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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君墨梨

第八章 鼎天有變困境生,聽雪樓主平風波

彼岸君墨梨 隨仙鶴神 3386 2021-09-02 00:59:08

  昆吾迎客盤的風雪驟然狂亂,仿佛整座山脈都在為那把天降之刀而震顫。茫茫雪幕中,一道人影自山道盡頭緩步而來,起初只是遠處一個模糊的點,卻在瞬息之間掠過數(shù)丈距離——眾人只覺眼前幾道殘影閃過,那人已真真切切地立于戰(zhàn)場中央。

  風雪怒號,卻難以近其身。

  來者頭戴白紗斗笠,輕紗如霧,隱約可見其后那雙寒玉般的眸子,冷得攝人心魄。發(fā)髻高挽,一支鳳尾銀簪斜插其間,在風雪中紋絲不動。身著一襲月白勁裝,剪裁利落,襯得身形修長挺拔。肩后一領雪白狐裘大氅獵獵翻飛,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背后用黑布緊裹的長劍——明明腰間已佩寶刀,為何還要負劍而行?

  “鏘!”

  清越的刀鳴聲中,那柄引發(fā)天地異象的長刀凌空飛回,穩(wěn)穩(wěn)落入其掌中。刀身歸鞘的剎那,肆虐的風雪竟為之一滯。

  不待眾人回神,那人身形忽動。

  一步,十丈。

  再一步,已至辛棄疾面前。

  素手輕抬,百步外插在地上的“游子”突然發(fā)出清越龍吟,掙脫凍土飛入其掌中。

  “游子?”

  清冷的女聲帶著幾分訝異。斗笠微抬,玉指輕撫劍身。隨著“?!钡囊宦暣囗?,劍上凝結的血痂竟如塵煙般簌簌脫落,露出原本清亮如秋水的劍鋒。

  白紗后,那雙冰玉般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幾近入魔的辛棄疾。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是反手還劍入鞘——“咔嗒”一聲輕響,游子劍已重歸辛棄疾腰間。

  “本樓主在此,所有人就此止戈,不得擅動!”

  清冷的女聲裹挾著渾厚內力,如寒潮般席卷整個迎客盤。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震得在場眾人氣血翻涌。修為稍弱者更是面色慘白,手中兵刃幾乎握持不住。

  聞人刀雨瞳孔微縮——聽雪樓樓主雪夕瑤!同列中原七閣,這位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樓主絕不會偏幫泣血門,卻沒想到她會親自現(xiàn)身。

  “多謝雪樓主救命之恩,泣血門……”侯風強忍驚懼,丟開斷刀抱拳行禮。話音未落,忽見雪夕瑤玉腕輕翻。

  “錚!”

  聽雪刀出鞘的瞬間,漫天飛雪再次為之一滯。

  刀光如電,寒芒乍現(xiàn)。

  侯風只覺左耳一涼,待伸手摸去,掌心已是一片溫熱。鮮血順著脖頸汩汩流下,染紅了半邊衣襟。直到這時,撕心裂肺的痛楚才如潮水般襲來。

  “啊——!”

  凄厲的慘叫聲中,這位泣血門少主捂著臉在地上翻滾哀嚎。四周門徒面色慘白,不約而同地后退數(shù)步——比起那個殺紅眼的辛棄疾,眼前這個一招斷耳而面不改色的女人才真正令人膽寒。

  雪夕瑤反手振刀,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凄艷的弧線,“鏘”的一聲精準歸鞘。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仿佛方才斬下的不是人耳,只是拂去一片雪花。

  “留你性命,是給那個老不死的三分薄面。”她聲音冷得像昆吾山頂?shù)娜f年玄冰,“記住,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本樓主最厭惡的,就是這等乘人之危的齷齪勾當?!?p>  聽雪樓向來睥睨江湖,百年來能入其眼者,不過寥寥。昔日圣姝庵算一個,至于其他——即便是劍尊李天朔坐鎮(zhèn)的鼎天閣,在聽雪樓眼中也不過爾爾,更遑論連中原七閣都未躋身的泣血門。

  然而侯風之父,那個被雪夕瑤稱為“老不死”的存在,卻有三分忌憚。

  隱跡江湖近百載,能將《泣血錄》修至化境之人,又豈是易與之輩?若今日侯風命喪迎客盤,那個老不死的趁機發(fā)難,以如今鼎天閣群龍無首的境況,怕是要如風中殘燭,頃刻間便會覆滅。正因如此,雪夕瑤此行,明為還劍,實為止戈。

  雪夕瑤步履從容地向聞人刀雨走去,忽然黛眉微蹙。

  “咻!”

  一枚淬著幽藍寒光的毒針破空而來,直取她后心要穴。

  “唉!”

  一聲輕嘆隨風而散,她本不欲取侯風性命,但既然找死,殺了,也只是順手之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聽雪樓被迫出山,過幾天廝殺日子罷了,與那老家伙撕破臉,她不在乎,也沒區(qū)別。

  “錚!”

  聽雪刀僅出半寸,凜冽刀意已逆卷而上。那枚毒針尚在丈外便被無形氣勁絞得粉碎,殘屑無聲墜入積雪。

  下一刻,刀光乍現(xiàn)!

