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千人

　　電梯門還沒完全打開，門外的雜亂吵鬧就已涌經(jīng)入耳內(nèi)。

　　艾莉拉開外套拉鏈，露出里面掛的胸牌，小聲提醒李昂：“戴上，跟緊。”

　　電梯門打開，外面很多穿著紅色統(tǒng)一制服的人正幾人一組，忙碌地挨個屋子破門搜尋，互相吆喝吵吵嚷嚷，看那粗暴行事，顯然不是善類。

　　其中一個頭頭模樣格外顯眼的高個壯漢，用手中似槍非槍的武器對著一個緊鎖的房門扣下板機，頓時一股強烈的沖擊波從槍口爆出，輕松的就將房門掀飛，幾個手下沖進去就是一陣摔打砸踹之聲。

　　那壯漢收起槍走向下一個房門，扯著脖子朝手下們大聲吆喝：“都他媽別忘了！天亮之前！找不到人！全跟這棟樓一起陪葬！”

　　李昂見那氣勢，趕緊手忙腳亂地掏出實習(xí)生的胸牌，套在脖子上，低著頭跟著艾莉走了出去。

　　二人在一片狼藉的走廊中穿行，李昂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喘，反觀艾莉卻是自信淡定，縱使面對一路上那些兇神惡煞的目光都能面不改色，心中倒是有幾分佩服。

　　可眼看就要抵達走廊盡頭的另一部電梯，那頭頭卻從面前的一個房間走出，正撞見李昂二人大搖大擺走來，反應(yīng)了一秒，警惕地大喝：“你們干什么的？”

　　李昂嚇了一跳。艾莉淡定停下，用兩只手指一夾胸牌，晃了晃：“MUSE。”

　　那壯漢走過來，仔細打量了一下二人：“記者？我沒有收到過采訪許可。”

　　李昂緊張地看著艾莉，卻見后者撩開頭發(fā)，輕點了一下耳后一個嵌進皮膚的春綠色小裝置，抬頭：“現(xiàn)在你有了。”

　　那壯漢一愣，不知為何臉色大為緩和，暗罵了一句：“上面怎么想的，這種事都能同意采訪?！比缓髶P了揚下巴，示意二人通過。

　　李昂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前后一百八十度的變臉，對艾莉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由佩服變成了尊敬，卻看后者不滿地撇了撇嘴，徑直走到電梯門口，按下了按鍵。

　　李昂一邊用余光目送那壯漢走遠，一邊湊到艾莉耳邊，伸手過去好奇地捏了捏那小裝置，輕聲問道：“這什么玩意？”

　　艾莉一巴掌打掉李昂的手：“腦機?！比缓笾噶酥咐畎憾笸瑯拥奈恢茫澳阋灿?。”

　　李昂驚訝地順著一摸，果然自己耳后也有一個差不多的小裝置，使勁一掰一陣刺痛，竟也是植入進了自己身體里，這才想起剛才冰凍艙里聽那兩個怪人也提到了腦機這個詞，一時間又是一腦袋問號。

　　不過此時的他倒是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所謂虱子多了不咬，眼下出去的問題更加棘手。

　　叮，二人走進電梯，艾莉按下‘1層’，眼看門就要關(guān)上，李昂正松了一口氣，忽然一雙大手伸進門縫，硬生生將電梯門頂開，是那壯漢。

　　那壯漢看了看兩人，尷尬的一笑，也進了電梯，站到二人身后。

　　小小的空間里空氣一下緊張起來，李昂忍不住偷偷朝后一瞟，卻見那壯漢額頭冒汗，緊張地盯著樓層屏幕，似是心急火燎，罵到：“這什么狗屁大廈，電梯設(shè)計跟他媽迷宮一樣，舊人類的垃圾?！?p>　　舊人類？李昂向艾莉投去疑問的目光，而他從艾莉回過來的眼神中讀到的依然是‘出去給你解釋’。

　　恢復(fù)平靜的電梯很快抵達了1樓，門還沒開全，那壯漢就一步竄出，朝大樓大門狂奔而去，而此時一樓大廳里聚集了大量穿制服的人員，排著隊伍低著頭，氣氛肅殺，安靜異常。

　　李昂和艾莉交換了眼神，二人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剛剛踏出電梯，一股徹骨的寒意就席卷而來，巨大的壓迫感蓋頂而下，竟讓李昂一瞬間產(chǎn)生了跪下的沖動，仿佛這樣才能減輕一點。

　　艾莉也是臉色一變，注意到了李昂的反應(yīng)，一把拉住他胳膊，快步拽進了一旁的隊伍中。

　　李昂大口地喘著粗氣，艱難對抗著這自己從未體驗過，由內(nèi)而外的恐怖壓力，硬撐著開口問：“這……這是什么？”

　　艾莉一只手撐著李昂，目光緊張地盯著門口：“千人，這是一種特殊的腦機電磁波，是托德?！?p>　　話音剛落，卻見剛才沖出去的壯漢諂媚般一臉堆笑地倒退著讓了進來，而隨之現(xiàn)身的是一個大腹便便一臉橫肉的光頭胖子，看那樣子，想必就是艾莉所說的托德。卻見他手上還握著兩條皮鏈，竟牽著兩個……人。

　　那兩人只穿著內(nèi)衣內(nèi)褲，全身皮膚滑嫩白白凈凈，五官更是都極為精致，可惜頭頂似是為了和那胖子一致而被剔的精光，露出耳后醒目的腦機，但仍可看出來都是萬里挑一的美女，只不過此時被牽著爬行，模樣竟像極了豬狗。

