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單梳洗了一番,然后打算出去買點便宜的包子當作早點。一推開門卻看見走廊上有幾個孩子在說著悄悄話,我一瞧,原來是昨日趙商的那幾個孩子,只是他們今日都換了身衣裳,我一時沒有人出來罷了。
只見為首的那個三少爺與另幾個孩子小聲說了些什么,頓時他們幾個都樂開了花兒,想來是孩子間的玩笑吧。我倒是十分羨慕他們的,我從前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是在管教嬤嬤的手底下做事,萬不敢向他們這般肆無忌憚地笑出聲的。
我鎖好房門后便出了客棧,四下打聽過才知道焽都城北是商隊聚集的地方,只是從這里走去城北少說也得花費五六天的時間。
正在我犯愁之時,一個商人打扮的人湊到我面前道:“姑娘可是要有貨物要請商隊幫忙運送?”
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他十分熱情地說道:“我們財進商隊不僅能幫您護送貨物還能幫您從別處把您想要而又難以得到的東西給您帶回來!甭管是那珠玉寶釵還是西域果珍,又或者是天蠶玉錦,只要您需要,我們就能給您帶回來!”
我問道:“那你們能送人嗎?”
這人驚道:“送人?”
“姑娘,我們干的是正經的買賣,給您其他優(yōu)惠還成,這送人……”他邊說邊擺手,我有些無奈,他顯然是會錯了我的意思。
然而他又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也不是不行,得悄悄的,不能讓官府得到人發(fā)現嘍?!?p> 我趕緊后退了一步,尷尬地笑道:“我想去一個地方,想找一個商隊一起走?!?p> 這人突然明白了這其中的誤解,他看起來也有些尷尬和無措,他連忙對我說道:“姑娘,剛才那些話您無需介懷,都是……都是為了拉客這才不得不說的……我們是做正經買賣的,定不會做那些違法的事的。”
他解釋完后問我道:“對了,您要去哪兒?”
我答道:“荊州?!?p> “荊州,剛好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得途徑荊州,姑娘正好可以跟我們一同前去。”
能遇到同路的商隊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我正想問問價格,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錢氏財進的商隊不是昨天就走了嗎?你是何人?竟冒充財進的人在此招搖撞騙!”
我看過去,原來是個少年郎。一眼看去,身長約莫八尺有余,劍眉星目,滿臉浩然正氣。一柄長劍配在腰間,身著打扮都是尋常百姓所不能有的,想來這少年也是非富即貴之人。
那人雙手叉腰,理直氣壯道:“我就是財進的人,你又是何人?竟敢來破壞錢商的買賣!”
那少年輕笑道:“我是趙商的人,錢商的商旗我不知見過多少次,早就熟記在心。我們昨日恰巧遇到了已出城的財進商隊,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做這等損害錢氏名聲的事!”
那人憤恨道:“既然你不是錢商的人,管我做甚?再說了,你們趙商何時開始管我們錢商的事了?我看你們這根本就是想要從我手里把這未姑娘搶了過去!”
他們這你一嘴我一嘴的,我實在難以從他們的話語中分辨出誰真誰假。但仔細一思索,方才那錢商的人還與我耳語,說了那些見不得臺面的勾當,想來這錢商之人萬不得相信。
我婉言拒絕了那錢商的人,結果他悶哼了一聲轉頭就走了,雖如此,走前他也不忘讓我再考慮考慮,叫我不要輕信了那趙商之人的話。
然我此刻也不知這趙商之人一番言論究竟是否幫助了我,但他畢竟是出于好心,我總還是得像他道謝的。
還等不到我道謝,不知從哪兒跑來了一個小廝,他一臉焦急地停在趙商之人的面前,也顧不著喘氣,便道:“二少,小小姐丟了!”
那二少大驚:“什么?月兒丟了?”
小小姐?這稱呼聽著耳熟。
我想起昨日客棧里的那個女人也將那個小女孩兒稱作小小姐,而她們是趙商的人,然我眼前的這幾個人亦是趙商的人,莫非那失蹤的小小姐就是昨日的那個小姑娘?
那趙商的二少問道:“怎么回事?月兒怎么會丟了?”
傳話的小廝著急得直跺腳,二少問他的問題他也無法做出回答。他只道:“今兒早上還見著小小姐了的,本來以為她和其他幾個孩子在一起玩耍,便沒怎么注意,沒想到那幾個孩子都說沒見過小小姐。我們把客棧都搜遍了,就是沒看見小小姐……”
那二少嘆了聲氣,什么都顧不得了,立即大步向客棧走去。我雖與那小小姐只有一面之緣,但她看起來并不像是個淘氣的孩子,總不會自個兒出去的。我想起今早那幾個孩子互相商量這什么高興的事的模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便跟在他們身后一同回了客棧。
距客棧還有些距離的時候便看到疑似趙商的人在四處打聽著什么,估計就是在打聽小小姐的下落吧。個個凝神屏息,雙眉緊鎖,神情焦急萬分。我跟著二少進了客棧,二少一進去就詢問昨日的那個奶娘,那奶娘也是一味地責怪自己的無能,看起來心中也很是難過。
那二少問了幾個人,都說此刻還沒有任何關于小小姐的消息。我方才進來之前,看到趙商的人詢問路人的時候,只不過是口頭描述,想來我的畫技也許可以幫幫他們,于是我找掌柜借了一張紙和一支筆,趕緊畫了幾幅,隨后我把這些小小姐的畫像遞到二少的面前。
那二少見我也出現在客棧里有些驚訝,便問道:“姑娘你怎么來這里了?”
