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所謂前夜
李昂搖晃了一下手中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樂園市喧鬧的夜色。
老萬已經(jīng)去找他的“渠道”準備采訪證了，而其他人當晚則留宿在玉蘭家中，想到任何漏洞和問題隨時溝通。
月色正濃，已是后半夜。
安鹿躺在床上早已睡熟，發(fā)出輕柔的呼吸聲，時而翻身砸吧嘴，不知道做的什么夢。
玉蘭依舊躺在工作椅上，耳后插著電纜，已不記得多久沒出過動靜，不知道是醒是睡。
整個屋里，除了李昂之外，只有艾莉光著腳丫側躺在沙發(fā)上，與李昂共享著這片刻的平靜。
正如自2088醒來的每一個夜晚。
此時的李昂，心中即平靜，又充滿不安。
即便是玉蘭，能獲取到的千人托德的相關信息也極為有限，除了來自其他試圖潛入者搜集的相關資料，基本也就只有托德動物園外圍日常管理系統(tǒng)的聯(lián)網(wǎng)服務器信息。
因此，所有目前可以擬定的計劃，都僅止于突破外圍捕獵區(qū)。
進入羊區(qū)以后的整個流程，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
如何尋找安數(shù)二人被關押的位置，進入羊區(qū)之后的具體流程，甚至如何脫身，都完全無從計劃，只能見機行事。
甚至即便是已經(jīng)計劃好的部分，在李昂看來，都充滿了不確定性。
后臺偽造訪客身份騙過防空識別，沒有人做到過。
落地出示假采訪證，到底能不能騙過對方，沒有人能保證。
最關鍵的在于，這整個流程，必須在托德無法親自確認的時間段進行。
而要確認這個時間，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只有一次機會，就是利用安鹿作為安數(shù)女兒的身份，嘗試與托德方面聯(lián)系。
根據(jù)安鹿回憶，每次托德派來接安數(shù)的人都是同一個，時間固定是下午一點左右。
這個人的身份并不清楚，但是安鹿有聯(lián)系方式，李昂判斷，此人極有可能是托德的貼身親信之一。
而據(jù)安數(shù)此前與安鹿傾訴時透露的細節(jié)，托德的休息時間也與常人極為不同，都是下午睡覺，也與這個時間基本吻合。
李昂拿著咖啡的手有些酸了，輕輕放在一邊的玉蘭辦公桌上，走到沙發(fā)邊上，坐在艾莉旁邊。
隨手一掏，遞給艾莉一罐百事。
“可口，謝謝。”艾莉沒有接。
李昂覺得好笑，收回了百事，咔噠一聲，自己扣開喝了起來。
“喂！”艾莉瞪著李昂，顯然沒想到后者居然就再不理她了。
李昂強忍著笑，在桌上一抹，一排百事整齊地出現(xiàn)在桌上。
艾莉氣惱，重重地蹬了李昂一腳，卻沒想到李昂早有防備，一把抓住了她雪白的腳丫。
李昂正要開口嘲笑，手中溫熱滑嫩的觸感傳來，卻令他心臟猛地一陣狂跳，下意識地立即松開。
屋內唯一開著的一盞暖色的夜燈，掩蓋了艾莉臉上瞬間升起的紅暈，腳丫也如同受驚的小貓般快速收回。
倆人瞬間陷入一種古怪的尷尬氣氛之中。
起身走開？好像會顯得更加別扭，可是坐在這里，又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打破空氣。
“咳咳，”李昂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手上變出一個小小的蛋糕，遞給艾莉，眼睛看著別處，“來點宵夜。”
艾莉看了看李昂手上的蛋糕，猶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還是接過。
“你朝麥克他們那個蠶繭，扔的是什么東西？”艾莉輕輕咬了一口問道。
“迷幻蘑菇！”提到這個，李昂一下來了精神，當下把當年的慘痛經(jīng)歷給艾莉添油加醋的講了一番，逗得艾莉笑的直捂肚子。
當然追女孩之類的內容自然都隱去了，在他的故事里，自己可是一個好學的好大學生。
“你們那個時候可真好?！卑蜉p輕感嘆。
李昂看著艾莉，張了張嘴，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嗨，我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好的，只是……有點想念我老爹老媽?！?p> 說到這，李昂忽然意識到，似乎從來沒聽艾莉說起過自己的事。
“你的父母呢？”
艾莉停下了口中的咀嚼，手上的蛋糕就那么端著，整個人仿佛定格了一般。
李昂意識到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趕緊找補道：“我……我就是好奇新人類的家庭關系是什么樣的，你別在意?！?p> “他們死了?！卑虻卣f，繼續(xù)吃起了蛋糕，仿佛在聊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四年前，我15歲生日的時候，我們一家開車去餐廳，被一個運垃圾的大卡車撞了。”
“聽說是當場死亡，沒有痛苦，也算是好事。”
“我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除了腦袋和心臟這一部分區(qū)域，其他尤其下半身，都用仿生義體代替了，總算是揀回了一條命。”
“為我安排那家診所，并且付清了治療費的人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只是在賬單上簽了一個‘0’的標記?！?p> “他還給我留下了一筆錢，我靠那筆錢混到了十八歲，進了Muse，除了每年都要回那個診所保養(yǎng)義體以外，其他沒什么可說的。”
李昂靜靜地聽著艾莉的講述，看著她平靜的俏臉，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同命相連的暖流。
兩個同樣失去了父母的人，在這巨型都市喧囂的夜晚，在這九死一生的戰(zhàn)斗前夜，在這靜謐溫暖的昏暗房間，互相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李昂輕輕嘆了口氣，手上多了一瓶可口，摳開，遞給艾莉。
“干杯，為了我們的老爹老媽。”
艾莉愣了一下，接過，淡淡一笑。
“干杯，為了我們自己?！?p> 兩人相視一笑，百事和可口的易拉罐碰在一起，在暖暖的夜燈照射下，如同窗外絢爛的霓虹，紅藍交融，渾若一體。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艾莉看著李昂的眼睛，堅定地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房間，照亮仍舊一動不動的玉蘭，照亮滿茶幾的零食和可樂瓶罐，照亮沙發(fā)上腦袋歪歪靠在一起，憨憨睡著的兩人。
而安鹿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靠在床頭上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這晨曦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