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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城

第四十三章 舟山(5)

十八城 樹下小酒館 1932 2021-04-13 20:42:20

  車還停在那家叫SINGLE酒吧的停車場。

  四人來到舟山還沒找住處就來了這里,一起走進卻沒有一起走出。

  車里放著幾個人的東西,還有被遺忘了的哈拉。

  郝遠打開車門嚇了一跳,座椅被咬出一個個窟窿,露出里面的海綿,到處都是狗毛、狗屎。

  哈拉四仰八叉躺在后座上,一身灰白,它把骨灰壇打翻了。

  郝遠抖了抖哈拉,把車里的骨灰和狗毛掃到一起,裝進了骨灰壇。之后從后備箱拿出幾包狗糧,哈拉沒有感受到多少溫暖,這個順序讓它不滿。

  車開動了,哈拉看著食物,卻沒有沖動,它慢慢蹲起來,打量著空蕩蕩的車廂,叼著一盒罐頭蹲在了副駕。

  “現(xiàn)在就剩我自己了,你要么跟著我,要么就去做流浪狗?!?p>  汪汪!汪汪!哈拉一邊吃著,一邊對郝遠大叫,它把一條腿搭在骨灰壇上,似是以此威脅郝遠。

  郝遠把車停下,打開副駕車門,哈拉趕緊把腿拿開,畏懼地看著車外,整只狗往里蹭了蹭,汪汪的叫聲也沒那么強烈了。

  郝遠說:“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再說她也不適合養(yǎng)狗,你還是跟著我混吧?!?p>  哈拉發(fā)現(xiàn)了祁佳麗的包,像老鼠打洞似的,把整個腦袋都塞了進去,一件件化妝品都被它掏了出來,還有在成都賺的剩下的五千多塊錢。那本《舊天堂》、所謂的“前任合影”以及那支口紅,都散落出來。

  還有兩個煙盒拼起來大小的一個筆記本,封面寫著Hesperis,郝遠拿過來翻了翻,上面寫著不少文字,涂改的痕跡很多。

  你知道哈爾濱的電車嗎?

  我在電車里路過你。

  你知道果戈里書店嗎?

  我在書店里看你。

  你知道松花江嗎?

  我在松花江畔等你。

  你知道平遙的夜景嗎?

  我在那個夜晚守著你。

  你知道茶卡鹽湖的倒影嗎?

  我在湖面凝視著你。

  你知道315的寂寥嗎?

  我在車里盯著風馬、風馬中的你。

  ……

  一個人的袒露就是這般無聊,

  一個人的角落就是這般陰冷。

  寫又寫不清、道也道不明,

  總是不想說、總又意難平。

  時而燈火闌珊,時而往事傾翻。

  時而痛定思痛,時而背信輾轉(zhuǎn)。

  屁一樣的話,還不如寫寫山海與菠蘿。

  非要押的韻,每個句點都是往事蹉跎。

  又押上了,他媽的!

  ……

  汪汪汪汪!哈利激烈地叫。

  郝遠把目光從筆記本移開,眼睛忽然瞪大了眼睛!

  滋——

  一聲劇烈的剎車。

  此時還未出城區(qū),一個背著大麻袋的婦女橫穿馬路,郝遠一身冷汗,那婦女離車頭僅有不到兩米,嚇得低頭閉眼,像個木樁。

  “瞎了??!找死嗎!”

  郝遠長舒一口氣下了車,看婦女愣愣站著,這也不是碰瓷的地段,“你沒事吧?”

  婦女很瘦,臉色很黑,頭發(fā)掉了不少,有兩顆銀色的牙齒,不知是鑲嵌不到位還是年久移位,外翻得很厲害。她穿著青紫色的薄衫,腳下是一雙從前年代叫過的“旅游鞋”。

  驚人的是她背上的麻袋,差不多能塞進一個成年人,一只手順著肩膀往下墜,手背的青色血管分外突出。

  好一陣子,婦女才活泛過來,“實在不好意思,我、我趕10點的大巴,所以著急了?!?p>  婦女的口音郝遠有些熟悉,與曾經(jīng)遇到的那個牛樂相似,是北方西部的方言,“你去哪里?”

  婦女說:“我這點錢能坐到哪里就到哪里,要不你帶我也行,走完這些錢,你就把我放下?!?p>  婦女換了個手,用那只勒得青一條白一條的手摸出來一把錢,有零有整,一百多塊。

  郝遠問:“你要干什么?去哪里都行?”

  婦女點了點頭,“我想找個地方把這些貝殼賣了,你們年輕人懂得多,要是知道哪里好賣最好不過了?!?p>  郝遠說:“要是哪里都行的話,我可以帶著你?!?p>  “真的謝謝?!眿D女趕忙把錢收回去,打開了后車門,先把貝殼麻袋放好,隨后給自己騰出來一小塊地方。

  車再次開動,婦女問:“小伙子,你去哪?”

  車速緩了下來,“后面有把吉他,吉他背面有張地圖,你看看舟山之后是哪里?”

  “廈門?!眿D女拿起吉他說,“那里貝殼是不是很好賣?”

  郝遠一會兒調(diào)著空調(diào),一會兒點著中控,“好賣?!?p>  舟山到廈門,一路貼著海邊走,婦女又問:“小伙子,都是海邊,我能賣出貝殼嗎?”

  郝遠問:“你會不會騙我?”

  婦女疑惑,“你說什么?”

  “你會不會騙我?”

  “我騙你什么?為什么要騙你?”

  郝遠說:“你為什么不騙我?”

  婦女整支胳膊搭在麻袋上,“小伙子,你什么意思?”

  “比如我下車的時候,你趁機把車開走,比如你可以說我要挾你,讓我百口莫辯,我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人?!?p>  婦女顯得很慌,她搓著手掌,伸頭去看郝遠的面龐,卻怎么也只能看到少半個側(cè)臉,她讓郝遠停車。

  婦女下了車,可關(guān)門的時候麻袋的一角卻夾在了車門里,車再一開動,麻袋像一個大球在公路上奔跑。

  婦女忽然癱在公路上,直到她看到貝殼一塊塊掉落出來才大叫著跑上去。白花花的貝殼像冰雹一樣滾落,婦女撿起一塊就揣進懷里,可她的衣服并不能兜住,上面放進去就從下面掉出來。

  過往車輛碾碎了大量的貝殼,婦女嚎叫,“你這挨千刀的??!”

  車停了下來,婦女跑上前,忽然看到一張張紅色鈔票從車窗灑落下來,有的直接飛到她的懷中。

  后面的車里沖出來很多人,婦女用貝殼砸他們,郝遠盯著后視鏡,車里忽然響起撕裂的歌曲,聽得郝遠哈哈大笑。

  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

  I think about it every night and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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