“我暫住在這里。”
“這是?”他瞧見我有東西要遞給他,拿過去看了眼,頓時驚奇了起來。
“真像我小妹!”
“你先將這些畫分配下去,一會兒我再畫些,他們拿著這畫找人會更容易?!?p> 如今找人要緊,他也沒有推辭什么,邊與我道謝邊將畫分配了下去。
待我又畫了十幾幅后,我將這些畫一并交給了趙商的人,正想放下筆歇息片刻之時,轉眼就看見了昨日的那幾個小男孩兒,他們坐在一起,除了與其他人一樣的著急的神情外,似乎還有些害怕。其中有一個在不停的摳手,還有一個一會兒沒一會兒地抓頭撓腳,而那個為首的三少,也一直低頭咬著唇。我心中不好的預感又加重了。
趙商的人午飯也顧不上吃,一直都在找人。后來二少回來時坐到那幾個孩子面前,說有人看見他們早上的時候帶著小小姐行走在街上。這時一個孩子受不住哭了出來,這顯然不對勁。在二少的一番追問之下,他們終于說了實話。
原來是三少出的主意,說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小小姐帶出去,然后將她一個人丟在巷子里,好嚇嚇她。沒想到等他們再回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幾個孩子心中害怕,回來后一直不敢說出真相。
二少憤怒起身,他盯著那幾個孩子欲言又止。他突然對著三少吼道:“月兒可是你親妹妹,你為什么這么對她!”
三少被這么一吼,面上也繃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外流,“誰讓你們什么事都偏向她!”說罷便抹著淚向樓上的房間奔去。
我瞧著這年齡相差甚大的兄弟二人,除了長得有些相像,秉性卻大不相同。
二少不再理會正傷心的三少,他讓其他幾個孩子帶他去小小姐失蹤的地方。焽都才剛平靜下來,城內四處仍有大量的啟兵。這種情況下,若遇到人販子到也不會那么大搖大擺的綁了人,多會使些陰招。卻也正因如此,若真遇上人販子,這趙商的人怕是得費上更大的功夫了。
若我還是大焽的將軍嫡女,也許我就能多派些人幫著找尋。只可惜大焽已滅,何來的將軍府?更何況,將軍府早已在當年的那場大火中灰飛煙滅,沈府嫡女也早就死在了世人眼中。
我休整了一下便又出去尋找合適的商隊,幾個時辰下來,真正合適的商隊屈指可數。只是這些商隊近期都不會啟程,說是要等慶國宴結束后才能出發(fā)。想來他們是想趁慶國宴的時候在那些達官貴人身上撈上一筆吧。
左右都得等到慶國宴結束后才能走,既如此,我便在客棧多呆些時日,到時說不定能等到小蓮一起走。
帶我回到客棧時,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正站在客棧里,二少抱著小小姐站在那侍衛(wèi)對面,雙方說了一番話后那侍衛(wèi)便離開了。
趙商的二少走到我面前道:“今日多謝姑娘的畫,不然我們也不可能真么快找到小妹?!?p> 方才我瞧見那侍衛(wèi)心中便有所猜想,于是我問道:“是官府的人帶走了你妹妹嗎?”
二少懷中的小小姐說道:“是周大人救了我?!?p> 二少解釋道:“月兒被人販子帶走了,還好周刺史路過發(fā)現不對勁,這才將月兒救了下來?!?p> 小小姐得意道:“還得虧月兒聰明,告訴了周大人月兒的住處,周大人才能派人將月兒送回來?!?p> 二少寵溺地捏捏了她的小鼻子,笑道:“是是是,月兒真是個小機靈鬼?!?p> 我笑道:“回來就好。”
二少對我說道:“姑娘,今晚不若同我們一同吃飯,我還想報答你的恩情?!?p> 說實話,人是那周刺史派人送回來的,我的畫怕是沒起到什么大用,我倒是不好意思應了這飯局的。這時二少懷中的月兒將她的畫像遞到我面前說道:“大姐姐把月兒畫得好像,月兒也想學畫?!?p> 二少問我道:“之前聽姑娘說要去荊州,不若到時和我們一起吧,我們正好要回荊州?!?p> 先前這趙商二少就讓我免于被騙,再瞧他愛護弟妹,尊重下屬,想他應是個正人君子。若我同他們一路,屆時也心安不少。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那這一趟需得多少錢,我先付給你?!?p> 二少笑道:“姑娘幫了我趙商,這趟我趙商愿無償護送姑娘。”
他見我要回絕,便道:“我們也是要回荊州,不過是多個人罷了,姑娘就無需再推辭了。”
他一臉誠懇的樣子,我也不好再拒了他的好意,只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