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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君墨梨

第四十五章 烏司起咒召大靈,魘術(shù)反噬殞人心

彼岸君墨梨 隨仙鶴神 4551 2025-08-31 14:46:17

  漫天的黃花依舊紛揚如蝶,在微風中翩躚起舞,卻再無往日的靜謐祥和。靈溪寨中,青石板上橫七豎八地倒伏著尸體,鮮血無聲地沿著石縫蜿蜒流淌,如同猙獰的蛛網(wǎng),將大地染成暗紅。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花香交織的詭異氣息。

  獨孤玉手執(zhí)一柄古杖,靜立于參天古樹之下。杖身烏黑,頂端蟒首猙獰著的蛇牙在斑駁的光影中泛著幽光。她身形屹立,衣袂在風中輕揚,眸光沉靜地凝視著前方,仿佛與身后的古樹融為一體。

  在她對面,鼠面與風逍并肩而立,身后僅剩二十余名拜月教徒。眾人衣衫染血,兵刃低垂,喘息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風逍的彎刀已崩出數(shù)道缺口,鼠面黑袍上的銀紋也被血色浸染,唯有那雙從面具后透出的目光,依舊如淬毒的匕首般冰冷。

  一片黃花旋轉(zhuǎn)著落在血泊中,瞬間被染成凄艷的緋色。

  風逍踏過一具伏尸,玄色靴底浸透濃稠的血漿。他抬眸環(huán)視滿目瘡痍的村寨,唇角卻勾起志在必得的弧度:“看來你早已料到溪族會有滅族之災(zāi),事先將族人藏匿……”指尖輕彈刀鋒,震落一串血珠,“獨留你一人在此阻攔?!?p>  獨孤玉手中古杖輕頓,杖端蛇牙驟然泛起幽光。她身后紛飛的黃花忽的凝滯空中,聲音如冰刃刮過石壁:“滅族?”二字擲地有聲,“縱是蕭涯在此,也不敢這般妄言。”

  古樹枝椏無風自動,投下的陰影如巨掌般籠罩風逍。她向前踏出一步,足下血泊竟凝結(jié)成霜:“而你……”眸中寒芒乍現(xiàn),“今日將葬身于此,連棺槨葬身都是奢望?!?p>  風逍足尖輕點,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飄退三丈,玄色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弧度,聲音輕若耳語卻清晰可聞:“鼠面大人,這人便交給你了?!?p>  鼠面黑袍無風自動,他倏然前踏,身影轉(zhuǎn)瞬即逝,帶起的勁風卷起滿地殘花。與此同時,風逍身形疾轉(zhuǎn),化作一道黑影欲從側(cè)翼掠過。

  獨孤玉古杖橫掃,杖后驟然迸射三千銀絲,如活物般纏向鼠面周身。銀絲過處,空氣嘶嘶作響,竟將飄落的黃花盡數(shù)割裂。鼠面瞳孔驟縮,硬生生扭轉(zhuǎn)身形,黑袍被銀絲撕開數(shù)道裂口,露出內(nèi)里暗甲。

  趁此間隙,獨孤玉已攔在風逍面前。古杖與肉掌相擊竟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風逍額間突然紫光大盛,一道詭譎法紋自皮膚下浮現(xiàn),雙眸頃刻間赤紅如血。周圍丈許內(nèi)的血泊竟沸騰般泛起氣泡,蒸騰起腥甜的血霧。

  風逍額間紫紋如活物般蠕動,雙眸赤光迸射。那一掌推出時,空氣竟扭曲出波紋,掌風所過之處,青石板寸寸龜裂,帶起的罡風將滿地黃花撕成齏粉。

  獨孤玉古杖橫擋,杖身纏繞著的銀色發(fā)絲驟亮。兩股力量相撞的剎那,她虎口迸裂,古杖在石地上劃出三丈火星。穩(wěn)住身形時,一縷鮮血自唇角溢出,緩緩滴落。

  “《蜃魘術(shù)》?”她抬袖拭血,目光如冰刃刮過風逍額間詭紋,“蕭涯竟收了你這般弟子……”古杖重重頓地,震開周身煙塵,“與魘作契,可知代價?”

