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化天尊?下朝了?”通明殿外的靈官馬王爺金甲銀鞭笑呵呵地對聞仲道,又望了望聞仲背后沒見朝臣出來。
“嗯?!甭勚倩亓藗€笑不愿多言,見靈官引來神雷車聞仲又問道,“敢問靈官今日是凡間何日?”
靈官站得筆直老實笑道:“聞天尊問得剛好,您瞧,龍涎皿剛滿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了?!?p> “中秋了...”聞仲對靈官點了點頭,拉著林墨雪上車,飛快地奔南天門去了。
“肚子痛!”林女窩在車駕里撅嘴道。
聞仲滿臉羞愧,苦言:“我沒料李靖要下狠手,故...”
“好啦...又未怪你?!?p> “以前你肚子痛都會去馮婆婆哪兒討紅棗糖水喝?!甭勚倩貞浀?。
“那不一樣...”林墨雪臉紅道,“對了,你剛剛是不是得罪了那些大仙呀?”
“呃...管它呢...”
聞仲的車駕風馳電掣地駛到南天門,時與佑圣、栩圣二位真君寒暄了幾句便走了,二真君還納悶兒他自家大哥、二哥去上朝還沒回來聞天尊反而先來了。聞仲牽著林墨雪似雪花飄落九重一頭扎進凡間,當年玉帝問他當存幾多記憶聞仲答三斗三升,原來剩下的六斗七升全是關(guān)于林墨雪?!翱烊炅?,馮奶奶該是辭世了罷!鄭大哥是否還是那么健碩?阿牛也該成家立業(yè)了!”聞仲挽著林墨雪自言自語一下子說了很多話,仿佛落了凡間他便是真正的柳平了。
林墨雪依偎于聞仲懷中,所有的堅持都給予了她回報,有聞仲在哪怕太濁滅世也與她無關(guān)了?!拔覀?nèi)ツ膬???p> “汴梁。”聞仲道,“去十七街、去碼頭、去石橋鋪、去北街...”
“好?!?p> 聞仲攜林墨雪直入汴梁,到了十七街。尋覓曾經(jīng)的蹤跡再跟著走一遍,花圃門房的鎖已經(jīng)銹了但墻圍邊兒的菊花開得正妖艷,二十多年來這座宅子一直在林墨雪的法術(shù)結(jié)界下安靜的沉睡,它知道醒來時要奉獻給主人最浪漫的麗景。聞仲扒下銹鎖,輕輕推開榆木老門,透過薄薄的紗帳般的結(jié)界,聞仲仿佛走進了夢里。這或許是林墨雪送給聞仲的禮物罷!院子里永遠是人間的四月天,齊樓高的藤蔓妖嬈得舒展身姿;幾顆小紅楓渲染出鮮艷的顏色與翠綠的白楊交相輝映;低矮的灌木叢整齊堆在墻角,懶洋洋的葡萄藤搭起了個遮陽的棚子;階梯上、回廊上到處綻放著月季、薔薇、秋菊、芙蓉、牡丹,迷糊間似乎還有斑斕的蝴蝶和百靈鳥...
“這兒一直這么漂亮嗎?”醉人的芬芳就連聞仲的金身都擋不住誘惑,仿佛就想一頭永遠沉睡在這美妙的夢里。
“呃...因該是吧...”林墨雪捂著嘴巴偷笑。
聞仲輕上閣樓,曾經(jīng)夢境里的木樓現(xiàn)在都生生的長在他眼前,執(zhí)著的、牽掛的,原來自己一直就沒有變。百花錦簇,這棟玄色吊樓卻似個風度翩翩的官人家一樣,三十年沉淀了醇厚的木香?!拔从薪z毫改變?!甭勚偎婈愒O(shè)與他飛升走時一模一樣。
“我知道你會回來?!绷帜┛吭陂T口欄桿上,“我想等你再回來時一切依舊,恍如昨日?!?p> 在樓中小坐了半個時辰,聞仲又引林墨雪到熱鬧的大街上去了。今日是中秋,汴梁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無論是富家公子還是桑農(nóng)人家無不歡欣喜游,大街上頑童嬉鬧一派團圓好景。聞仲拉著林女去了北街,照玄邪信中所述尋見了玄邪的宅院,不過聞仲敲門卻不見回應(yīng),一問鄰居才知曉玄邪早間陪王家李老夫人去城外謫歸山法源寺上香去了。
聞仲一聽是去寺廟上香臉就拉得老長,心里直嘀咕道觀上香難道不靈嗎?老婦似聽見聞仲嘀咕,立馬兒嫌棄聞仲外地人不知道法源寺妙法殊勝,老婦直夸了那寺廟靈驗堪比大相國寺,還說廟中前月來了個新主持慈悲得很呢!林女看聞仲端是鄙夷于是謝了老婦拉著聞仲走了,見時辰尚早林女也想去謫歸山走走,于是哄聞仲陪同順便偶遇玄邪。聞仲也正想去瞧瞧法源寺,原來作凡人時還不覺得現(xiàn)在歸了位他倒是要瞧瞧當真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
謫歸山在城外六十里,若要趕在晚上回汴梁那在丑時便要出發(fā),聞仲和林墨雪不消徒步一個移形便到了。
聞仲與林墨雪落定法源寺門口,剛剛現(xiàn)形林女便埋怨道:“柳郎怎么就端端來了人家廟門口,不該落定山下禮敬拜見嗎?”
