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千年古剎（二十七章）
小神仙凝視良久道：“這就是你想有一顆人心的原因？”
“是又怎樣！”褚嬴弱弱道。
小神仙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是想做人，也不是貪戀做人的感覺，你一直沉醉其中，是因為你幻想著，世間有一個和你心心相印的人！你沒有弄清楚，美妙的不是塵世，是塵世中的某個人，不是你做了人，沾上塵緣，就能遇見他，你這樣做，是緣木求魚，徒勞無功?！?p> 褚嬴：“可是我真的感覺，離他更近了！”
“那應(yīng)該是死亡的氣息！”小神仙摸索著鎖鏈，想了想道，“你該想辦法把它丟掉。你需要看開的不是生死，而是宿命，神有神的冷清，人有人的煩憂，不是一個定比另一個好，但生來是這個，卻一定要做另一個，就是逆天改命，會不得善終?！?p> 褚嬴回想著過去的心境，只感覺不消十年，就能將世間的朋友忘的一干二凈，不禁一陣?yán)浜念澋溃骸拔覜]有逆天改命，一定要擺脫它才是逆天改命?！?p> “人心是怎么來的？”
褚嬴并不想和他說棋子的事，他只覺得最好再沒人知道那副棋子，于是簡單回答道：“心是蕭綜的！”
“你是血肉之軀，根本就受不住你這般耗費身心的算力，你現(xiàn)在又多了一顆人心，那顆心的主人原還是個兩面三刀，城府極深的人，現(xiàn)在看來，我說你五六年還說多了呢！你這分明就像一塊冰在太陽底下曬烤嘛！”
“我近來是常常容易生病，可能就是你說的那個緣故！”褚嬴道，“但我并沒有像他一樣兩面三刀！”
“難說的很，也許是你未置身愛恨名利場，就好像一把火，現(xiàn)在只是小火煨著，也許他的心是干凈的，那反而不好?！?p> 褚嬴瞬時不解道：“他的心是干凈的怎么不好？”
“他是一個機(jī)關(guān)算盡，手上沾滿鮮血的人，若心還是干凈的，那說明他一直騙人騙己，他很看重自己的心，他把心給了你，你也會很看重你自己的心，但歸根結(jié)底那不是你的心，我怕你也會像他一樣去賭命……”小神仙一陣驚駭，心道，“他現(xiàn)在不就是在賭命嗎？若真是這樣，褚嬴為一件好事獻(xiàn)身也罷了，只怕如蕭綜那樣，肆意妄為，他又不是一個普通人，怎么引他歸向正途才好?！?p> 小神仙坐著不說話，一時間想了好多，好一會兒不見他說話，褚嬴追問道：“你們的秘密是什么，能跟我說嗎？”
小神仙思量許久才道：“你的事，跟你說了也無妨，但你切記千萬不可外泄！”
褚嬴欣喜的點點頭。
小神仙哄孩子似的，溫言道：“你聽好了，其實你很重要，你不是一個普通人，你身負(fù)萬民之靈氣，就像天上的文曲星，你的出世，昭示著一個盛世的來臨。所以你的生死，干系重大，你不能看輕自己的生死。”
褚嬴退避三舍道：“這么嚴(yán)肅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貧道有不說的話，但不說謊話。這是本派的戒律！想想你是怎么來的，想想你與常人的不同，你的天賦異稟，你自己也能感覺出來吧！”他沒有說謊，但話只說了一半，褚嬴只是盛世中綻放的一朵仙葩，花開則彰顯盛世，花謝時卻不能通過他力挽狂瀾，小神仙之所以這么說，是希望他重視自己的性命。便是再普通的人，被人寄予希望，也會振奮，何況于褚嬴。
