫了同一個字——枉。

  “枉?”眾人念著這個字,而后似乎都覺得有道理。

  這每句話都出現(xiàn)了“木”和“玉”兩個字,而此時的“玉”字還沒有一點,與“王”字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中間的一橫略高。如此,也可以理解為“木”字加“王”字。枉者,冤也。而且后面每次說到‘匪報也’就斷了,并未能重復出現(xiàn)那半句美好的‘永以為好也’,說明出題人是有冤不得報,而且這冤情似乎很深,需要再三重復。

  “這位公子,我家女主人有請。”一俏麗的女婢透過樓上的憑欄邀請著趙異人。

  眾人抬頭望去,無不被女婢出水芙蓉般的容貌所驚艷,將在場的這些有頭有臉的歌女、舞女比得那叫一個黯然失色。

  女婢尚且如此,女主人該得長什么樣?

  趙異人猜到了出題者的心思,自然是當仁不讓,昂首闊步進入女婢所牽引的雅間,一進門他便摘去了自己的面具。

  “你怎么蒙著面啊?”這是趙異人見到女子所說的第一句話。

  女子嫻靜地坐在琴案前,自鼻以下被一張輕紗所覆,盡顯儒雅。

  “哦?公子是不懂這兒的規(guī)矩不成?”女子淡淡道。

  “嗯……也對,我是客,你也是客?!壁w異人卻又不甚在意,入座后,問道:“聽說你什么都會彈、都會唱、都會跳?”

  “公子是想點嗎?”女子直接問起趙異人是否想點歌。

  “不得讓我考考你,是否有真本事?”趙異人輕笑著。

  “公子點什么,我便奏什么,這不算真本事?!迸訁s這么說。

  “那你還能猜得到我想聽什么、想看什么?”趙異人不太信這個邪。

  女子卻開始彈奏并清唱道:

  “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于狩。

  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舍拔則獲。

  游于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p>  趙異人大驚,這是《詩·秦風·駟驖》,當年他的母親夏姬在小孟嬴公主府中,正是因演唱這一篇,而被前來看望小孟嬴的趙柱看中,但夏姬也只服侍過趙柱那么一次,之后便有了趙異人。

  “你是……如何得知我想點這篇?”趙異人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公子雖然講著一口純正的趙語,但鄉(xiāng)音早已融入了你的血肉,無論你如何將其刻意淡去,還是能被仔細的人聽得出來。你要的那支筆,便是從我手上轉交出去的,你當時說的就是秦語。而《秦風》傳世的總共十篇,其中專門贊美男子而無諷意的無非就是《駟驖》和《終南》這兩篇,我不過是按照順序挑了前者,但也有一半的機會能夠猜得中?!边@是女子給出的解釋。

  趙異人點了點頭,看來這女子是真聰慧,能猜中自己心中所想似乎還挺合理的。

  “楚樂懂否?”趙異人接著問。

  “只要你能說得出的,我都會彈唱??梢f跳,還真就只學過一篇,不知是否也會是公子所愛。公子,敢問適用哪種樂器?”女子問道。

  “秦國男子,大多會用盆缻奏樂。”趙異人回復。

  “那好。不如我先起舞,若真是公子所愛之篇目,公子便擊缻以應?!迸咏ㄗh著。

  趙異人并未及時回應,但女子已然起身。見狀,女婢則將一只盆缻置于趙異人案前,隨后便坐到了女主人的位置,雙手撫琴,只待附和趙異人。

  女子起舞,雙眼透出了強烈的幽怨。

  趙異人再次大驚,不由地在盆缻上敲擊出相應的節(jié)奏,女婢也隨之彈琴。

  而女子口中則唱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后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p>  這篇《九歌·山鬼》,是趙異人十一年前在甘泉宮門外所聞,正是他嫡母華陽夫人當眾所獻。隨后他被兄弟們欺負,也是華陽夫人當眾替他解了圍。因此,他對華陽夫人非常感激,對《山鬼》也非常懷念。

