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已然陷入了疲敝,鮮血和灰燼像鹽一樣敷在泰山的傷口上。十萬神魔在此地嗜血、鏖戰(zhàn),只有泰山之巔玉皇頂尚有一人似乎置身事外一般地在欣賞這這出血腥的戲。不會有拍手叫好,甚至不會有多余的表情,聞仲負手靜靜地看著。
一陣狂風。
“小柳?你怎么在這?”一束紫色神光視玉皇頂結界為無物,直接插進泰山的心臟,落在五岳獨尊碑下。
按他們探聽到的消息,聞仲應該是被調(diào)回天庭了。
聞仲轉身,看見玄邪,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怔了很久,聞仲才開口:“你怎么來了?!?p> “我來...”玄邪說不出口。
“呵...”聞仲無力地嘆了口氣,“為什么?”
“小柳。”玄邪道,“我沒有辦法。我無路可走?!?p> “哼...”聞仲又輕哼了聲,抱著手眼睛直直望著玄邪,雙眉緊皺,“呵呵...無路可走...難道逼死釋迦摩尼也是你無路可走嗎?劉家村案、王府血案...也是你無路可走?”
“我...”
“難道血洗不周山也是你無路可走嗎!”聞仲終于忍不住咆哮,他的兄弟,他最珍視的兄弟背叛了他,而對于聞仲而言他最無法接受的事情之一就是背叛。
“小柳...”
“別再這么叫我了。”聞仲的雙目紅潤,似乎有萬般的委屈,“玄邪,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小柳!”玄邪道,“無論我做錯了什么,我都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p> “你沒傷害我,卻殺我同門毒害蒼生,毀滅我所守護的東西?!甭勚俚?,“你還不如直接傷害我?!?p> “小柳。三界已經(jīng)成這樣子了,你又何必苦苦支撐?夾在三界和太濁中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p> “是啊,太濁到底是要殺我的,但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污。”聞仲呵斥道,“玄邪,我看錯了你,就算當年你如此仁慈,也抵不過你現(xiàn)在的罪孽?!?p> “人不都是會變的嗎?!毙暗溃靶×?,不管如何變,你都是我兄弟。你快讓開?!?p> “哈哈!你想上玉皇頂?玉帝廟就在我身后,艮宮中樞就在我身后!今天,要么你滾回你師傅太濁那里,要么...就從我尸體上踏過去。玄邪,我們不必顧及些什么,此時此刻,我...聞仲,也是曾經(jīng)與一個叫趙番的人結為兄弟的柳平,今日與你...恩斷義絕?!?p> 聞仲劃地為界,與玄邪斷絕關系。
這該是玄邪意料之中最壞的結局,但他必須接受,自己背負的罪孽終有一天會讓聞仲知道,自己的這一段與聞仲的緣分也總會分道揚鑣?!昂?..”玄邪一遍冷笑一遍不知所措,“呵...斷...斷就斷...”
“給我滾!別怪我劍下無情!”聞仲到底還是在意玄邪的,玄邪已經(jīng)身處誅仙劍陣內(nèi),聞仲還是想放他一條生路。
正如玄邪所言,他無路可走,一條路沒有回頭的選擇。玉皇頂近在咫尺他不會放棄,面對聞仲,他還是邁開了腳步。
“好...好!就當我從沒有過你這個兄弟。”聞仲手示劍訣直指蒼天,頓時風起云涌,“東方·青龍·素色云界!西方·白虎·青蓮寶色!南方·朱雀·離地焰光!北方·玄武·真武皂天!趙番!你還不走嗎!”
“哈哈。小柳你變得更厲害了。我不走了,就算我死在你劍下也心甘情愿?!毙耙驳?,仿佛他與聞仲在泰山這一戰(zhàn)是命運安排好的。
“好。我們再打一回?!甭勚俚溃爸醒搿梓搿な盒狱S!”
五咒下畢,泰山四方一百二十里各升起一道光墻向中央合攏,此乃先天五旗大陣。
下完咒語,聞仲提起誅仙劍與玄邪斗法,玄邪亦提起破·天道劍迎戰(zhàn),兩柄兵器:一把是須彌山先天殺器,一把是無量劫后天魔兵;一把紫光芒影,一把重力萬鈞;憑空一揮劃得空間錯亂,兩刃相交更是石破天驚。一對兄弟:一個是道家天尊,一個是墮落神龍;一個九天掌雷霆,一個魔下修圣靈。一個會神劍訣一個會天魔手,縱然這兩個都練了天道絕技,但終是惺惺相惜,絕不忍傷害對方,故而只拼劍術,不施絕招。
就在泰山不遠處的云頭上,太濁和介睚觀戰(zhàn)已久。
“師傅。聞仲和離鬼竟然還在泰山,我們中計了?!?p> “無妨?!?p> “師傅...”