褚嬴并沒有一絲振奮，輕笑道：“我要不是活了一千多歲，我還真信你了，文曲星，那都是神話里編出來的，這世上既沒有神，也沒有鬼！不過你是古人，有些封建迷信和門派信仰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千萬不要用到我身上?！?p> “你還是不信！”小神仙道，“你可以不是鬼，不是神，那你知道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能活一千多歲，甚至更久！”
褚嬴生氣了道：“我堂堂正正的人，怎么是個東西呢！你這是污蔑我。”
小神仙氣惱道：“本派千年傳承，到你口中反成了迷信！我污蔑你還是輕的！我還想打你呢！”
“你的門派，還千年傳承？什么門派？”
小神仙傲然道：“三才門！”
“怎么從沒聽說過呢？”
“自秦皇焚書坑儒時，本派從陰陽家分離出來，隱姓埋名，打戰(zhàn)國時期算至今日，貧道是第四十八代傳人?！毙∩裣墒滞锵У?，“只可惜，如今也要斷絕了！”
“雖然我沒聽過！但我剛剛那么說，確實是我的不對！我跟你道歉?！瘪屹姓J(rèn)錯誤道，“其實我與你也算是同病相憐，都是千年一脈，不過你說的事情，實在有些離譜，我才失禮冒犯了！”
“你說的不錯，那神話中的文曲星，確實是假的，我如此說，只是讓你便于知道我的意思。反正閑著，與你細(xì)說也無妨！”小神仙是卜卦的，客人中多是市井凡人，因此他給客人解卦之時，會用旁人便于理解的語言，此時他見褚嬴不信，又細(xì)說道，“三才者，天地人，天地可孕育萬物，人既被孕育，又屬三才，是萬靈之長，靈氣充裕，是萬物中唯一能在本靈之上孕育賦靈的生靈，除卻本性驅(qū)使的吃穿住行之外，凡需人用機(jī)弄巧的事業(yè)，無論陰陽縱橫，儒道墨法之流，人的靈慧之氣或多或少便能長于其中，你便是這靈川氣海充溢下繁衍出來的賦靈。說來，你該感謝至尊這位文成武德的帝王，也是因為他，你才有機(jī)緣來到這世間！雖然也僅止于此，但起碼你現(xiàn)在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了，不再是一團(tuán)虛識，而你卻不懂珍惜自己的性命！若你此番死了，只怕再等上千年，也未必再能逢到這樣的機(jī)遇?！?p> 褚嬴聽此一言，頓時面如冷灰，兩人許久不言，忽聽隔壁有響動，小神仙驚道：“糟糕，有人偷聽！”
褚嬴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小神仙回頭，只見他雙目噙滿淚水，一閉目，兩滴淚順著臉頰滾下來。小神仙道：“你怎么哭了？哦，你心里恨著至尊，不想和他扯上關(guān)系是不是？”
褚嬴道：“我不恨他，如你所說，我該謝謝他！”
“那你就該好好活著，守護(hù)好你的靈川氣海！這也是你的領(lǐng)土！說不定你還能幫至尊重回盛世！”
“若我有能力，我愿意幫他，我甚至愿意為他死，為天下人死也無妨！可是你跟我說，我不能死！”
“你為什么一定要死呢？”
“你剛才還說，我和石蘭只能活一個，如果要我死，才能救他，我會毫不猶豫！”
小神仙一笑道：“你是為這個哭，難得你如此有心，此時還想著他！唉，這可能也是你有人心唯一的好處了?！?p> 褚嬴心思一轉(zhuǎn)道：“有了，我可以去求至尊，把這件事告訴他，興許他一高興，就放了石蘭?！?p> “你不用去了，剛才聽墻角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了?！?p> “只怕他不信！”
“你說我說他可能不信，他的人說，他會信的多一些。我現(xiàn)在只擔(dān)心，楊玄保別狗急跳墻才好！”小神仙籌謀片刻道，“稍后若是至尊召見，你設(shè)法拖著楊玄保，不要讓他在牢獄中，有下手的機(jī)會?！?p> 褚嬴嫌棄道：“我連見都不想見他！”