  眼前的女子顯然并非楚人,但《山鬼》在她的表演之下還原度極高,讓獨在異鄉(xiāng)的敵國王孫頗有親切感。

  “公子,可是為了迎合我,而敲出了《山鬼》?”女子問。

  “不,我只會完整地奏這一首楚樂?!壁w異人如實回答。

  他的確只會完整地奏這一篇楚辭,在趙國的日子里他除了唱《秦風》,也總是重復地敲擊著《山鬼》,因為他不會楚語,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苦中作樂,追思故國往事。

  “公子,時間到了。”女婢提示著。

  “可是,我還未問你是誰,你也不知我是誰。還有……你我因一篇殘缺的《木瓜》相識,可否為我再最后演唱一次?我想聽完整的《木瓜》?!壁w異人忽然爭取著與女子的近一步了解。

  “不必了。我的仇怨,只怕公子是幫不上忙了,這三十日只是為了覓得一知音,今日之后我不會再來了?!迸幽缌粟w異人的幻想,可話鋒一轉:“但倘若……你我還有緣相遇的話,我當為公子獻唱《木瓜》,或許也會愿意對你傾訴一切?!?p>  言畢,女子步入了斧扆之后,更添了一絲神秘感。

  “公子,請?!迸舅涂?。

  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十幾日,趙異人總是對面紗之后的女子朝思暮想,甚至都有些日漸消瘦的跡象,但他再也打探不到任何關于女子的消息,似乎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當然,往來于那種場所的,原本也是很難會愿意向生人透露身份的。

  直到這天,呂不韋特意在趙異人新居隔壁的自己家擺下了一場宴席,請他來做客。

  “感謝太傅又為異人在邯鄲奔波,異人敬太傅一觴?!壁w異人恭恭敬敬地舉觴。

  “王孫客氣了?!眳尾豁f也高高興興地將酒喝完。

  隨后,樂人奏樂,而歌聲則從門外傳入,由遠及近: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p>  趙姬與一女婢邊唱邊舞,將《木瓜》表演了一番,可當她們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趙異人身上之后,頓時雙雙表現(xiàn)出了驚愕。

  “太傅,異人想向太傅索要一物,只是不知太傅是否愿意割愛?!壁w異人打一開始便認出了女婢,他確定了趙姬便是自己這段時間念念不忘之人。

  “哎!臣既已為王孫破家,還有什么是割舍不得的?但說無妨?!眳尾豁f表現(xiàn)得非??犊?p>  趙異人起身,先是看了看趙姬,再是對著呂不韋一拜,而后才懇請道:“請?zhí)祵⒋宋枧浻璁惾??!?p>  “什么?”呂不韋氣得直接將羽觴給摔得粉碎,拍案起身。

  這一幕過于逼真,即便是早有預謀,可趙姬本人也還是差點就信了。

  “太……太傅……”趙異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呂不韋對自己動怒,但他對此并不后悔。

  “豈有此理!王孫,我呂不韋為了成就你而散盡家財奔走列國,你卻開口要我的愛妾!”

  “?。刻?,異人不知這是您愛妾?。‘惾苏娴牟恢?!”趙異人趕緊解釋,但卻只字不提自己要放棄對趙姬的追求。

  “你……你……”呂不韋指著趙異人的手不由地縮回去按著額角,人也有些站不穩(wěn)。

  “不韋?!壁w姬趕緊去扶呂不韋重新坐下。

  “太傅……”面對這樣的突發(fā)情況,趙異人驚慌得有些束手無策,既擔心又自責。

  趙姬抬頭對著趙異人提醒道:“你還不快走。”

  事已至此,趙異人只好先離開,免得讓呂不韋更心煩,一切還是從長計議。

  趙姬看了看門外,一會兒后起身,道:“不用裝了,他走遠了?!?p>  但呂不韋還按著額角,雙眼輕閉,失魂落魄著。

  “怎么,難不成,你這時候還會說舍不得我?”趙姬鄙夷地俯視呂不韋。

  “今晚,我便將你送去隔壁,你知道怎么做的?!眳尾豁f淡淡道。

  “用不著你提醒,這就是場交易?!壁w姬甩了下袖子,離去。

  當晚,呂不韋強顏歡笑著帶上趙姬來到隔壁,“王孫!王孫!”

