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臨行
靜心修行的日子,總是不經意間流逝,眨眼,又是一個春三月。
大山內外冬雪化去、草木抽芽,滿山的櫻花正孕育著花苞,準備迎來絢爛的綻放。
而鬼法師,也是一個快十五歲的少年郎了。
去年冬日元服后,千手家立馬就發(fā)文祝賀,并隱晦的表示,兩家的聯(lián)姻不應再拖,既然當事者已經元服,那就該盡早開始流程。
既然人家女方都表露出這么個態(tài)度,漩渦家自然不會拿大。
于是,月余前,他的婚事就被提上了諸長老、執(zhí)事們的議席。
議論的結果不言自明,反對派雖然多少掙扎了下,但大勢所趨下也是無力回天。
而今日,就是鬼法師準備出行的日子。
也許以他前世的眼光來看,這個年齡結婚什么的實在太早。但在此時,這卻是常態(tài)。
過程中,他會先去京都等待,期間將會有人先行前往位于中加賀川國的千手家,進行先期的禮儀流程。
此外,此行京都還有一層意思。
漩渦家雖處于半隱世狀態(tài),但既然存在于這世間,而不是什么玄幻的半位面,在本身就體量頗大的情況下,必然需要和統(tǒng)治階級保持一定的聯(lián)系。
而鬼法師,做為漩渦家未來的首領之一,自然是有去先行拜見太閣、及太政府諸公之必要的。
而這,也同樣是當年奈奈子婚前在京都停留的原因。
只是,那次因為千手家的掉鏈子,幾乎讓她在公卿前成為了笑柄。
至今,奈奈子都為此感到羞憤不已。
這幾日,鬼法師也一直都在忙這方面的事情,比如跟著教禮儀的先生不情不愿、云里霧里的學習了三天。
這時的人們普遍有跪坐的習慣,各種禮儀與跪坐一結合,就變的好似磕頭一般。
往日里面對母親、及其他親族長輩時還好,可以用‘天、地、君(劃掉)、親、師’來說服自己。
但這對象,要是換成了旁人....
哪怕他明知道,這其實和中國的‘下跪’并不是一個含義,但由于先入為主的因素,心里就多少還是有些不愿意。
不過,時代就是這么個時代、習慣就是這么個習慣,既然沒有能力去改變,那就只能想辦法適應了。
總之,連續(xù)數(shù)日就這么過去,其間還夾雜著跟著瞎忙活的奈奈子。
這女人,前腳還哭哭啼啼、說什么‘兒子不是我的了’。
后腳,就可能笑逐顏開的忙著給他挑衣服、掛飾,時不時還拉上鬼法師一起選,往往一耗就是大半個鐘頭。
簡直讓人糟心。
你不愿意還不行,撒嬌、賣萌、裝哭....總之,她讓鬼法師就范的手段多的很。
不過,該過去的終會過去,這些個苦難也就到今日為止了。
一大早,奈奈子叫醒了鬼法師,開始幫他梳頭、打理。
該打點的東西昨日就準備好了,各種封印卷軸、換洗衣物、忍具,一股腦的給塞在了空間卷軸中,背上就可以走。
饒是如此,奈奈子還是花了兩個小時才給他收拾好。
時間都被浪費在穿哪一套衣服上了.....挑來挑去,奈奈子最終拿起第一件說‘果然還是這個最好’時,鬼法師都快崩潰了。
正當他像個提線木偶般,左右轉圈滿足著母親的欣賞欲時。
門外傳來腳步聲,與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
“漩渦仁性,攜下屬前來。”
母親嘆息了下,終是收回目光,招呼了鬼法師一起向外走去。
出了屋門,總算見到來人。