  風逍周身紫氣翻涌,內(nèi)心深處卻翻涌出無數(shù)鬼魅般的嘶叫。他低笑一聲,聲音里混著無數(shù)重疊的嘶吼:“我付出的……”眼底血光忽明忽暗,“遠比你以為的要多的多!”

  獨孤玉緩緩直起身形,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緊緊握住那柄古杖。她眼角掠過一絲決然:“看來今日,已是不死不休的定局了!”

  言盡,她唇間開始低吟起古老晦澀的咒文,每個音節(jié)都帶著金石相擊般的震顫。咒文落定的剎那,她雙臂猛然發(fā)力,將古杖重重刺入古樹根基!杖端沒入土地的瞬間,整棵古樹劇烈震動,枝干上所有銅鈴瘋狂搖撼,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聲浪如有實質(zhì),蕩開層層氣浪,震得滿樹黃花暴雨般傾瀉而下,在空中形成一道絢爛而肅殺的花幕。

  銅鈴表面的銘文逐一亮起幽藍光芒,與古杖頂端的蛇牙交相輝映。鈴舌撞擊間迸濺出細碎的電光,在地面游走如銀蛇??耧L卷著黃花與塵土盤旋而起,將獨孤玉的黑袍吹得獵獵作響。

  風逍與鼠面同時后撤半步,周身罡氣暴漲。就在此時,古樹后的靈溪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波濤聲——那聲響初時如遠雷滾動,轉(zhuǎn)眼已似萬馬奔騰。溪水逆流倒卷而起,一道直徑十余丈的水柱沖天而上,在云端炸開漫天水霧。

  朦朧水汽中,忽見兩輪血月般的巨瞳緩緩睜開,每只瞳孔都大如車輪,豎立的瞳仁里燃燒著遠古的威嚴。待水霧漸散,只見一條覆滿青黑色鱗甲的巨獸盤桓云霄,僅是昂起的首級便遠遠高過古樹冠頂,吐信時分叉的舌尖攪動風云。

  它額間生有玉色獨角,脊背上嶙峋的骨刺如槍戟林立,腹部鱗片映著天光泛起玄奧紋路。究竟是即將化蛟的巨蟒,還是已然蛻變的虬龍?在場眾人竟無一人能辨,唯能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威壓,令方圓百里的飛鳥盡數(shù)驚惶逃散。

  殘存的二十余名拜月教徒中,已有數(shù)人癱軟在地,戰(zhàn)栗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有人手中的兵刃哐當落地,有人喉間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嗚咽。風逍雖仍挺立,但指節(jié)已捏得青白,額間紫紋明滅不定——縱使他貴為大祭司,也未曾見過如此遮天蔽日的存在。

  唯有鼠面黑袍沉靜如初,面具后的目光穿過漫天水霧,緊緊鎖住云端巨獸,那凝重之色仿佛早已預(yù)料到此劫。

  “這是?”風逍的聲音第一次染上遲疑,祭袍在巨獸吞吐的氣流中劇烈翻卷。

  鼠面沙啞的字句自面具后擠出,每個音節(jié)都帶著千鈞重量:“大靈?!?p>  風逍面色凝重如鐵,額間紫紋急促閃爍。他曾在教中秘典泛黃的紙頁間,見過關(guān)于靈溪一族蟒騰的記載——那些被視作傳說的文字,此刻正化作遮天蔽日的實體。典籍中“其軀如山,其目如月”的描摹,竟不及眼前巨獸萬分之一的威壓。

  鼠面黑袍無風自動,面具眼孔中透出的目光如淬毒的鋼針,與云端那對金色豎瞳死死相鎖。巨蟒緩緩俯首,鱗片摩擦聲如金石相擊,噴吐的鼻息卷起滿地殘花。它的注視帶著某種亙古的韻律,既似老友重逢的審視,又像宿敵重逢的殺機。

