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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君墨梨

第五章 禍國千面現(xiàn)江湖,鼎天謀策聽雪樓

彼岸君墨梨 隨仙鶴神 2743 2021-07-04 13:34:06

  泉州醉庭湖畔的蘆葦在暮色中搖曳,每當北風掠過湖面,便會發(fā)出簌簌聲響,宛如刀鋒破空之音。當?shù)貪O民都說,這是聽雪樓初代樓主雪紋的刀意仍在守護這片水域。這座白墻黛瓦的樓閣歷經(jīng)百年風雨,檐角銅鈴猶自叮咚,仿佛在訴說那個刀光映雪的傳奇年代。

  雪紋本名蕭雪,生于幽州苦寒之地。其父乃邊關(guān)守將,幼時便教她騎射刀法。十二歲那年,突厥騎兵夜襲軍營,她親眼目睹父親戰(zhàn)至刀折弓斷,最后時刻將家傳寶刀“聽雪”擲入她懷中。那柄刀身刻有霜紋的陌刀,就此成為這個北地女子南下江湖的見證。

  “姑娘可知泉州醉庭湖的規(guī)矩?”當一襲白衣的雪紋初至江南時,盤踞此地的漕幫眾人望著她腰間的奇特長刀嗤笑。話音未落,但見寒光乍現(xiàn),三丈外的柳枝齊齊斷落。那一夜,湖面飄滿漕幫船只的殘板,血色將明月染成赤輪。

  聽雪樓建成之日,雪紋于正廳懸“聽雪映山河”匾額。她從不接鏢不設(shè)分舵,這座臨湖樓閣只是她仗劍天涯的起點。江湖記載,她七登嵩山挑戰(zhàn)少林達摩院首座,在羅漢陣中悟出“陌上霜”一式;次年過劍閣,與逍遙閣掌門在鐵索橋上對決,刀氣劈開云霧見青天,遂有“破云陌”問世。

  真正讓她躋身武林絕頂?shù)?,是那年與圣姝庵主獨孤千杳的驚世一戰(zhàn)。二人在錢塘潮頭鏖戰(zhàn)三日,雪紋新悟的“千山陌”與獨孤氏的“素心劍”碰撞出漫天星火。潮退時分,兩位女子相視而笑,潮聲里夾雜著刀劍同鳴的清越之音。二人一時被稱為江湖雙璧,兩個女子,竟成為那個年代江湖上最耀眼的存在。

  唐室傾頹之際,千面侯率妖人禍亂長安。天祐七年驚蟄,中原諸門派會盟丹鳳門。史載那日“黑云摧城,劍氣沖霄”,雪紋的白狐大氅在狂風獵獵作響。當千面侯的玄鐵面具被聽雪刀斬裂一角時,一道閃電照亮她眉間朱砂痣,宛如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而今聽雪樓前的石階上,仍可見當年各路豪杰磨刀留下的凹痕。后任樓主整理《聽雪三陌》刀譜時,在扉頁發(fā)現(xiàn)雪紋手書:“刀者,百兵之膽。持聽雪者,當有裁云為魄,碾玉作骨之志?!被蛟S這正是百年來,縱使江湖代有才人出,卻無人敢輕視那湖畔白樓的緣由。

  醉庭湖上,煙波浩渺。一襲青衣的女子靜靜佇立在聽雪樓的雕欄邊,遠眺湖面。微風拂過,湖上泛起細碎的波紋,倒映著天光云影,宛如一幅流動的水墨。她的目光沉靜而深遠,似是在看湖,又似透過湖面,望向更遠的地方。

  “醉庭湖果然好風景?!?p>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話音未落,女子左側(cè)的空曠處已無聲無息地多了一人。她沒有回頭,甚至連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只是唇角微微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聞人閣主也是好雅興,不遠千里來我聽雪樓賞這醉庭湖?!彼穆曇羟謇淙缬?,不疾不徐,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鋒銳。