　　李昂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艾莉卻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全場此時都低著頭，只有他一個人直著脖子，在艾莉低頭側(cè)目的焦急示意下，李昂也趕忙將頭低下，只探著眼角偷看。

　　只見那胖子托德牽著‘寵物’，挺著肚子搖搖晃晃地走到大廳中央，左右掃了兩眼，不滿道：“在哪？”

　　那壯漢聞言，慌忙大聲招呼旁邊手下：“帶過來！”

　　不多時，幾個制服男子就將兩個被束縛住雙手的少年兄妹連推帶搡地帶了上來。

　　那兄妹頭發(fā)雜亂，衣衫破舊，臟的仿佛被人剛從狗窩里提出來，被皮帶勒著嘴巴的哥哥臉上滿是憤怒和倔強，而妹妹則嚇得渾身顫抖，低頭看不清相貌。

　　托德把寵物遞到旁邊隨行的下人手里，上前幾步，打量了那兄妹一番，問道：“怎么是兩個人？”

　　“就是這倆！在一個冰凍艙里發(fā)現(xiàn)的！”說著大手伸過去一把薅開那哥哥的頭發(fā)，露出空蕩蕩的耳后：“舊人類！沒錯！”

　　托德斜斜地瞄了一眼，盯著那壯漢：“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虎?！蹦菈褲h被盯的發(fā)毛，低著眼腦門肉眼可見地冒汗。

　　托德點點頭：“阿虎，你這條命，我給你留到明天天亮，李書人的兒子，找到了，活，找不到，都死?！?p>　　李昂一驚，雖然早有預(yù)感這些人是在搜尋自己，但是現(xiàn)在親耳聽到，還是一陣頭皮發(fā)麻

　　聽這意思也不知道老爹是捅了哪個馬蜂窩了，連累自己都成了眾矢之的?？催@些人的行事，被他們抓到恐怕不會有好下場，而身邊這個叫艾莉的女孩，雖然也出手就砍腦袋，但至少看起來并不打算傷害自己，此時除了相信她，貌似也別無選擇。

　　那阿虎自知伎倆被看破，哆嗦著點頭如搗蒜。

　　“至于這兩個，”托德托起那女孩的臉，仔細端詳，后者雖然眼淚婆娑目光驚恐，但是仍可看出十分俊俏，“給她們裝上腦機?！?p>　　那女孩一聽，眼睛頓時瞪圓，驚恐地不斷搖頭，男孩更是如同被戴著嚼子的野狗，拼命想掙脫出來咬人，但還是被牢牢按住。

　　托德嫌棄地退后兩步：“嘖嘖，不識好歹？要不還是死吧。”

　　那兄妹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令李昂很是意外，不由得摸著自己耳后的所謂腦機，低聲問身邊的艾莉：“這腦機……到底是？”

　　卻見艾莉此時也抬著頭，憎惡地瞪著那胖子，強壓著惡心低聲回答道：“對一些人來說，是力量，對另一些人，是牢籠。”

　　啪啪啪！“說得好！”托德拍著手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如尖刀般穿過人群，精準地扎到李昂和艾莉身上，身邊人見狀，紛紛快速讓開，僅僅一瞬間，二人就已與那胖子面對面。

　　李昂后背上唰地滿是冷汗，這種距離如此耳語都能聽清，還有這恐怖的壓迫感，這看起來面目可憎一無是處的胖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這不科學(xué)。

　　可眼下既然避無可避，也只能兵來將擋誰來土淹了。李昂這么想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

　　托德打量了一下李昂二人，眼睛瞄到了二人的胸牌，略帶疑問地看向阿虎，阿虎趕緊解釋：“她們有許可證?！?p>　　托德略一沉吟，忽然轉(zhuǎn)過臉來，臉上竟帶了些玩味的笑容：“你們Muse的老板，唐夫人，那可是我老朋友，只不過，她好像快老死了吧?！?p>　　艾莉不動聲色：“我們只是底層員工，沒見過唐夫人?！?p>　　托德色瞇瞇地盯著艾莉的俏臉：“這么漂亮的女孩，做什么底層記者，可惜了?！?p>　　艾莉臉色微變，卻沒想到下一秒，托德似是察覺到什么，鼻子湊到艾莉肩膀聞了幾下，瞬間一臉厭惡：“機器的臭味?！?p>　　李昂下意識看向艾莉裸露的手腕，泛著淺綠色微光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

　　“不過老朋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蓖械路槺确瓡€要快，說著一伸手，阿虎會意，趕緊遞上自己的那把‘破門槍’，還特地掰開往里面裝上一顆子彈。

　　托德接過，遞到艾莉面前：“殺過人吧？”

　　艾莉看了看那槍，伸手去拿，托德卻忽然一抬手，把槍遞到了李昂面前，目光冷峻地盯著他：“你來?！?p>　　李昂一愣，脫口道：“我沒有殺過人?！?p>　　“沒殺過人的人殺人，更是百看不厭啊?！蓖械吗堄信d致地說，見李昂猶豫不敢接，眼神卻又瞬間轉(zhuǎn)冷。

　　“快接啊！你想讓大人舉多久？”旁邊的阿虎見狀，趕緊遞眼色催促。

　　李昂心下不妙，轉(zhuǎn)頭看向艾莉，而后者的眼神似是在說‘不要心軟，不要猶豫’。

　　李昂看著托德手中的槍，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接過，轉(zhuǎn)過身，槍口對準了那少年兄妹。

　　眼前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眼睛里只剩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