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為自己而活

　　不過眼下大伊萬離趙晏世還太過遙遠，那懸在頭頂上的小鋼炮才是真正要命的家伙，于是趙晏世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了柳大家身上，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小七姐姐，我今天看柳大家在樓梯上幫我時手中發(fā)出了光芒，還有她用了那隔空取物的法術(shù)，請問她的什么境界??？”趙晏世目光露出了敬佩與憧憬，宛若一個小粉絲崇拜偶像般問道。

　　“柳姨她是星靈境，比我高上兩階?！毙∑叩脑捳Z讓趙晏世再一次確認了前些日子從燕兒姐那里打聽來的情報。

　　小七本就很健談，也是為了不再讓房間再次陷入尷尬的氣氛，她言語不停，接著道：“我剛剛踏入了星輝境，勉強能化形，但還需借用人血，閣樓里那些姐姐們也大都是這一種境界，這是修行的初始，沒什么大作用，只是稍微鍛煉些體魄，再往上是星成境，胸中凝練五氣，便可以運用法術(shù)隔空取物了，到柳姨那種星靈境就有一些小神通可以運用，比如什么漂浮術(shù)，血練術(shù)之類?！?p>　　“還有血奴術(shù)……”趙晏世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這是他亟需解決的病源。

　　“聽聞再往上便是星月境，人妖兩族修煉體系又分開了，我妖族是覺醒始祖血脈之氣，會有一些神通被開發(fā)出來，人族好像是修煉天罡地煞之術(shù)，具體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p>　　“不過，到了柳姨這種境界就可以在涂城有一番作為了，我的夢想就是能修煉到星靈境，到時候開一間自己的樓閣，自己做老板?！毙∑呙雷套痰馈?p>　　“那星靈境它厲害嗎？”趙晏世繼續(xù)循循善誘道。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是：

　　“這柳大家，她經(jīng)炸嗎？”

　　“怎么說呢，修為到了星月境才是分隔線，星輝，星成，星靈更多的是量的變化?！?p>　　“這樣說吧，一百個星靈境合在一起不見得能打得過一個星月境，但十個星輝境運氣好說不定可以打得過一個星靈境?！毙∑邲]有多想，直接回答道。

　　話語落在趙晏世耳中讓他定了神。

　　“也就是說……她大概是經(jīng)不起炸的。”趙晏世終于有了一絲放松之意。

　　心中想著這些，趙晏世手底下不停，不過作畫速度被他刻意放緩了，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小丫頭就是自己的情報突破口，趁著這功夫能套一句話便套一句。

　　時間在兩人的閑聊中匆匆度過，最終趙晏世覺得情報已然差不多套實了，才滿意地收筆，將畫像放在桌子上，退后兩步，示意小七上前來觀看。

　　小七正滔滔不絕的話語戛然而止，神色頗有些意猶未盡，這些年來她久居閨中，第一次有人和她說了這么長時間的話，半個時辰下來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族愈發(fā)地有趣起來，她滿是期待地捧起畫紙，只一眼便驚嘆道：“趙哥兒，你這畫技在哪學(xué)的？我看著這畫簡直像是在照鏡子！”

　　趙晏世立于一旁，這種事自然沒法解釋，總不能說這是在一個遙遠國度為了高考而苦練的素描大法，于是他笑而不語，將其歸功于天賦。

　　小七又擺弄了幾下，越看越驚奇，她不是沒看過人像，只是這種寫實的畫她確實沒看過，而且這張畫趙晏世自己也頗為滿意，比起畫給燕兒姐的那張，他下了更多的功夫。

　　“唉，可惜你是個血奴，否則你將來一定能成為大家?！毙∑邍@了一聲，放下畫，滿是鄭重對著趙晏世道：“待你歸西，我會向柳姨申請，親自生吃了你的血肉，讓你和我融為一體，作為對你的報答?！?p>　　“多謝?！壁w晏世拱手，恭敬地一拜。

　　若是剛來此地，聽聞此話他難免驚愕與恐懼，但已然熟知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的他明白，吃掉朋友是妖族對待朋友的至高禮節(jié)，這是妖族的信仰。

　　眾生多苦楚，極樂于西方，人族講究入土為安，因人族先賢于土里刨食，繼而開創(chuàng)萬世，土地是最樸素最真摯的信仰，于是人死之后，塵歸塵，土歸土。

　　而妖族生于荒野，互相爭食，環(huán)境惡劣，死后講究獸葬，即將軀體分食，化作養(yǎng)分滋育萬獸。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

　　而一位妖修肯吃一位身份為奴仆的下人，在妖修眼里，這是極大的尊重。

　　所以趙晏世臉上表現(xiàn)出敬重與感激，至于他心里怎樣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畫完此話，趙晏世拜別出門，懷中已多了九枚銅板，小七十分滿意這幅畫，照比燕兒姐多給了他兩枚銅板。

　　趙晏世沒推脫，他上午買了硫磺后已身無分文，這錢來得恰是時候。

　　走出幾步，一支煙斗率先出現(xiàn)在了視線里，隨后柳大家晃動著身軀從拐角出現(xiàn)，擋住了他的道路。

　　趙晏世俯首拜倒。

　　“聽聞你給小七畫了一張肖像？”柳大家居高臨下望著他。

　　趙晏世把頭埋的更低，以沉默作了回答。

　　柳大家吸了一口煙斗，長長吐氣，道：“之前你給燕兒畫像一事我便知曉，我不作理會，但小七不同，小七這丫頭是我從城外荒野抱回來的，靈智初開，性情善良，沒見過世面，對什么都好奇得很，我恐她會被你花言巧語幾句蒙騙了去。”

　　她故意抖落了一層煙灰，落在趙晏世眼前的地面，冷漠道：“把它擦干凈?！?p>　　趙晏世面露惶恐，伸出手來用袖口將煙灰擦除，繼續(xù)拜倒，默不作聲。

　　柳大家用煙斗的竿子輕輕托起趙晏世的下巴，看著后者略微躲閃的眼神，滿意點了點頭，饒有深意地說道：“你要明白，奴仆就是奴仆，主子就是主子，兩者之間隔了天塹，不可逾越?！?p>　　她很自得，她掌控這聽柳閣不知多少年，社會上三教九流也見識不少，最自得的便是她敲打人心的能力，這一點在以往的經(jīng)驗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趙晏世這樣一位身份卑微的血奴也會如此任她擺布。

　　一只狗縱然萌發(fā)了什么不屬于它的想法，到頭來終究是一只狗而已。

　　咚，咚……

　　柳大家腳板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遠去，趙晏世緩緩抬頭，清秀的面容上眼神深邃，露出與他年輕外貌絲毫不相符的認真神情。

　　他本念想著柳大家這個人雖對自己惡毒，但對其他人還算不錯，姑且是一個好人，這點從小七的言談中便可窺見一二，遂生了一絲善念與幻想，那是他前世生活積累所保留下來的最后凈土。

　　然而此時，這份善念卻被折磨得體無完膚。

　　自穿越到異世而來，他腦海中一直緊繃著的，某根固執(zhí)的弦。

　　啪地一聲。

　　碎裂了。

　　到了這一刻趙晏世才清晰地重新認清了這個世界。

　　于是那份幻想或者說是自欺欺人的可愛天真不復(fù)存在。

　　“這里真的不是從前那個美好安樂鄉(xiāng)，這里離天堂太遠，離魔鬼太近?！?p>　　“我要為自己而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