為首的,是一名看著有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模樣沉穩(wěn)、看發(fā)色是出身支脈,應就是先前聲音的主人‘漩渦仁性’了。
各支脈與主脈不同,他們的通字‘通’的不是輩分,而是血系。
所以,別看眼前這人的通字‘仁’,就以為是鬼法師兒子一輩的人物......人家不是這樣論的。
其身后眾人,發(fā)色多為深淺不一的棕色。
他們穿著統(tǒng)一樣式的灰黑色收袖衣褲,面罩、忍具包、腿側匕首、背負的忍刀,也幾乎都是一模一樣。
且不同于主脈,普遍有著羽織長褂、紋族徽的習慣。
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能表露身份的標識。
與其說是火影世界的忍者,不如說是甲賀、伊賀之流集體穿越了.....當然,鬼法師也沒見過就是了。
“見過奈大人。”
漩渦仁性見著兩人出來后,單膝跪地向奈奈子見禮,身后一眾人也緊隨其后。
他使用的‘奈’,才是奈奈子正式的名字;而鬼法師常聽到的‘奈奈子’,則只是一種表示親昵的稱呼,類似于小名。
“諸位辛苦,起來吧?!蹦文巫玉娉值狞c頭,并對鬼法師道
“你且上前來。”
正站在母親側后,感嘆奈奈子還有這么一面的鬼法師,聞聲只當母親是讓他給諸位打招呼,于是向前兩步、很正式的鞠躬道。
“守晴見過仁性叔叔,見過諸位前輩?!?p> 他看那為首者,知道不是什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角色,覺得必須給予重視。
想必,叫一聲'叔叔'并不吃虧。
奈奈子聞言立時眉心微蹙,紅唇輕啟,似乎是想要說什么。
但遲疑片刻,許是覺得眼下不是時機,終究未多說什么。
單就'籠絡人心'這個立意而言,鬼法師不能說做錯了。
但,已經元服的他,此時對護衛(wèi)們施長禮,且口稱叔叔、前輩是不合適的。
正可謂施禮太大、稱謂過亂,有尊卑不分之嫌。
漩渦家綿延數(shù)百年,歷代都被太政太閣赦封,可謂忍族中的貴族,各種禮節(jié)與其他忍族不可同日而語。
雖說不是公卿之家,上位者不用對下位者始終端著姿態(tài)。
而臺下諸人,也都是支脈精英,不是什么閑雜人等。
但你對手下的護衛(wèi)行此禮、稱此謂,面對真正的長者、前輩時又該如何?
所以,廊下諸人亦是不敢應,遲疑片刻后才有仁性出聲道。
“不敢當,仁性見過守晴大人?!?p> “額..大人不敢當,前輩請起吧?!?p> 鬼法師現(xiàn)代人出身,本身就受不得繁禮;
平日里往來的,也多是些少不更事的半大少年;
加之,本身在此間就地位特殊,甚少有需要注意上下尊卑的時候。
所以,行事間就沒怎么注重過這之間的彎彎繞繞,前世的套話自然是張嘴就來。
可這話他說得,下面仁性在內的一眾人卻諾諾不知該作何反應。
一時間,進退失據、尷尬不已。
奈奈子當即給了傻兒子后腦勺一巴掌,用軟糯的聲音道。
“起來吧仁性?!?p> “是,大人?!?p> 仁性這才應諾起身。
奈奈子點點頭,又看向捂著后腦勺立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的鬼法師,招手示意其近前來。
“近前來,再讓媽媽瞧瞧...”
奈奈子眼眶中泛起霧氣,十五年來,這是第一次要和兒子分開這么久。
一時間,種種擔憂不禁浮上心頭。
“母親....”