“嗯?”太濁斜看介睚一眼,“有何話直說。”
介睚拱手道:“師尊恕罪,弟子不明白,為何師尊唾手可得的三界偏偏要徒費周折,憑您的神通,殺死聞仲、離鬼二人,收回三法器難道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嗎?”
“嗯?然后呢?”太濁不屑地答道。
“師尊,恕弟子直言,聞仲終究不是柳平,不是羅睺,更不是青陵觀里的小道士。”介睚道。
“你到底我想說什么?”
介睚跪在太濁膝下,“弟子請師尊除掉聞仲,剪斷心中的掛礙?!?p> “老夫做甚么,難道要你來指教嗎?”太濁昂頭道。
介睚雖然知道太濁已然不快,但仍然諫言:“師尊!您不要再糊涂了,聞仲已經(jīng)布下五旗陣,有五旗必然有四劍,我怕再放縱下去聞仲會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呀!”介睚見太濁不開口,又繼續(xù)道,“難道師尊就只顧著那聞仲嗎?就算是他用四劍殺光弟子們師尊也不會在意嗎?”
太濁俯看跪著的介睚,“你先起來?!?p> “師尊...你若再執(zhí)意放縱聞仲,弟子寧愿長跪?!?p> “介睚!你越來越放肆了!你要裹挾老夫嗎?”太濁怒道,“你只是我座下仆從,只消言聽計從,老夫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老夫心里有數(shù),你要是怕死,就滾回不周山。還有,你最近的小心思越來越多了,我叫你檢查泰山周圍,你難道看不出聞仲設下的陷阱嗎?”
“師傅...弟子斷斷不敢知情不報?!苯轫念^,其實他是瞞不過太濁的,太濁有無極觀微,事后只消看一遍就能知道介睚的伎倆。
“這些老夫事后會清查?!碧珴崮樕嫌行模爸慌蜗萑腙囍械淖峪S和玄邪無礙?!?p> 又挨了些時間,眼看四座法壇正在運行,光墻緩緩上升。
一道黑影,匆匆而來。
“老師?!惫搓惱鄣眉贝謿?,“我們上當了,聞仲還在泰山?!?p> 太濁回頭,見是勾陳便回道:“大護法辛苦了,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p> 勾陳不敢停歇又連忙稟報軍情,“諸天神佛已經(jīng)在來泰山的路上了,而且陽君正率三十萬大軍朝南不周山去?!?p> “?。 苯轫@呼,“兵分兩路,不周山守軍不足三萬,家沒了!”
太濁心里先是一驚,轉而又佩服起聞仲這小子來,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
會偷家了。
“師傅!現(xiàn)在該當如何?”
勾陳也建議道:“老師,臣以為先回神火洞平定犯軍為要?!?p> 太濁曰:“我現(xiàn)在若回,那赤靈、玄邪、子鳶必定葬身泰山。”
“老師,欲成大事,不可如此。就當三位師兄弟為了老師的大業(yè)而殉道罷!”勾陳的確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這當口他寧愿犧牲掉赤靈等眾也要保住神火洞根基。
介睚也勸道:“師傅!您到底在想什么?要不然...要不然您一招殺死泰山所有天神,我們一路回援神火洞!”
說得輕巧,守泰山的是聞仲。
太濁仍然在猶豫,這回是他最鐘愛的徒兒給他出了難題?!敖轫阆然厣窕鸲?,牽制住天軍;大護法,大護法你直接去天庭拿下坤宮?!?p> “嗯。老師,臣已按您的囑咐將白蓮交給了紫微,并換來了冥圖?!碧珴釋②D交給太濁。
“辦得好?!?p> 勾陳再三勸道:“老師,時至今日不可再冒風險了,當斷則斷?!?p> “我知道了。你們二人快快去辦事罷!”
“遵旨。”勾陳領旨道,如今天庭形如空室,僅憑他一人拿下坤宮足以。
二魔隨即各赴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