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三歲,這里方便講訴就叫她Z小姐吧。
?父親是個極不好的人,不負(fù)責(zé)任到我初中招生時都見不到人影,無奈之下,我只能去老家就讀初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認(rèn)識了Z小姐。
? Z小姐成了我的同桌,她的人緣很好,對每個人都很積極、熱情,但我卻傻傻地把她記到了心里,我和Z小姐是一個村的,一起上學(xué),一起回家,她的寢室也就在我旁邊,我也因此格外地依賴她、在意她,那個時候我還以為那只是友情罷了。
? Z小姐學(xué)習(xí)不好,每次上課都要睡覺,老師來了我都要趕緊叫醒她,可她的藝術(shù)細(xì)胞卻很好,班上的手抄報,黑板報什么的都會有Z小姐的參與,每次都做的非常驚艷。她在初中時也送了我三四張畫,我收了起來,我以為我丟三落四的性格很快就弄丟了,但是沒想到一收就是八年。
?我和她的家是住的比較近的,我家庭關(guān)系不好,不喜歡呆在家里,就經(jīng)常跑到Z小姐家里玩,她的婆婆對我也很熱情,有一次天太黑了,她婆婆擔(dān)心我路上有危險就叫我住了下來,我當(dāng)時心里真的是無法形容的開心,那個時候還傻乎乎的以為自己只是第一次住同學(xué)家太興奮了而已,也沒怎么在意,現(xiàn)在想想,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很喜歡了吧。
?村里條件不好,而且里鎮(zhèn)上也是比較遠(yuǎn)的,我們這邊坡又高,天氣稍微惡劣點就沒車送,但后來Z小姐學(xué)了電瓶車,放假的時候,就經(jīng)常載著我一起去鎮(zhèn)上買東西,本來她想著同學(xué)而已,車費什么的就不用給了,可我就是固執(zhí),尤其是對她,不想欠她的,每次她把我送回家我都會把錢轉(zhuǎn)給她。
?后來就這么相處下去,畢業(yè)也就是眨眼就到了,我本考上了老家的普高,但這個時候我父親“不負(fù)眾望”地跟我說沒錢叫我別讀了,在那一刻我崩潰了,腦子里除了痛苦什么都想不出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給Z小姐打了電話,她聽我講完就一直安慰我給我想辦法,可是她說的我都做過了,那個時候真的太痛苦了,她的安慰也起不到一點減緩的作用,自知不能給她也帶來困擾我強(qiáng)忍著痛苦敷衍地把電話掛了,痛苦就痛苦吧,無所謂了。
?之后,我來到了父親身邊,那年我才十五歲,我很害怕接下來應(yīng)該面對的,我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時間久了,父親也看不慣我了,不再給我生活費,想讓我自己掙錢去,那段時間我常常因為饑餓胃疼地每晚睡不著,但我這人真沒辦法,不肯低頭,咬著牙也就過了。
?后來真的就咬著牙就走過來了,今年我21歲了,父親和母親的基因是比較好的,我愈發(fā)漂亮了,身邊的熟人都打趣我怎么半點不像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樣談個戀愛什么的,我都只是笑著回道:“沒遇到喜歡的也沒辦法啊?!笨墒侵挥凶约褐?,手機(jī)后面藏著一張自己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女孩子的照片。
?最近,初中班級群有個初中老同學(xué)說想辦場同學(xué)聚會,地點就辦在老家,看了半天也沒看見自己念的女孩子出來發(fā)消息,自己也失去了興趣,放下手機(jī)去洗了個澡,回來又重新看了一眼QQ,看到班級群有個特別關(guān)心提示,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點了進(jìn)去,看見熟悉的備注—Z小姐,她發(fā)了句“喲,到時候算我一個”。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激動起來,趕緊打字“那個我也想來”。那個老同學(xué)大概地清點了人數(shù),又把詳細(xì)地址和日期發(fā)了出來,又接著發(fā)了條語音,開玩笑道:“到時候可別人都認(rèn)不到幾個哦”。