  雪夕瑤蓮足輕點,身形如驚鴻照影,翩若蝶舞。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道月白身影已瞬移至侯風面前,聽雪刀鋒距其咽喉不過三寸。

  刀未至,森寒刀氣已在侯風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線。

  聽雪刀的寒芒在侯風瞳孔中不斷放大,死亡的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他。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終于撕心裂肺地喊出了那句保命之言:“林叔救我!”

  “小輩不懂事,雪樓主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一個看似普通的泣血門弟子突然閃身而出,手中長劍精準格擋在聽雪刀前?!拌K!”金鐵交鳴之聲震徹山巔,那人連退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形,腳下積雪被踏出深深的溝壑,而手中長劍,已裂成兩半。反觀雪夕瑤,連衣袂都未曾飄動半分。

  “林掌門終于舍得現(xiàn)身了。”侯風長舒一口氣,方才臨死之刻才想起父親臨行前的叮囑——青林派掌門林枯榮會暗中護他周全。只是沒想到這位易容換音大師的偽裝如此精妙,連他這個少主都未能識破。

  雪夕瑤冷眼注視著眼前這個偽裝面容音色的男人,聽雪刀在她手中微微顫動,似是不甘就此收鞘。片刻沉默后,她終于開口:“既然林掌門親自求情……”

  話音未落,刀已歸鞘。

  “便帶他滾吧。”

  簡簡單單五字,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刺骨寒意。那并非刻意為之的殺氣,而是久居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壓。

  林枯榮躬身抱拳行禮,轉身時,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仍在滴血的侯風左耳,暗自搖頭。

  一行人再不敢多言,攙扶著受傷的少主,如喪家之犬般倉皇離去。風雪中,只留下幾行凌亂的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覆蓋。

  風雪中,雪夕瑤的身影如鬼魅般閃動,瞬息間已至聞人刀雨身前。她解下背后布囊,露出那柄聞名江湖的“鼎天”劍,將其遞到聞人刀雨手中。

  “節(jié)哀。”

  簡單的兩個字,卻重若千鈞。

  雖年紀尚輕,雪夕瑤卻與聞人拓同輩。九歲那年,她也曾如眼前的聞人刀雨一般,在血與火中接過宗門重擔。十余載掌門生涯,早已讓她看透這江湖的殘酷。她明白聞人刀雨心中的痛楚,卻未施予半分憐憫——千里還劍,一刀止戈,已是她所能給的全部。

  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眸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知為何,她竟在這位新任鼎天閣主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而當目光掃過一旁沉默的辛棄疾時,更有一絲難以言說的預感——這兩個年輕人,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讓整個江湖為之震動。

  “人死不能復生?!毖┫Μ幍穆曇粢琅f清冷,“你眼下要做的,還很多?!?p>  聞人刀雨強撐著重傷之軀,鄭重行禮:“多謝雪樓主相助之恩,他日刀雨必……”

  “不必?!毖┫Μ幪执驍啵笆苋酥辛T了。”

  話音未落,她突然轉向辛棄疾。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已如幻影般移至持劍青年面前。

  “你可知‘游子’二字的含義?”

  白紗輕拂,四目相對。辛棄疾沉默以對,唯有腰間長劍發(fā)出細微嗡鳴。

  雪夕瑤輕嘆一聲,不再多言。轉身時,狐裘大氅在風雪中劃出一道孤絕的弧線。她的步伐很慢,卻在轉瞬間已至山道盡頭。

  就在即將消失于風雪之際,她忽然駐足。抬頭望向昆吾山巔的漫天飛雪,久久未動。遠處的人影漸漸模糊,唯有呼嘯的寒風在迎客盤上肆意盤旋。

  既執(zhí)游子,便如游子。

  此去江湖,再無歸途。

  寒風嗚咽,迎客盤上除了落雪的簌簌聲,再無其他響動。今年的初雪來得又急又猛,仿佛要將這片染血的山巔徹底掩埋,連同那些未冷的尸骨與未干的血淚。

  聞人刀雨五指收緊,鼎天劍的寒意透過掌心直刺骨髓。這柄傳承數(shù)百年的神兵,曾隨開國太祖平定亂世,在師祖李天朔手中斬退南疆蠱禍,更陪伴父親聞人拓制衡江湖數(shù)十載……如今,它靜靜地躺在他手中,劍鋒映著雪光,凜冽如初。

  他早知會有執(zhí)劍之日,卻未料這一日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山風卷著碎雪撲打在臉上,生疼。遠處,幾具未及掩埋的尸體半露在雪外,凝固的血跡像潑墨般刺目。這些猩紅的印記無聲地宣告著一個事實:從此刻起,他便是鼎天閣的執(zhí)劍人,是這百年基業(yè)的守夜人。

  在辛棄疾的護送下,聞人刀雨終于回到正義峰。幸存的弟子們暫駐山塞,如星子拱衛(wèi)明月般守護著主閣。每一次巡哨的腳步聲,都沉重地叩在每個人心頭。

  而那座經歷廝殺的迎客盤,不過三日便被新雪覆蓋。蒼茫一片,純凈如初,仿佛從未有人在此揮劍,從未有人在此喋血。只有偶爾被山風掀起的雪沫下,隱約露出一截青白的手指或半張凝固驚恐的面容——但很快,又會被新的風雪溫柔地掩埋。

  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那些陰謀、背叛與殺戮,終究被這場大雪抹去了痕跡。就像人心最初的模樣,剔透如冰,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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