奈奈子將兒子摟入懷中,吻著他頭發(fā)低聲囑咐。
“山外不比咱們這一畝三分地,此去山高水長,萬事都要以自己安全為先,不可逞強?!?p> “諾,我會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還有,我知你不在乎俗禮,可這世上俗人頗多,禮雖繁復、卻是穩(wěn)定之基,到了外面,可不能再想當然了?!?p> 甚少與母親在舉止間如此親昵的鬼法師,此時靠在奈奈子懷中,忘卻了臺下還有諸多人盯著的難為情,也顧不得咀嚼其話里話外的意思。
只是貪婪的聞著這一世母親身上淡雅的香氣,輕聲保證會諸事小心。
再不舍也將臨別,他站在一眾人間向著母親深鞠一躬。
“您保重,我這就走了?!?p> 抬首,正瞧見奈奈子眼角的淚珠,心疼的同時、卻不愿再作那小女兒態(tài),遂腳下爆發(fā)查克拉,轉身電射而走。
這一去,竟是頭也不回。
仁性外的一眾人,得前者示意,也對著奈奈子行了一禮,緊隨鬼法師離開。
獨留仁性,杵在原地低頭等候。
他知道,等奈奈子收拾心情后,必有更詳盡的囑咐。
奈奈子后退兩步靠在廊上,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用手帕一下下擦拭眼角的淚。
同時,臉上卻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銀牙暗咬、恨恨道
“這個沒良心的小鬼,..居然眼淚都不流一滴..…哼…”
話到這里,便戛然而止。
因為她注意到,廊下的仁性已經頗為尷尬的低下了頭...
“咳咳...大人您還有什么吩咐?!?p> 仁性低頭,掩飾著嘴角的笑意問道。
他雖自視為奈奈子的家臣,卻也是真?zhèn)€看著這小丫頭長大的叔伯輩。
尤記得十六年前,眼前的‘大人’年不過十四,還是‘奈奈子姬’之時。
這院落的上代女主人,一個如他姐姐般的人物,也是在這里、在近乎同樣的位置,哭著目送女兒元服巡禮、嫁人的。
當年,他作為派給‘奈奈子姬’的心腹,亦是留到最后,如今天這般等著。
其后過了不久,初為人母的‘奈奈子姬’已成‘奈大人’,又是在這里,她流著淚、送雙親與丈夫出征五尾。
而回來的,只是傷心的父親、與‘守治院護國夫人’的無謂追封及靈柩。
那一役他也在,同樣是作為護衛(wèi)出發(fā)...結果,守護者卻是被被守護者所救…
他失去此生最尊敬的人,奈奈子則失去了丈夫與母親。
院落兩代女主人的性子,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雖容貌有差、卻在他眼底重合。
……
只是片刻過去,還未及廊下的大男人將這一切回憶個始終,情緒正不上不下之時,奈奈子的哭聲已停。
她也不再站起,只是順勢挺背收腿,拉過一旁的蒲團跪坐于廊臺。
輕咳一聲,眨眼間,竟是除了眼底殘存的紅印,再找不到任何失態(tài)的跡象。
彷佛先前哭的,是另有他人一般。
恢復了端莊的奈奈子,對站在廊下、此時只比她低了一頭的仁性說道,
“觸景生情,思及故去的家慈與我那短命鬼亡夫,一時間搞得和生離死別一般,倒是讓你見笑了?!?p> 見仁性不說話,奈奈子知道那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便也不多問。
畢竟男人不像女人般善變,沒本事如自己這樣,做到陰晴一瞬。
于是,她繼續(xù)自顧自的說道,
“..按說,一切交給你,我本該放心不再多言。只是作為一個母親,容我多囑托幾句。”
“請您吩咐?!?p> 奈奈子抬頭瞅了眼似是調整好的仁性,暗自腹誹句男人一樣善變。
“你也知,這趟出門,不只是為了聯(lián)姻,還有鬼法師的元服巡禮要進行....也就是說,要和京都的諸多公卿世族來往”
“但我兒鬼法師吧......想必你剛才也看到了......”