  “太傅!是異人不對,惹太傅動怒了!”趙異人極度內疚地致歉。

  “哎!王孫,早前是太傅不好,竟會為了一名買來的侍妾,而不顧大業(yè),訓斥了王孫?,F(xiàn)下特將此女帶來進獻王孫,還請王孫莫要責怪為師啊。”呂不韋卻反過來向趙異人認錯。

  “太傅,這……”趙異人對此是又驚又喜,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好了王孫!此前的事咱們不提!來,將她收下,臣還是你的太傅,你還是秦國未來的太子!”呂不韋再三明確著。

  “太傅,請受異人一拜!”對于呂不韋的割愛與心懷,趙異人感動得就差哭了。

  于是,趙姬便開始了與趙異人同居,兩人感情甚好。但由于趙異人在邯鄲做質子,為了低調,因此并未同趙姬舉辦昏禮。

  對于趙姬的到來,趙異人并未高興太久,因為僅僅只是過了四個月,秦軍與趙軍便在玉溪河谷產生了上黨郡所有權爭端以來的首次戰(zhàn)役,這意味著長平之戰(zhàn)正式爆發(fā)。

  同年九月底,長平之戰(zhàn)以秦軍的全面勝利宣告結束,而趙軍則付出了四十五萬條性命的慘痛代價。

  在趙軍僅剩的二百四十名年少者回到趙都邯鄲傳達了這一消息后,趙王下達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解除對相邦趙勝的軟禁,第二道命令則是將敗將趙括全家除其母之外通通處死,第三道命令就是嚴加看管趙異人夫婦。

  現(xiàn)在,沒有趙王的命令誰都見不了他們,連所有仆從都被強制撤出宅院,且每天只向他們提供囚徒所吃的飯食,就差沒有下大獄了。

  不過這當然難不倒肯為趙異人花血本的呂不韋,他以重金收買了守衛(wèi),在自家與隔壁趙異人家挖了條地道——當然這條地道早已在趙異人住進去之前就已經挖好,只是他和趙姬并未告訴趙異人,他每天夜里會親自帶仆從和豐盛的食物由此悄悄來到趙異人家,收受賄賂的守衛(wèi)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趙姬跟了趙異人的一年多之后,趙姬為趙異人……或者說同樣也是為了住在隔壁的呂不韋,生下了一個兒子。

  “太傅!是個兒子啊!”趙異人將兒子抱了出來,將這個喜訊第一個分享給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呂不韋。

  呂不韋很想伸手去抱這個孩子,但他又不得不將雙手深藏于袖中,緊捏成拳,而面部則挽起了一絲笑意,道:“恭賀王孫。你看,這孩子跟你多像啊,日后一定也能夠承襲秦國大統(tǒng)?!?p>  說到這里,趙異人用感恩的口吻道:“太傅,異人一落魄質子,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太傅給的。來日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會是太傅給的。不如,這個孩子就由太傅來取名,等他會寫字了,異人便告知他的名是由太傅所取?!?p>  說完,趙異人將孩子輕輕地遞向了呂不韋。

  “這……這合適嗎?”呂不韋大喜過望。

  “合適啊!”趙異人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呂不韋略微顫抖地伸出了雙手,將孩子抱起,道:“就叫他政吧,政權的政。”

  “太傅這么快就決定好了?”趙異人對呂不韋的速度有些驚訝。

  “對!就是這個政!”早早地給孩子想好名的呂不韋,絲毫不去閃躲趙異人的質疑。

  “好!就聽太傅的!我兒便叫趙政了!哈哈哈哈!”趙異人抱回了孩子,立馬又不覺得哪里不妥了。

  但呂不韋的笑意則瞬間消散了七八分,因為在他的心里,這個孩子應該叫呂政。

  同一時間,魏王聽說除孔穿之外,孔子還有一個六世孫也是個賢者,叫孔斌,字子順,于是讓魏無忌帶著黃金束帛聘為相。

  孔斌對魏無忌明確道:“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為治世也,雖蔬食飲水,吾猶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祿,吾猶一夫耳,魏王奚少于一夫?”

