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老兵后面的黑指頭新兵，興奮地緊隨著三隊老兵涌上豁口，他們對著地上還在動的敵軍又刺又捅。
“耶，勝利，勝利，上帝保佑，耶穌在上，圣雅各......”
多米尼克神父從緊張變成了亢奮，他高興得語無倫次了。
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的羅杰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看到他精心布置的口袋陣消失了，現(xiàn)在敵我雙方擠在豁口處對戰(zhàn)。
兩邊都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的老兵，你來我往，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
羅杰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他委派的陣前指揮魯比奧，并不是什么絕世名將。
這個前民兵劍士小隊長，太熱衷于獲得戰(zhàn)功了，以至于被一時的勝利蒙蔽了眼睛，作出了貪功冒進的指揮。
現(xiàn)在所有人擠在豁口對戰(zhàn)，再想退下來重整口袋陣談何容易。
能夠在敵人的攻擊下，無視自己隊友不斷傷亡，從容列陣的，除了精銳中的精銳，誰能做到？
羅杰不認為自己手下這些士兵能做到。
如果他現(xiàn)在強令這些士兵轉(zhuǎn)身列陣，只會導致崩潰。
所以羅杰只能眼睜睜看著雙方廝殺。
三個老兵隊站著的士兵在不斷減少。
豁口的緩坡被雙方的尸體壘得越來越高。
血水如同暴雨后的山溪，奔涌著淌下坡。
羅杰靈敏的耳朵，真的聽到了震天廝殺聲里，“嘩嘩”的流水聲。
黑指頭城鎮(zhèn)民兵補充上去了。
這些無論是戰(zhàn)技還是裝備都弱于對手的新兵們，倒下的速度更快。
好在他們的犧牲，并非全無作用。
他們成功地拖住了敵人，為自己的友軍，城墻上的弩手，創(chuàng)造了條件。
而那些弩手的發(fā)揮，簡直可以用優(yōu)異來形容。
如蝗蟲般的弩箭，一刻不停地往敵軍擁擠的人群里鉆。
羅杰看那些弩手都不用瞄準，只要不停地上弩、射擊。
破甲的弩箭對敵軍穿著皮甲的長矛手，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羅杰看敵軍矛兵倒下的速度，一點都不比自己這邊慢。
唯一能夠阻礙弩兵的，就是城外那些散開的，像蚊子一樣的弓箭手。
他們還在不停地往城墻上拋射。
這些弓箭手的箭并沒有破甲的能力。
羅杰看巨盾持弩民兵背后的盾牌扎滿了箭，都快變成豪豬了，那些弓箭手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
但是其他那些沒有防具的持弩民兵，時不時會倒下一個，這明顯影響了這些新兵的心態(tài)，減緩了他們上弩的速度。
于是羅杰下令：“持弩民兵下城墻，在城鎮(zhèn)民兵背后列陣，自由拋射！”
傳令官迅速地把命令傳達了下去。
羅杰看到自己的命令起到了效果。
離開弓箭手射程的持弩民兵，可以放心的上弩、射箭，于是他們的速度恢復了正常。
至于瞄準，那不需要，只要往豁口外面拋射，就沒有射不中的。
羅杰發(fā)現(xiàn)，這場戰(zhàn)斗似乎變成了一道計算題：
已知我軍人數(shù)和敵軍人數(shù)，現(xiàn)我軍每小時損失X人，敵軍每小時損失Y人，Y大于X，問，誰能獲得最后的勝利？
他估摸著，應該是自己這里勝算大一點。
阿波羅的戰(zhàn)車駛過了最高點，走上了下坡路。
慘烈的廝殺一直持續(xù)著，沒有人后退。
雙方都踩在自己人的尸體上，越爬越高。
然后就像某根弦斷了，敵人的長矛兵突然就集體崩潰了。
他們“嘩”地一下如同潮水般退去，四散著奔跑。
他們丟掉了武器、盾牌，甚至扯掉身上的皮甲。
他們哭喊著，像沒有頭的蒼蠅，一個勁地，只想遠遠地跑開。
“贏啦！贏啦！圣母瑪利亞！”
羅杰冷眼看著手舞足蹈的多米尼克神父，他不明白這家伙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贏了。
幾聲慘叫聲從遠處傳來。
那是幾個慌不擇路，撞到敵軍下馬騎士方陣的逃兵。
羅杰看著經(jīng)過重新整隊后，縮編成兩隊，將近200人的下馬騎士。
這些人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騎士，除了因為窮買不起馬。
但他們的武技絕對是不會差的。
羅杰有自信一對一單挑獲勝，但如果一對二的話，他的信心就不是那么足了，現(xiàn)在光看騎士的話，是三個諾曼人對200人。
除了下馬騎士，對方還有六隊，將近700人的弓箭手。
這些弓箭手之前并沒有太大的損失。
當時弩兵們忙著對付密集的長矛兵，并沒有多少弩箭射向這些分散站位的弓箭手。
對方還有一群伺候投石車的民夫。
而自己這邊，羅杰看了一下。
有好不容易組成三個小隊的，無組織無紀律的，450個棍兵。
有勉強還能戰(zhàn)斗的，縮編成兩個小隊的，300個城鎮(zhèn)民兵。
有縮編成三隊的，360個持弩民兵。
還有一隊，120人的“豪豬”巨盾持弩民兵。
從人數(shù)上看，自己占了優(yōu)勢，可如果計算戰(zhàn)力的話，那就真的不夠看了。
接受過騎士訓練的羅杰很清楚，那200個下馬騎士有多厲害，估計自己這些雜兵全部加在一起都打不過對方。
羅杰看著慢慢走進的敵軍，他的腦子拼命地思考著。
這些人穿的是鑲鐵皮甲，這比鎖子甲好對付，自己手下弩兵的破甲弩箭應該可以扎穿。
但他們還有盾。
羅杰自己就用盾牌擋住過破甲的標槍。
他不認為弩箭可以一口氣扎穿敵人的盾牌和盔甲，這是小口徑手槍都做不到的事。
他想，如果繼續(xù)在豁口戰(zhàn)斗，正面或許可以用人命來阻擋，但是繼續(xù)用弩箭射擊后面的敵人，估計就沒什么效果了。
羅杰知道，雖說一支弩箭可以輕松地干掉一個騎士，歷史上連大名鼎鼎的“獅心王”都死于弩箭之下，但那是因為騎士沒注意被偷襲了。
如果騎士全神貫注拿著盾牌防御，只要他不犯錯誤，弩手是沒有機會射死騎士的。
羅杰突然想起之前和標槍騎兵的戰(zhàn)斗中，那些老練的騎兵通過走位，誘使自己犯錯。
他想，或許自己也可以讓這些騎士犯錯，讓他們不能全神貫注地舉盾防御弩箭的攻擊。
羅杰心里的計劃漸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