  站在她身旁的男子身形挺拔,一襲玄色長衫,袖口繡著暗金色的云紋,沉穩(wěn)而不失威嚴。他的背上負著一件黑布包裹的長條狀物件,雖未顯露真容,卻隱隱透出一股凌厲之氣。此人鬢角已見霜白,眼角亦有歲月刻下的細紋,可那雙眼睛卻依舊如刀鋒般銳利,絲毫不顯老態(tài)——鼎天閣閣主,聞人拓。而這位青衣女子,正是當今聽雪樓樓主——雪夕瑤。

  她身姿修長,一襲緊束的青衣勾勒出玲瓏的曲線,雖不露寸膚,卻更顯颯爽英姿。腰間玉帶輕束,一柄闊長的刀斜掛其側(cè),刀鞘如霜,正是聽雪樓世代相傳的“聽雪”。她的發(fā)髻高挽,一支并蒂玉簪斜插其中,鬢邊兩縷青絲隨風輕拂,襯得她玉容清冷,如雪中寒梅,孤傲而不可褻瀆。

  聞人拓負手而立,目光同樣望向湖面,淡淡道:“湖是好湖,只是不知樓主是否還有當年雪紋前輩的刀意?”

  雪夕瑤聞言,眸中寒光微閃,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的刀柄,語氣依舊平靜:“聞人閣主今日登門,總不會只是為了論刀吧?”

  湖風驟起,吹動二人衣袂,一時之間,樓欄邊似有無形刀氣流轉(zhuǎn),連飄落的柳葉都在半空中無聲裂開。

  湖風微冷,水波輕漾。聞人拓負手而立,目光悠遠地望向醉庭湖的盡頭,忽而一笑,語氣里竟帶了幾分罕見的閑適。

  “我倒想用鼎天閣換雪樓主這聽雪樓,每天都可以看這絕美的醉庭湖,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哪像我那昆吾山的鼎天閣,四季都是冰天雪地,好生無趣?!?p>  他言語間毫無江湖第一大派掌舵者的威嚴,反倒像個厭倦了紛擾的散人,眉宇間甚至流露出幾分向往。

  雪夕瑤神色未變,只是淡淡道:“聞人閣主還是聊一聊正事吧?!?p>  她九歲執(zhí)掌聽雪樓,十六年來深居簡出,江湖上關(guān)于她的傳聞不少,卻極少有人真正見過她的模樣。世人只知她冷若冰霜,刀鋒無情,卻不知她早已習慣了獨坐高樓,看盡湖光山色,不問世事紛擾。

  聞人拓聞言,笑意漸斂,目光沉靜下來,終于正色道:“江湖上都說聽雪樓樓主是個冰雪美人,果然名不虛傳。聞人拓來此,確有一事相求?!?p>  雪夕瑤終于側(cè)首,眸光如霜,靜靜凝視著他。

  “聞人閣主請講。”她隱隱察覺到,今日之事,恐怕遠非尋常。

  聞人拓沉默片刻,終于開口:“在兩個月后,江湖上會傳出我身死嬈疆的消息,屆時,還勞煩雪樓主啟程到昆吾山一趟,給小兒送件東西。”

  此言一出,雪夕瑤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天下第一閣鼎天閣主聞人拓,竟會殞身嬈疆?”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說出來,何人會信?”

  聞人拓不語,只是緩緩取下背上那黑布包裹的木匣,手指輕撥,匣蓋掀開——

  剎那間,寒光凜冽,劍芒如晝!

  一柄古樸長劍靜靜躺在匣中,劍身如霜,刃口隱有龍紋暗刻——鼎天劍!

  此劍乃本朝太祖貼身佩劍,曾隨太祖征戰(zhàn)四方,一平十國禍亂,最終奠定天下。天下既定后,太祖以“刀兵入庫,馬放南山”為由,將此劍賜予鼎天閣,寓意“以武止戈,承天命而鎮(zhèn)江湖”。數(shù)百年來,鼎天劍早已成為鼎天閣閣主的象征,持劍者,如持天命!