  一滴冷汗順著風逍下頜滑落,在青石板上濺起微不可聞的輕響。他看見巨蟒的瞳孔微微收縮,那聚焦的視線竟穿透鼠面的黑袍,仿佛在辨認面具后沉寂多年的靈魂。

  風逍仰望著云端巨獸,額間紫紋如活物般蠕動:“千侯大人可曾交代應(yīng)對此獸之法?”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鼠面黑袍翻涌,枯瘦的手指緩緩抬起:“這畜生……”他指向那雙金色豎瞳,“交給我。”面具轉(zhuǎn)向獨孤玉的方向,“至于風大祭司能否得償所愿……”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向巨蟒,“且看你的本事了。”

  “那便有勞千面大人。”風逍額間紫紋驟然熾盛,如同燃燒的毒焰。他周身罡氣暴漲,玄色祭袍無風自鼓,整個人化作一道黑影直取獨孤玉。

  幾乎同時,鼠面黑袍在空中展開,袖中射出九道銀線纏向巨蟒玉角。古樹下黃花狂舞,兩道身影分別迎向靈溪最強大的兩個存在。

  獨孤玉唇齒開合,古老的咒語錚鳴而出。靈溪之上的巨獸應(yīng)聲而動,青黑鱗甲在日光下折射出金屬冷光。它龐大的身軀碾過溪面時,整條靈溪竟為之倒流!

  蛇尾猛然拍擊水面,激起千重巨浪。水幕沖天而起,在天穹之巔綻開無數(shù)晶瑩的水珠。日光穿透這漫天雨幕,折射出七彩虹霓,將整片戰(zhàn)場籠罩在迷離的光暈之中。每一滴落下的水珠都映照著巨獸金色的豎瞳,恍若萬千天眼俯視人間。

  鼠面的黑袍在暴雨中獵獵作響,九道銀線仍死死纏在巨蟒玉角之上。他仰頭望著這天地異象,面具下終于傳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獨孤玉棄杖不用,素手翻飛間掌指交替,招式如行云流水。她那三千銀絲竟似活物般游走騰挪,根根如淬毒銀針,挾著破空之聲直取風逍周身大穴。

  風逍黑袍獵獵翻卷,身形在銀絲織就的死亡羅網(wǎng)中疾閃。一道銀絲擦過他臉頰,頓時劃出血痕。獨孤玉指化蘭花,掌凝風雷,銀絲隨其招式忽而繃直如槍,忽而纏繞如蟒,與她的指掌招式完美契合,宛若一體。

  漫天銀絲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寒光,逼得風逍節(jié)節(jié)敗退。他額間紫紋狂閃,周身騰起黑紫霧氣,卻仍被銀絲劃破袍袖。獨孤玉步步緊逼,衣袂在風中如蝶般翻飛,每一招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風逍被剛猛掌勁震得連退七步,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兩道深痕。他拭去唇邊血漬,眼中紫芒閃爍:“這武功……不似我嬈疆路數(shù)?!?p>  獨孤玉赤足踏過滿地落花,銀絲在身后如孔雀開屏般舒展:“《青絲內(nèi)經(jīng)》——”她唇角微揚,“中原的老物件了。怎么,想學?”足尖輕點,一片黃花翩然飛起。

  “原來你是中原人……”風逍額間紫紋驟亮,“卻不知為何在此守護一個異域蠻族?”身形忽如鬼魅般掠出,黑袍卷起凌厲罡風。

  銀絲與紫氣碰撞出點點星火。交錯間,獨孤玉的聲音清晰穿透戰(zhàn)局:“你要守護的,”她旋身避過一道掌印,發(fā)絲如瀑般纏向?qū)Ψ窖屎?,“不也是個中原女子?”

  風逍瞳孔驟縮,急速后撤時黑袍仍被削落一角。漫天飛揚的碎布中,兩人目光再次相撞,殺意更盛先前。

  風逍沉默不語,黑袍如墨云翻涌,與素白身影在古樹下急速交錯。兩人身形忽分忽合,每一次碰撞都震得黃花紛落如雨。銀絲與紫氣纏斗間,在地面劃出無數(shù)深淺不一的溝壑。

  三十回合倏忽而過,風逍額間紫紋已黯淡無光。獨孤玉忽的變招,掌緣泛起月華般清輝,穿透重重防御正中其胸腹。

  “噗!”