“他這孩子,看似恭良知理,實則對世間禮法全然不以為意,腦生反骨、戲謔人間,滿腹的不合時宜?!?p> “觀其言行,知老幼而無男女、識上下卻無尊卑、上不畏力下不憫弱?!?p> “固然,離諸色相,無分別性,諸般可平等?!?p> “但這俗世里,又哪有那等佛陀存在的余地?正因世人著有、著相故,公卿才得以禮、以尊卑治世,不然那幫武家鄉(xiāng)黨,早就翻了天了。”
“大人看得確實明白,守晴殿若真如大人所言,的確幾不容于世?!?p> 仁性想起之前短暫的接觸中鬼法師的諸般表現(xiàn),對奈奈子這番話深以為然。
“我漩渦家看似被公卿接納、被忍族尊崇,為一方之豪.....但這底下涌動的暗流,想必你也明白?!?p> “屬下明白,血跡封印、卷軸財富、尾獸研究.....忌憚、垂涎者太多。”
“是啊,若不是溫良謙恭、小心謹慎,已區(qū)區(qū)數(shù)百的半化外之民,如何能存世近八百載?他若是個閑散野人也就罷了,沒人會理會他的瘋言浪行......但鬼法師又怎么能是野人?他的一切行為舉止,都會被放大了、揉碎了觀察?!?p> “禮法乃公卿治世之基,膽敢對此不以為然,公卿就會對他的命、對漩渦家不以為然……仁性,從家慈在世之時,你就是我家用慣的老人了?!?p> “我不和你客氣,你也莫要和鬼法師客氣,準你使用一切手段,此行務必要用心?!?p> “諾。屬下一定盡心盡力?!?p> “那么,鬼法師的安危...可就交給你了..”
“真要有個什么意外......無論如何,管他事后洪水滔天,也要保我兒安全!”
漩渦仁性明白,這些個話語,其實太過夸張....只是出趟門而已,鬼法師又不是個傻子,不至于真弄的舉世皆敵。
但他同時又明白,自己面前只是個兒子初次遠游,所以內心忐忑、患得患失的母親。
她要的,只是個安心罷了。
那就給她個心安....
“守治院護國夫人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千手戮妖真忍殿的英姿,屬下亦是時刻不敢忘懷。以倆位大人與奈大人對屬下的大恩大德起誓,仁性定以此命、護守晴殿之安全。”
面帶倦色的奈奈子聞言睜開眼,似是確定其誓言真?zhèn)伟悖ǘǖ闹币暼市云岷诘碾p眸。
如此片刻后,她閉眼點頭,
“那你便去吧……”
“諾?!?p> 話罷,仁性結印、瞬間消失在原地。
神端端跪坐的奈奈子,察覺到他查克拉反應消失后,輕松了口氣、卸下了臉上方才的肅穆。
只見她悄摸摸的、從胸衣下抽出一張字條,打開上下瞧了一眼,方才苦著臉有些懊喪的自言自語道,
“哎呀呀,感覺好些個詞兒都忘說了.....我看看,我看看....‘治世之基’...嗯,用了;...‘溫良謙恭’..好像也用了?;......可惡..這個忘了....這個也忘了....”
“該死的,父親寫之前還笑了我好久呢....虧死了?!?p> 這漩渦仁性,乃是她母系的親近支脈,自小就跟在她媽媽身邊。
當年,奈奈子還幼,入蒙學前總得先識字。
而她媽媽又嫌麻煩,不想自己來,索性就打發(fā)了仁性去做。
仁性當時只是個才十歲出頭的跳脫少年,哪能有耐心好好教小孩子讀書....結果就是奈奈子成天挨罵,總被說笨。
所以,總的來說,就是記仇的奈奈子,想在昔日的‘啟蒙老師’面前表現(xiàn)一番而已。
而素材,就是她放胸衣里貼身藏著的那張紙。
沒錯,那其實是奈奈子那個從未登場過的父親寫的......
……
同一時間,山內結界入口處,前次負責迎接千手重明的漩渦信隱,此時正羽織執(zhí)扇、背負著卷軸,走向結界。
他是將先行前往千手家的人選。
他身邊,又另有一眾,與先前鬼法師院中眾人打扮一般無二的忍者,正是他此行的護衛(wèi)。
他們一行,將一路不做停留的直抵千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