“拜見?”聞仲白了林墨雪一眼嘴巴撅地老高,“拜見哪個?”聞仲的天尊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拉著林墨雪大搖大擺走進寺廟,指門口四大天王道,“四天王是我晚輩,地藏王低我四級,那個端坐堂中央的釋迦摩尼雖與我同級但若打上照面只有他合十無有我稽首?!?p> “哦?!绷帜┛粗勚侔晾锇翚獾臉幼雍喼庇稚涤挚蓯?。
這廟子香火端是旺也,空氣里的清煙這山風吹也不盡,上有八十老者下有三歲稚童,哪個不是提著籃香蠟源源不斷地燒給佛祖菩薩?!疤斓啦粋悾饨滩?,還是個扛杵在肩的偉陀,真是闊綽耶?!背隽颂焱醯畋闶欠ㄔ此聝?nèi)院,院兒內(nèi)的幾個金剛塔里冒著清煙,方天爐里的香密得無插之余地,林墨雪以前就常來這里,這回來還是對著大雄寶殿拜了拜,林墨雪雙手合十閉著眼似乎在許愿。
聞仲不屑一顧抱著手站在一旁,又聞大雄寶殿內(nèi)在做道場聞仲又饒有興趣地去瞧看看。
“小伎倆!”聞仲一眼便識得是在做往生超度道場,此乃佛門于喜慶佳節(jié)之時常做的法會。
“官人!趕快拜下,菩薩奶奶賜福啦!”一旁的老太婆拉拉聞仲的袍角。
聞仲無語地閉著眼,然后回答:“我是道士?!?p> “道士?道士來拜甚佛耶?”老太婆嫌棄聞仲道,一聽罄聲起老太婆趕緊合十祈禱。
聞仲遠遠兒躲開信徒鉆到殿里經(jīng)幡后面兒偷瞧,但見法會中央一耄耋老僧:白眉慈目紅袈裟,佛珠往復百零八。合十叩首作法會,如來座下自獻花。老僧率門徒弟子二三十眾捧經(jīng)持幡,于鈸、鈴、鼓、罄聲中先念了三遍《往生咒》然后又通誦了一遍《地藏王菩薩本愿經(jīng)》,最后又念了西方八十一尊諸佛法號,問詢作揖端是恭敬。雖說不待見但聞仲還是看得津津有味,比起自家的水陸道場、羅天大醮還是有模有樣。
老僧問詢畢,安排諸弟子、善男信女蒲團落座,沒座兒的將近圍上聆聽老僧說法?!胺查g的和尚不過老生常談?!甭勚傩南?,“說來說去還不是大乘幾部入門經(jīng)文連自己都會了?!毕胧菦]意思聞仲欲回頭尋林墨雪,但聽老僧開口似與往日聽到的經(jīng)、律、論三藏不同也不是藏顯宗五部大論中的論誦。此無名經(jīng)文倒引起了聞仲興趣,于是又抱手聽老僧講了會兒。
林墨雪在大雄寶殿外面兒正閉眼許愿,嘴巴里呢喃半晌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聞仲不知跑哪兒去了,霎時間急得林女似個熱鍋頭的螞蟻,她法力卑微聞仲又有神光護體普通觀微之術(shù)根本探不得。林墨雪往大雄寶殿里望了望見正在做法會心里琢磨聞仲聽不得和尚念經(jīng),該不在殿內(nèi);又往觀音院兒、羅漢堂等殿里尋了一番亦沒找見?!坝憛挼牧?,我看不見他,他總看得見我罷,這么久不見我也不急?!绷峙睦镟止?,又尋了幾個僧人問也無著落?!芭苣膬喝チ寺?!”林墨雪直跺腳,靜下心來一想這山中似乎還有個道觀,柳平該不會去自家廟宇喝茶了罷!越想越有可能,林墨雪說著就出了寺廟轉(zhuǎn)眼來到藏在山林里的道家青陵觀。這道觀林墨雪以往也是來過的故不面生,只是原來觀中的道童現(xiàn)在已然是七尺高的道士了,觀名兒也換了,林墨雪知道這是她夫君前世的道號。適逢中秋,青陵觀中雖無法源寺熱鬧,往來四五亦不差香火,比起剛剛寺廟里鑼鼓喧天、人聲嘈雜這道觀里倒是幽靜許多。香客們默默寡言彼此交流也是私語,這樣的平靜讓林墨雪根本不敢呼喊只有邊問邊找。