  魏無忌對這事兒在行,當然是為魏王說盡了好聽話,堅持請孔斌出山??妆蟠饝?,魏王郊迎以為相。

  孔斌辦起事來雷厲風行,以一眾賢才取代了那些靠關系上位的官員,并褫奪冗員的爵祿給功臣。不樂意的人當然有很多,都針對孔斌四處造謠。

  孔斌頂著輿論的壓力,繼續(xù)在魏國堅持自己所信奉的正道,魏無忌非??春眠@樣的魏國。

  但秦、趙之間的關系,卻間接打破了魏國這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同年十月,即長平之戰(zhàn)結束整整一年之后,控制了太行道、老馬嶺、丹朱嶺的秦軍,在沒有趙軍支援的情況下,在這段時間中徹底吃下了上黨郡余下的各個城邑。

  而后,秦軍繼續(xù)向著趙國進軍,白起指揮全軍,分為兩路,由王龁攻下皮牢,司馬梗則定太原。

  此刻的情勢已經非常明顯,秦軍下一步不是向著趙都邯鄲,便是韓都新鄭,甚至這兩路兵馬也可以同時向兩座都城進攻。

  魏王就此事而在朝會上問大臣們什么看法,令人意外的是,除了魏無忌和孔斌,大家都覺得這對魏國是件好事。

  孔斌問:“何謂也?”

  有人說:“勝趙,則吾因而服焉;不勝趙,則可承敝而擊之。”

  孔斌卻說:“不然。秦自孝公以來,戰(zhàn)未嘗屈,今又屬其良將,何敝之承?”

  又有人幸災樂禍道:“縱其勝趙,于我何損?鄰之羞,國之福也?!?p>  孔斌則嚴肅道:“秦,貪暴之國也,勝趙,必復他求,吾恐于時魏受其師也。先人有言:燕雀處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灶突炎上,棟宇將焚,燕雀顏不變,不知禍之將及己也。今子不悟趙破患將及己,可以人而同于燕雀乎!”

  但魏王的態(tài)度卻偏向于對趙國被秦國攻打的事不聞不問,甚至還覺得確實可以從中牟利。

  自孔斌相魏以來九個月,雖然魏國得到了一些改變,但他每次所提出的大計卻都不被魏王采用。

  寒透了心的孔斌嘆息道:“言不見用,是吾言之不當也。言不當于主,居人之官,食人之祿,是尸利素餐,吾罪深矣!”

  最終,孔斌決定稱病致仕。曾開創(chuàng)河西學派的魏國,在連續(xù)放走商鞅、范雎等士人之后,再次放走了一個或許還能改變國運的治國賢才。

  而此刻的趙廷也很熱鬧,趙王不得不再去找來了大臣問計,而這次終于是動員了全體大臣——

  “諸位,計將安出?”

  “大王,咱們也總結過了長平之戰(zhàn)最大的敗因,秦軍早前其實都是由白起的既定策略來進行的,后期白起又親自上前線指揮,趙括過于輕敵而貿然出兵。但若是秦王忽然又不信任白起,而完全讓王龁等人來制定策略,那我方還有廉頗、樂乘、慶舍等將軍可以應對?!壁w勝做了個假設。

  “可那秦王如此信任白起,又怎會不和?”趙王反問。

  “君臣如你我,親叔侄啊,也有嫌隙,況且那秦王本就多疑,又怎會永遠信任掌握兵柄數十年的白起?”趙勝毫不避諱地順道諷諫了一下趙王。

  趙王臉色有點難看,但他早已充分意識到了自己此前所犯下的錯誤,只好繼續(xù)問道:“三叔,已有對策?”

