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意外的發(fā)生像抽獎箱一樣,大概率抽不中。
沒有所謂的奇怪生物,也沒有當初的劫匪,只有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母親。
可惜他發(fā)現得太晚,兩個人見面的方式特別了點,場面混亂了點。
在一片漆黑之中,他躡手躡腳向前,彎著腰一步步繞到“敵人”身后,閉著眼,握緊手里的金箍棒向前就是一劈,差點劈中母親。
之所以是差點,因為金箍棒被人穩(wěn)穩(wěn)地截住并輕松掰成兩半,正是母親。
他怔愕,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想為什么母親會大晚上的不睡覺來這里,還是想為什么經受不住胖子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相信他的鬼話買了金箍棒。
這種……這種水貨!
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來這么一個詞,大人們常常用的,想必不會錯。
當然,這個時候他肯定想不起是自己主動去問的胖子。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事情就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平靜得好像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房間的燈始終沒有亮,但門開了又關,人來了又走。
今夜注定無眠。
夏夏知道。
但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同他一樣。
天亮,窗外是霧蒙蒙的天,東邊的云略帶橙黃,他抬頭,天的正中間,泛著一角藍。
不顯山不顯水,卻不斷擴散,像他的心情,在不知不覺間變化。
他像往常一樣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臉然后吃飯,一切都沒有變化,但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對勁。
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就坐在他旁邊,隔著一張椅子,眼神卻總是飄過來,看上去既想和他親近又不想和他親近,
他很不自在。
全身上下仿佛都有篩子在撓他,讓他坐立不安。
他本以為這樣的事情只有今天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今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到學校的路不長,可他覺得時間好像拉面師傅手中的面團一樣被無限拉長,他坐如針氈。
夏天的知了痛苦地嘶鳴著,而他感同身受。他第一次覺得學校如此親切如此真實,這個虛幻的早上一定會過去的。
想到這里,他忽然回憶起昨天的事。
不知道盛念怎么樣了,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人。
班長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而且情緒明顯不對勁,像生無可戀,又恐懼害怕著什么?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還有,是誰帶他回的家?
種種問題縈繞在他心頭,遲遲不肯離去,他也暫時忘記了眼前的煩惱,或者說,是需要借這種方式去回避這個問題。
他和母親之間,沒什么好說的。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兩不相干。
想著想著,學校就到了,果然人在思考的時候時間會過得比較快,所以偉人總是覺得時間如流水,一刻值千金,而庸人則自擾,覺得漫漫長夜無心睡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他打開車門,夏天早晨爽朗的風迎面而來,他深呼吸了下,居然是自由的味道。
他微微揚起嘴角,轉身正要關上車門,就聽見車里的人說了幾句話,嘴角頓時無法上揚,甚至隱隱下垂。
他母親用最平淡的語氣說最離奇的話:“注意安全,下午我會來接你,以后都是我親自送你過來?!?p> 他僵住了好一會才緩緩地把舌頭捋直,讓空氣灌進喉嚨里,然后吐出了一個字:“……好?!?p> 真到上課鈴響起他還沒有從這件事情當中反應過來。
真是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神奇得很,說這話的人是誰呀,那就是一年三百四十五天連軸轉,航班里程加起來能把地球繞十圈,世界各地到處跑,恨不得把公司開到南極去的東亞世貿協會會長黎夏哎。
即使事情變得復雜,他看不清楚未來走向如何,但他經歷過的事情多了去了,往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且行且珍惜吧。
畢竟,他,其實內心深處也有這種難以啟齒的渴望,只是,這種渴望像泡沫一樣,一碰就碎,可望而不可及。
一個人的心,是不可能反反復復被拼湊起來的,有時候為了不被傷害,遠離甚至逃離,是他們的自我保護行為。
所以,他會認清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的。
與夏夏想的不同,他母親并沒有就這么離開,相反,她身為一個在商界混跡了幾十年的人,情商不可能不高,敏銳地察覺到了孩子對她的態(tài)度,對此,她絲毫不意外。
缺席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說來就來的,而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了解孩子,從而尋找突破口。
母子之間天生就有血緣牽絆,這是最好的先天條件,然而單單這一點還不夠,如果不能融入彼此的生活,那么她們將永遠形同陌路,成為最親密的陌生人。
這絕對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經過多方打聽,她知道兒子現在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一個小姑娘,具體情況還沒有打聽出來,所以她只好親自出馬,先下手為強。
對于孩子,她了解得還沒有保姆和孩子班主任多這是她的失敗之處,前半生,她都在與金錢斗智斗勇,然后逐漸被金融網住,成為金錢的奴隸。
所以忽略了生活,忽略了親人,忽略了孩子成長的最重要時期,直到綁架事件發(fā)生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做錯了什么。
如今的她,想要補償孩子,想要盡自己所能,給他一個應有的快樂童年。
可縱使她是一個人人稱贊的成功商人,如今也只是一個從來沒有上崗培訓過的母親。
對于孩子,不只只是一問三不知,更是陌生和迷茫,只知道想要對他好,卻不知道什么樣子才是對他好,什么行為才能讓他放松一點,不必如臨大敵,不必強顏歡笑,更不必胡思亂想。
她從昨天晚上孩子的行為看出了孩子因為綁架事件已經有了應激反應,心理上需要治療,但是這件事情急不得,操之過急反而會引起孩子的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