也不知道轉(zhuǎn)到了哪里,四周竟然一個香客都見不著了,林墨雪忽然聽見旁邊兒房間里有幾個道士說話?!疤珴岚?,要不是瞧你是龍虎山漢嗣天師府渡過來的就憑你這笨手笨腳哪里還在這青陵觀待得下去?”一個小胡子黃臉道士手持毛筆正在開個甚單據(jù),旁兒擱著幾兩銀子。
“是也,是也?!?p> “你說你字不識一個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龍虎山度牒的。”一旁的年輕道士撇嘴正在剝花生。
“全仗張?zhí)鞄熖e...”
執(zhí)筆的道士寫好單子,戳了個紅章道:“太濁,你來這觀中也仗我照顧,你說你要回龍虎山探望張?zhí)鞄煹綍r候可要記得與我捎兩句好話呀!”
道士彎著腰,連連哈道:“定要與張?zhí)鞄煼A明,監(jiān)觀師兄勿慮?!?p> 小胡子道士呵呵得笑,將單據(jù)、銀子交給太濁道人后打發(fā)他走了。太濁本是要去昆侖山的因不好交代故謊稱回龍虎山教監(jiān)觀與他一月空閑。太濁領(lǐng)了銀子、單據(jù)唯唯諾諾地退出房門與正在長廊上找人的林墨雪打了個對照面。
“...”太濁心里千萬匹馬在奔騰,“是她?”赤霄一道金光傷得他找不到地兒哭去今兒又碰上了,“她來做什么?”
林墨雪只見過太濁魅影法身,自然不認識眼前的魔頭,見這道人神情緊張林墨雪也顯尷尬,嘟著嘴望著一邊兒。
太濁滿頭大汗,真看不透這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若她是三十六臺金蓮為何不直接收了自己?若不是,那她如何又傷得了自己?而且這女娃好像還認不得自己,太濁細語輕聲試探相問:“姑娘,何事耶?”
“呃...尋人。”太濁凌厲的凝視讓林墨雪端不自在。
“哦。尋見否?”
“未嘗尋見?!?p> 太濁把手心的銀子都捏化了,躡手躡腳,在與林女擦肩而過之時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拔矣泻螒郑渴篱g本無金蓮全是李聃唬人,我倒要看看本座到底收不收拾得了你!”太濁將手中的銀粉一撒,手示劍訣背后生起紫黑光輪,破爛的道衣瞬間被燒盡顯露出來的是太濁八尺大天尊法相。太濁施法間整個謫歸山都在他的法力里全部靜止,就連聞仲都被定住,他催動口訣將林女帶進天魔結(jié)界里,自己吸收結(jié)界里的魔焰聚于掌中,那架勢眼看著一招天魔手朝林墨雪背后拍去,這一掌受天魔結(jié)界加持沒有誰敢正面接這一掌。林墨雪是背對著太濁的在太濁法力場下她卻絲毫不受影響,手里還挽著絲帶耍。太濁一掌擊出,正中林墨雪后背之際林女體內(nèi)突然迸出萬道金光,其光之亮足以照見整個天魔結(jié)界。太濁純鈞掌力具被融入到金光里,他自己也被金光所傷。這回太濁放聰明了,出掌前有所戒備一見林墨雪幻化金光便立馬逃走,故只傷了皮外。
林墨雪背對著太濁,忽然感覺自己背后一股氣流涌來將自己朝前面推搡了下,林女覺得奇怪轉(zhuǎn)身瞧去發(fā)現(xiàn)剛剛擦肩而過的道人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