  “秦王最信任的有兩人,武乃白起,文乃范雎。范雎是由秦王親自提拔上來的親信,事秦的時間遠不及白起,且整日只在朝中處理政務,手中并未有兵權。而且他本是魏人,這就意味著他在秦國唯一的背景就是秦王,比起因身為羋太后舊黨而在秦國根深蒂固的白起,更值得秦王信任。范雎對咱們使過反間,那咱們同樣也能反過來利用范雎對秦廷使用反間,挑撥秦王和白起之間的關系,使得他們君臣失和?!壁w勝建議以牙還牙。

  “可那范雎是秦國的相邦啊,事事為秦國考慮,連自己的母國都不放過,怎能說得動他?”趙王覺得不可行。

  “臣有一至交,即楚相黃歇。而黃歇有個至交,即秦相范雎?!壁w勝簡單說明著。

  “那現(xiàn)在遣使去找黃歇還來得及嗎?”這是趙王最后的疑慮。

  “臣早早便讓門客李園去楚國隨時準備與黃歇交涉,為的就是今日這種情形。但成與不成,就得看黃歇幫與不幫了?!睜可娴竭@種國家大事,趙勝對黃歇的態(tài)度也沒太大把握。

  時間推回一個月前,鄭脩來到了郢陳令尹府——

  “趙國相邦門客李園,見過春申君?!编嵜懴蛑S歇行禮。

  一聽這聲音,黃歇總感覺似曾相識,但卻又說不出具體像誰的。畢竟他在楚頃襄王二十七年(西歷前272年)的年初便陪熊完去秦國當人質,此后再也未見過鄭脩,至今已近十四年之久。

  “你的楚語說得很好?!边@是黃歇對“李園”說的第一句話。

  “我這有一物,還請春申君先過目?!编嵜懚似鹆艘恢荒鞠?。

  黃陸離還以為是趙勝捎來的禮物,于是上前去取,然后端到了父親案前。

  黃歇一見匣蓋的款式,已然大驚,而打開之后,更為驚訝道:“這是……”

  沒等說出匣中為何物,他便直直地看向了鄭脩。

  “父親,怎的了?”黃陸離下意識伸長了脖子要去看。

  “哐!”

  黃歇卻一把將蓋子重新蓋回去,命令道:“你們先下去,我要與李先生單獨聊幾句?!?p>  “諾。”

  雖然不知道黃歇為什么會是這種反應,但在場的黃陸離、江夏、弦定、英杰、鐘離燎全部離開。

  “年輕人,你如何會有此三物?”黃歇重新打來了匣子,一手揚起了鄭國世代相傳的蝥弧大纛,一手舉起了一枚刻有“韓”字的屯留布幣。

  “十三年未見了,起初還擔心你會不會留在秦國回不來了,后來才知那都是多余的,如今你已然拜相,也算圓了夫子和太傅們對你的期許。”鄭脩淡淡道。

  “你……究竟是誰?”黃歇覺得眼前之人就是鄭脩,但容貌卻又絲毫對不上。

  “為了在趙國建功,再伺機攻滅韓國,我更了名、換了臉。沒想到啊,卻連累了四十五萬無辜的戰(zhàn)友?!编嵜懽载熤?p>  黃歇上前,注視著鄭脩道:“鄭脩?!?p>  “黃歇。”鄭脩落下了滾燙的淚水。

  “回來就好?!秉S歇上前,緊緊地握住鄭脩的手。

  于是鄭脩就坐,將這些年所發(fā)生的事一一向黃歇說明。當然,他保留了兩個兒子的去向和鬼谷子徐福來訪之事不提。

  “你那兩個兒子后來去哪了?”這是黃歇最大的疑問。

  “因為戰(zhàn)亂,只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鄭脩編了個簡單的謊。

  黃歇也有些難受,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對了,我?guī)砹宋椰F(xiàn)在的妻兒,還有李談的女兒——姑且也算是我的侄女吧。”鄭脩道。

  “不過,韓姬還不知道你身份?”黃歇問。

  “還不知道。我只跟她說,身為馮亭,我已經得罪于趙王了,來見春申君,就要借用李談之弟李園的身份,她信了?!编嵜懡忉屃讼?。

  “那好,你以后便是我的門客,就還叫李園好了,留在楚國別走了。”黃歇決心收留李園。

  “但趙國如今的處境,都是因我而起,我想為趙國最后再盡一份力。”李園表示。

  黃歇同意道:“你所說的反間計,我聽明白了。那你明日便動身,代表我和趙勝去咸陽找范雎。我在秦國時曾于范雎有恩,一聽你是我的人,他會見你的。見到他之后,如果秦軍真的打算繼續(xù)東進,你就對他這么說……”