?我馬上放下手機(jī),翻窗倒柜地找著自己好看的衣服,打了興奮劑一樣,對著鏡子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看著鏡中的女生臉紅的不像樣,眼里是很久未曾出現(xiàn)的光芒,我又無奈地笑道:“真是栽了。”眸光不經(jīng)意轉(zhuǎn)到了一件紅色的襯衫上,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說過:“紅配黑太高級了有沒有,怎么穿都亮瞎眼?!被剡^神了,我拿起了那件襯衫然后又從衣柜找到了一件黑色的百褶裙,急急忙忙地?fù)Q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眨眨眼,她應(yīng)該會喜歡吧……
?盼著盼著,就到了聚會的那一天,我早早地起來敷了個面膜,然后開始梳妝打扮,活脫脫地像趕著去約會的小女生,確認(rèn)自己妝容可以了才出門。
?坐的是高鐵,大概兩個小時半才到站,到時候還要轉(zhuǎn)坐一個小時的客車,在車上的時候,我一直都在不停地練習(xí)見面時的言談舉止,但感覺怎么做都不滿意,就這樣練著練著就到了。
?到了門口的時候,心里不停地給自己打氣,然后深呼吸,但是好巧不巧,背后傳來了一句陌生卻很熟悉的話“同桌?”我一下子愣住了,急忙轉(zhuǎn)過頭看,是Z小姐,她以前長的就比較中性,現(xiàn)在仍然是那個風(fēng)格,變得更帥氣了,可我剛剛在車上練了半天的話到現(xiàn)在直接空白,吞吞吐吐半天才說了句“好久不見”。她笑的更開心了,“怎么幾年沒見,你臉紅的毛病還沒改掉?”說著又走近了捏了把我的臉蛋,“走,一起進(jìn)去啊?!蓖炱鹞业氖中χ吡诉M(jìn)去。我的臉好像更紅了。
?在聚會上,老同學(xué)們都在講著自己近幾年的狀況,我在旁邊聽著沒多大興趣,心里更多的想著Z小姐坐在我旁邊,后來到了她講的時候,我又來了興致,可能這就是別人口中的雙標(biāo)吧,Z小姐說,她在高中遇見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也說了她遇到了她的男孩子,聽到這,我在桌底下的手就揣緊了,心里是止不住的難過,但面子上還是完美的笑容,我知道那是遲早的,但是這一刻來了根本沒辦法接受。
?說著說著,就到我了,她轉(zhuǎn)過頭笑著問我,“同桌你呢?”我愣了一下裝著笑回道:“我還不是老樣子嘛,哪像你們,一個個都找到歸屬了?!闭f著這句話我的眼睛始終不敢看她,我的鼻子還是沒出息地酸了一下,Z小姐看我目光躲閃不愿多說,馬上換了個話題。
?聚會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就到了分別的時候,我本想著早點走的,但是Z小姐說她男朋友來接她,我心里總歸是不甘心的,找了個借口和她一起在門口等了起來。
?等了差不多半小時吧,一個高高瘦瘦,長的比較帥氣,還戴著副金絲眼睛的男孩子出現(xiàn)在我眼前,他走到我們面前,沖我點了點頭,我也慢半拍地回了個禮,他很寵溺的語氣對Z小姐道:“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嗎,要不要陪你再逛會什么的?”Z小姐聽了有些害羞,“不用啦,你送我回去就好?!闭f完挽起了男孩子的手臂,對我說:“那我先走咯,你回家要注意安全?!蔽铱粗腋5臉幼?,愣愣地點了點頭,她看著我點頭之后,和她的男孩子挽著手打鬧地離開了。我抿了抿唇,很委屈很小聲道:“祝你幸福?!?p> ?我想再逛會再回去,然后一臉落神的逛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以前賣手抓餅的地方,這是我和Z小姐放假來鎮(zhèn)上必來的地方,每次要回家的時候都要在這買個手抓餅在路上飽飽口福。我走到攤前,不知道這老板還是不是八年前的那個,味道還是不是八年前的味道,“老板,來個手抓餅,要一根火腿腸,一根雞柳,加肉松,多放生菜,醬要沙拉的。”我一連串地說了出來,老板馬上說了句“好嘞”然后開火攤餅了。我晃了晃神,其實這不是我的口味,肉松和沙拉的味道都是我品不來的,可這是Z小姐從不改變的口味,我也想嘗嘗她堅持的味道,這樣是不是我也被她堅持過了,我有些眼紅。
?手抓餅很快就做好了,我沒有馬上吃,把它拿到了等客車的地方,感覺它的溫度在慢慢變冷,我拿起來慢慢地?fù)荛_了塑料袋,輕輕地咬了一口,嘴里是自己從未吃過的味道,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一紅,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了下來,最后就是,一個21歲的女孩子,在大街上,手里拿著手抓餅慢慢地蹲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那是我。
?我說,不念了,念了八年,對得起青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