  風逍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他踉蹌跪地,黑袍前襟已被鮮血浸透。勉強以手撐地想要起身,指縫間卻不斷滴落猩紅,在滿地黃花上暈開刺目的印記。

  “看來你亦知曉《蜃魘術(shù)》的利害,不敢全部動用那本不屬于你的力量?!豹毠掠褚徽Z道破,立在風逍十步遠的地方,冷冷注視著面前這個修習禁術(shù)的拜月教大祭司。

  風逍一陣大笑,在干咳中掙扎起身,拭去嘴角血跡,開口低吟一段古老晦澀的禁語:“九幽苦泉生惡魘,血月靈蜃照鬼蓮。奉我七魂,獻我六魄,血肉為契,人魘和合,不復(fù)相離……”

  隨著這宛如儀式般的禁語誦讀的完畢,風逍的軀體劇烈地痙攣起來,仿佛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惡鬼在他體內(nèi)撕扯。他仰天長嘯,那聲音已非人聲,更像是深淵中萬千怨魂的哀嚎。束發(fā)的玉冠應(yīng)聲碎裂,烏黑的長發(fā)瞬間失去光澤,化作枯槁的灰白,如垂死者的須發(fā)般散落肩頭。

  他的十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令人不適的脆響,指甲以可怕的速度暴長,彎曲成幽紫色的利爪。這些利爪瘋狂地撕扯著胸前的衣袍,布料如敗絮般紛飛,露出肌肉虬結(jié)的胸膛。更駭人的是,自心口處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詭異圖紋——那并非刺青,而是無數(shù)暴漲的血管凸起于皮膚表面,如同活物般蜿蜒扭動,一路延伸至脖頸,最終在頸側(cè)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血色鬼蓮圖案。

  風逍周身翻涌著濃稠的紫黑色霧氣,那霧氣如有生命般蠕動,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他猛地將頭砸向地面,額骨與青石碰撞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哈哈哈……”癲狂的笑聲撕裂空氣,他嘴角生生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牙齒和猩紅牙床,鮮血順著下頜滴落,卻在觸及黑霧的瞬間蒸發(fā)成血氣。

  風逍額間紫紋已濃稠如實質(zhì),如同蠱蟲在皮下游走。周圍丈許內(nèi)的黃花一觸及黑霧,即刻枯萎碳化,化作飛灰湮滅。

  獨孤玉靜立原地,身形在翻涌的黑霧中紋絲不動。她凝視著那個在紫黑霧氣中扭曲的身影,眼底凝著千年寒冰般的冷冽。

  《蜃魘術(shù)》——嬈疆四大禁術(shù)之首:修習者終將血肉化壤,魂魄為飼,孕育出噬主的“魘”。她見過典籍記載中那些修習者的結(jié)局:或癲狂自戕,或化身魔物,最終都淪為典籍里墨跡干涸的警示。

  她看著那人撕裂的嘴角,暴突的血管,一絲悲憫悄然掠過心頭。她相信風逍在修習這禁術(shù)之前亦知曉其中后果,但她不知,究竟為了什么,他會不惜這般代價修習《蜃魘術(shù)》,難道,僅僅為了那個來自中原京都的女子?

  古樹上懸掛著的銅鈴?fù)蝗粨u動,仿佛在回應(yīng)這個無人能答的問題。滿地飛灰盤旋而起,在她周身形成一道蒼白的帷幕。

  風逍的癲狂大笑戛然而止,周身翻涌的黑霧驟然凝滯。他緩緩直起身形,灰白的長發(fā)如垂死的蛛網(wǎng)般覆面。發(fā)絲縫隙間,左眼赤紅如血,右眼卻仍保有一絲清明。

  他忽然仰首向天,右眼角沁出一滴晶瑩。那淚珠沿著猙獰的面龐滑落,在日光下折射出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光,宛如黎明前的最后一滴晨露。

  風逍干裂的嘴唇艱難地蠕動著,掙扎般吐出只有他才聽得到的三個字:

  “小……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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