  在一切籌劃好之后,李園出發(fā)去了咸陽,知恩圖報的范雎隆重地接見并款待了他。

  不僅如此,李園還求見了伯羋、陽泉君、昌文君,帶來了幾件陽文君的遺物。

  “你說……這些都是我們父親的遺物?”伯羋問起。

  “是啊。你手中這只壺、這頂鹖冠,正是陽文君兒時最愛玩的,時常頂著鹖冠與同歲的春申君等人一同投壺。還有抄錄辭的這些竹簡,都是屈子布置過的,你們應當是認得他的字跡的?!崩顖@述說著物件上的故事。

  伯羋一滴熱淚滴落壺上,問:“春申君何意?”

  “陽文君之死,乃死于白起火燒楚懷王夷陵,你們三位也差點被卷入。現(xiàn)在,有一個為父祖兩代報仇的機會,不知你們愿不愿意聽。”李園這么告訴眼前的三人。

  伯羋看了看兩個弟弟。

  “阿姊,我想是該先聽聽他怎么說。”陽泉君堅定著。

  “我贊同大哥的,家仇還是要報的!”昌文君也這么回應。

  “先生,請講?!辈d對李園說。

  李園這才說起:“只要三位下次見到秦太子,言明白起功高蓋主,軍中多半將領都出自其提拔,且秦王年已高,一旦晏駕,白起可就要壓過秦太子一頭了,正如當年穰侯在秦王頭上壓了四十一年。其它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辦?!?p>  聽完后,伯羋道:“春申君果然好計策。”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月,也就是秦軍徹底吃下上黨郡之后,主將白起打算繼續(xù)攻打趙國或韓國。

  李園再次請見范雎,游說道:“武安君禽(擒)馬服子乎?”

  范雎回答:“然?!?p>  李園再問:“即圍邯鄲乎?”

  范雎還是同樣回答:“然?!?p>  于是李園分析道:“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武安君所為秦戰(zhàn)勝攻取者七十馀城,南定鄢、郢、漢中,北禽(擒)趙括之軍,雖周、召、呂望之功不益于此矣。今趙亡,秦王王,則武安君必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無欲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嘗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亡幾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p>  這是抓住了范雎貪權的心理,言明了白起若再繼續(xù)這么建功立業(yè),勢必會大大地威脅到范雎的地位。而且列國百姓明顯是不愿意當秦國人的,上黨郡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一旦趙國在邯鄲滅亡,那比邯鄲更遠的那些還來不及攻占的領土與人口,則會就近主動歸順燕、齊、韓、魏等鄰國。于公于私,這都會是個大麻煩。

  范雎雖然知道這是黃歇和趙勝為了保住趙國而想出的說辭,但聽起來也的確占了些道理。

  “若應侯愿言于秦王停戰(zhàn),趙國必會割地求和,如此一來,這功臣便是應侯您來做。不戰(zhàn)而得人之地,想必秦王自然是樂意的?!崩顖@繼續(xù)利誘。

  “好?!狈饿麓饝讼聛?。

  當天,范雎面見了秦王。

  “相邦,白起將攻趙邯鄲,寡人想這滅趙對他武安君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嘛?!鼻赝跸蚍饿赂嬷熬€的最新計劃。