“你如此記恨楊玄保，卻不恨至尊？”小神仙一笑，又問道，“你當(dāng)真不恨至尊，愿意為了他去死？”
“我不知道！也許吧！”
“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掙扎的樣子，和蕭綜太像了，可見，他應(yīng)該是影響了你的性情。你們雖善惡兩端，卻因為那顆心，變得同樣的果決，哪怕要決斷的是人命。你要小心了，千萬不要像他一樣誤入歧途?！?p> 褚嬴也意識到了，自己從前是很膽小的，別說生死，流血生病都嬌滴滴的，如今病了也不自惜，甚至連性命也不惜。
然而梁武帝正聽著高僧說法，忽然內(nèi)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梁武帝屏退僧人，召進(jìn)殿里一個牢頭裝扮的人，至尊問他道：“是有消息了？”
牢頭行禮道：“屬下聽了他們的對話，實在是匪夷所思。”當(dāng)下將小神仙褚嬴的對話一一說了。
梁武帝道：“想不到褚嬴還有此來歷！”
那牢頭道：“屬下只是復(fù)述他們的對話，這興許是那妖道想脫身的計謀，他多年來不愿吐露，此時卻輕易說出，還讓屬下探聽到了，只怕未必是真相！”
“你退下吧！”
過了一會兒，梁武帝對秦公公道：“把褚嬴從牢里移出來，關(guān)到光嚴(yán)殿去吧！”
“諾！”
秦公公到了天牢，先看到楊玄保，上前問好道：“哎呦，楊大人怎么在這個地方！”
“只是來看看這個新抓的囚犯，還死活不認(rèn)罪，可氣的很，秦總管怎么也來了，可是至尊有什么吩咐！”
“唉，還不是那個褚嬴，今日惹怒了至尊，至尊吩咐咱家把他帶去光嚴(yán)殿關(guān)起來，以示天威?！鼻乜偣芸戳搜坌碳苌辖壷氖m，低聲對楊玄保道，“楊大人，別怪咱家沒提醒你，至尊可有意施恩呢！若是出了差錯，怕是要追究的！”
楊玄保萬份意外道：“怎么，至尊突然改了主意？”
“楊大人平日眼明心亮，今日怎么糊涂了，自己不會看嗎？本來是要關(guān)在天牢的人，現(xiàn)在要提到光嚴(yán)殿去，那里與至尊的寢殿可是只一院之隔呢！哎呦，又說多了！”秦公公掩口道。
楊玄保會意：“謝公公提醒！”
只聽石蘭憤慨道：“你們憑什么關(guān)我?guī)煾?，他又沒犯罪！”
秦公公行至石蘭跟前道：“知足吧，虧得你有個好師父，興許過兩日就撥開云霧見青天了呢！不過你這脾氣，也不適合在圣上跟前伺候，沒什么用！”
“免了，我可沒這份福氣伺候他，也只有像公公這樣的人才配呢！”
秦公公一耳光打過去：“不識趣的東西！確實該打！”他轉(zhuǎn)頭對楊玄保陰惻惻道，“這石蘭的身體看著有些單薄，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死了呢！”
楊玄保會意道：“難說，他是個小人物，沒見過世面，興許是嚇破了膽，來時就帶著病，這天牢又陰寒，擔(dān)驚受怕，加上寒邪入侵，一時不勝，說不定就死了?！?p> “那至尊問起來可不好交代！”
“是下官考慮不周全，到時會去褚嬴的府上賠罪。”
石蘭挨了一個時辰的鞭笞酷刑，也沒有害怕，可面前這兩個人，言語一來一去，竟是將他當(dāng)個死人一般，石蘭一陣脊背發(fā)涼道：“你們好可怕！”
秦公公道：“現(xiàn)在才知道，你這條小命，本來就是螞蟻一樣，偏生還長了張催命的嘴！下輩子投胎做啞巴吧，還能活的長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