  “若有了此劍,便可消了天下人的疑慮了吧?!甭勅送氐吐暤?。

  雪夕瑤凝視著劍匣,眸中光影變幻?!奥勅碎w主此舉何意?”

  聞人拓合上木匣,沉聲道:“此中緣由,聞人拓日后自會相告。但請雪樓主相信,我身為鼎天閣主,必不會做出損害江湖、危害國局之事。”

  雪夕瑤沉默片刻,忽而問道:“既是如此重要之事,江湖上諸多門派,聞人閣主為何偏偏選擇了聽雪樓?”

  她的疑惑并非毫無道理。聽雪樓與鼎天閣相隔千里,素無深交,更無恩怨,兩派多年來幾乎毫無往來。如此隱秘之事,聞人拓為何不遠千里,獨獨找上她?

  聞人拓目光深邃,緩緩道:“因為此事,唯有聽雪樓可托?!?p>  湖風驟起,吹動二人衣袂,一時之間,樓欄邊的空氣仿佛凝滯。

  暮色漸沉,醉庭湖面泛起粼粼金光。聞人拓負手而立,玄色衣袍被晚風拂動,袖口暗金云紋在夕陽下忽隱忽現(xiàn)。

  “十六年前葬龍坡一役……”他聲音低沉,似在追憶,“拜月教白衣祭司蕭涯以彼岸花秘術(shù)重創(chuàng)中原武林。彼時雪樓主的師父柳韻前輩,為護各派弟子突圍,獨戰(zhàn)蕭涯……”

  雪夕瑤指節(jié)驀然收緊,腰間聽雪刀鞘發(fā)出細微錚鳴。那日的記憶如潮水涌來——師父染血的青衫,破碎的玉簪,以及最后那句“聽雪樓……交給你了”的囑托。九歲的她握著比人還高的聽雪刀,成為了聽雪樓的新任掌門。

  “聞人閣主今日舊事重提,究竟意欲何為?”她眸中寒意徹骨,連湖面都似要凝結(jié)成冰。

  聞人拓從懷中取出一方素箋,信紙背面,用朱砂勾勒的彼岸花妖艷欲滴?!叭涨笆盏矫軋螅菰陆态F(xiàn)任祭司風逍正在尋找某件秘寶。若教他得手……”他指尖輕撫花瓣紋樣,“當年那白衣祭司的彼岸花秘術(shù),恐怕要重現(xiàn)江湖?!?p>  湖心一尾錦鯉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驚碎了倒映的晚霞。

  “既知危機將至,何不即刻召集六大門派共赴靈鷲山?”雪夕瑤冷聲質(zhì)問。

  “雪樓主以為,如今的江湖還是十六年前的江湖么?”聞人拓苦笑,“葬龍坡一戰(zhàn)后,各派菁英折損殆盡。而道、儒、釋三門又早有隱退之心,不問江湖之事……”

  雪夕瑤凝視著遞到眼前的鼎天劍。劍格處的暗紋在暮色中泛著幽光,仿佛封印著某種古老的力量。她忽然明白聞人拓的謀劃——這位天下第一閣的閣主,是要以自身假死為餌,親赴嬈疆,于暗處博一瞬之機。

  “聞人閣主此計……”她指尖輕觸劍身,感受著其中澎湃的劍氣,“可曾想過若棋差一著……”

  “所以需要聽雪樓?!甭勅送赝蚝Π稘u起的燈火,“當年柳樓主能以一己之力阻那白衣祭司于葬龍坡,今日雪樓主的《聽雪三陌》想必更勝往昔。”

  最后一縷夕陽掠過劍鋒,在雪夕瑤玉簪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忽然挽劍而立,鼎天劍在她手中發(fā)出清越龍吟。

  “兩個月后,我會親自將劍送到昆吾山?!彼滞筝p振,劍氣在湖面劃出一道銀線。

  聞人拓深深作揖,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遠處鐘聲悠揚,驚起一行白鷺掠過漸暗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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