  “大王,臣今日前來也是為了此事?!狈饿卤砻髁藖硪?。

  “相邦對此有何看法?”秦王興奮著。

  “臣近日在讀《孟子》,覺得有句話很有道理?!狈饿沦u著關子。

  “寡人愿聽相邦高見?!鼻赝跆撔那蠼?。

  范雎開始講解:“有句話,叫‘威武不能屈’。這三年多以來,臣日夜在想,上黨郡軍民不愿歸秦卻主動降趙,是不是遠交近攻的力度太強了,或許咱們也得給到一個消化的過程,也需要恩威并施。正如秦法的推行,也并非一開始就有成效,到您這已經是三代、四君,才真正穩(wěn)定。又如宣太后當年,也是耗費了三十幾年,才讓義渠人同化為了秦人。若繼續(xù)加快吞并三晉的進度,只怕適得其反。即便破了邯鄲,再即便趙王室一個都沒跑成,但難保趙國其它的領地不會主動向鄰近的諸國投誠。尤其是趙國北部的代地,過于辟匿,且還有數萬的騎兵。我軍近兩年在與趙國的構兵中,已前后損失二十余萬將士,糧草也是消耗殆盡,實在不宜滅趙而肥他國。”

  秦王聽完之后,臉色一沉,忽然感受到了此前上黨郡那樣所帶來的危機。

  “依相邦之言,當講和?”秦王問。

  “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兩國若許可,那拿地是名正言順。若不許,咱們再準備打他也不遲。首要的是,將士們也想回家了,等養(yǎng)好身體、種好糧食,好在明后年再戰(zhàn)?!狈饿逻@么建議。

  “善?!鼻赝醮饝?p>  于是范雎前去與趙國和談,要趙王忍痛割出六座城池給秦國,趙王表面上應付了下來,說是只要秦國退兵,一切好商量。

  同時,韓國為了秦軍不會趁機南下,再次主動顯示友好,又將位于黃河北岸的垣雍獻上。

  得到趙王的承諾與韓國的城池后,秦王召白起罷軍回國,只留一部分兵力在所占各城。

  望著近在咫尺的邯鄲城,白起心里是極度不甘,但他又過分忠于秦王,明知是范雎為了搶功而使的手段,卻也不得不奉命先回咸陽,打算與秦王當面言明。

  “大王,臣想知道,與趙國講和,是相邦的主意嗎?”白起帶著一絲質問的語氣在朝會上當眾問向了秦王。

  見白起這么不友好,范雎向著秦王的方向縮了縮,主動暗示自己只是個文弱書生。

  “上將軍,是相邦說的不錯,但寡人也是認同相邦的。你看啊,我軍死傷早已超二十萬了,即便拿下了邯鄲,趙國還會分裂為好幾個小國,甚至直接像上黨那樣歸順其它國家,不如先回國休整。何況相邦憑著一張嘴,也爭來了七座城池啊,相當于小半個上黨了,也不比邯鄲、新鄭這兩座都城差?!鼻赝醮蛄藗€圓場,還挺客氣。

  “可趙國那六座城池還未交割,大王就命臣撤軍,恐生變啊。大王可知,若不趁現(xiàn)在滅趙,等著諸侯們都反應過來了,組成合縱軍,未來數十年將難以再次謀趙?”白起加重著語氣。

  “白起……寡人已經說了,這么做也是為了秦國,你是想記恨寡人嗎?”面對白起的無禮,秦王終于表示有些不滿。

  “臣……不敢!”白起嘴上這么說,但低垂的眼睛瞪得很大。

  “寡人看你沒什么是不敢的。數十萬的趙軍戰(zhàn)俘,你問都不問寡人,就屠盡了。寡人沒了你,還滅不了趙了?哼!”秦王說完也沒等白起辯解,便起身離去。

  此時,白起才抬眸,兇惡地瞪向了范雎。

  “咳!”

  長年累月的征戰(zhàn),再加上連日來積壓在胸前的盛怒,這位明明還算健壯的老人,終于當眾咳出了一口血,將花白的長髯鋪得深紅深紅。

  “大良造!”司馬蘄最先開口,毫不避諱地表現(xiàn)出了擔憂。

  王龁遲疑了片刻,才同樣擔憂道:“師傅……”

  諸將全都上前要去扶白起。

  “嗯?”白起猛力展開滿是傷痛的雙臂,倔強地拒絕了眾人的好意。

  范雎清楚知道,此前早已對自己意見頗大的白起,現(xiàn)在是徹底被自己給得罪了。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秦王正躲在墻后,秘密地注視著這一切,他感受到秦國大多將領竟已經都出自白起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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