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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棹

第十五章:又見朝露

闌珊棹 年年年年年年 2402 2024-01-13 18:34:41

  沐闌珊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個簡陋的小木屋里,旁邊噼噼啪啪燒著篝火。整個屋子被濃郁的藥草香氣包裹著,她生來就對草藥有異常熟悉的感覺。和話本里千百年來流傳的并不一樣,她既沒有失憶也沒有治好眼睛,只是又被人救了一次。

  只是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蕭蘭枻了。

  殘破的眼中密密斜織著紅血絲,嚴(yán)重?fù)p傷了視力,以至于看什么都是紅艷艷的,猩紅的一片。強烈的視覺沖擊引得她陣陣作嘔,她只得重新閉上眼睛,世界又恢復(fù)了黑暗。

  真好,她果然還是適合在黑暗中呆著。

  幾個月前,她從入酢峰的山巔一躍而起,正正好好摔到了瑾滄水中,幸好那幾日趕上雨季,風(fēng)高水漲,我這才不是摔死而是差點淹死。若不然,等到江孤行撿的時候,就不是這樣囫圇個地扛回去了,定是把碎肉殘骨一塊塊洗干凈裝進筐里給他的阿果果腹了。當(dāng)然這些都是江孤行告訴我的。

  江孤行是救我得人,世代行醫(yī)居住在這偏僻的入酢峰腳下,只是他雖精通醫(yī)術(shù)卻不以此謀生,正經(jīng)職業(yè)是芃城的一屆畫師,專門給瓷器上繪山水,繪牡丹…

  不錯,他就是那個比之蕭蘭枻差點美色的小畫師。他說他一年到頭都回幾次家,偏偏這次回來,就正好趕上了這檔子事。當(dāng)時,他正去河邊涮畫筆,老遠(yuǎn)便看見一具藍(lán)衣在江中浮浮沉沉,順著水流離他愈來愈近。直到正正經(jīng)經(jīng)撞到他面前那塊大礁石上。

  他說幸虧是后背撞的,如果撞得是頭,他還要費勁給我醫(yī)腦袋。

  他將我翻了個個,才看清我便是那個總找他畫白瓷的人,自然嚇了一跳。當(dāng)時我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只能勉強包住身體。

  “那我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黛色粗布衣裳,驚訝的問。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后又淡淡撇了撇嘴。“放心,沒有人想看一個長得不怎么樣的小瞎子的?!?p>  “你…”我只恨眼睛看不見,不然定是要好好教訓(xùn)他應(yīng)該怎么和別人說話。

  江孤行看見我那副樣子,身上雖有幾處擦傷,骨折卻并不是致命傷,可一連幾天我都絲毫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心臟偏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跳著,直到第三天他好奇掀開了我的眼皮,才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說,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嚇人的眼睛。

  眼白和眼仁混沌在一起,連成一片模糊的猩紅色,不是像常人一樣流動的紅色,而是均已結(jié)痂。凝成深紅色的血痂。

  他說,這得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才能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

  他又說,他家祖上行醫(yī),荒郊野嶺的壞癖難癥也見過?;视H國戚的祖?zhèn)饕砂Y也治過不少。眼疾更是不在話下,這種漸進于剜眼的猙獰樣子真是見也沒見過。

  若是受了刑的人,眼球是整個失去的。這樣慢慢培養(yǎng)眼球就好。但我這一遭,眼白和眼球都有留存,若要培育下來,便先要把之前殘留的雜質(zhì)清理干凈。而用刀刮又有很大概率傷到旁邊的肌膚,血管。著實又恐怖又麻煩啊。

  我問他如此需要耗時多久,他答我

  “少時七八年,多時一二十年也是有的?!?p>  待到我好一些了,他就開始打主意叫我回芃城了。若不是阿和連比畫帶恐嚇的,我怕是不能在這呆太長時間。

  江孤行喜歡襄和,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

  我被他救大概兩天光景,他便派人知會了阿和。阿和聞聲扔下了雪柳驛的一攤事急匆匆地打了個船就過來了。聽說見到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整伏在我床頭哭了兩天兩夜。

  江孤行心疼她,便也陪了她兩天兩夜。

  阿和將衣裳給我換了,我身上的血痂粘在了衣服上,是她拿著剪刀一塊塊剪下的。又喂了我兩天的米湯。

  襄和現(xiàn)在已是雪柳驛的一把手了,聽聞馮落前兩月出嫁了,嫁的是城東的富商。便不太管雪柳驛的事。于是事情便都落在了襄和身上。

  襄和也心儀江孤行的,若是沒有我這檔子事,怕是早就在一起了,我欠襄和良多,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這幾日,我與阿和住在入酢峰的小木屋中,醒時,清晨我便與阿和采藥去,通往峰頂?shù)穆窐O其狹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間或還有山石滾落。我很難想象他當(dāng)初是如何一遍遍走下來尋我,又是抱著怎樣失落的心情原路折返上千次的。

  我采藥,自是江孤行那個怪人的要求。他本來要我去最險的山峰那里采絕世的奇草,作為被救助的酬勞,可恨的是當(dāng)我問他若我遭了意外又當(dāng)如何,他卻只是遙遙望了一眼阿棹的背影,然后再漫不經(jīng)心地看看我,后用極其淡然的語氣說“你不會有事”。

  我們每日砍柴,挑水,燒火,做飯。過著與世無爭愜意至極的生活。我與阿和總在每個周末上山采草,后因我一身的病痛便減到了半月一去,后又減到了一月一去。后自我上月摔斷了腳踝后,阿和總是惡狠狠得盯著江孤行。

  他方一邊為我大汗淋漓的診傷,一邊顫顫巍巍得說“不必去了,這幾回採得已然夠多,已然夠多…

  傷輕微好轉(zhuǎn)之后,我便又被指派采山麓的薜荔草,我前以為這是他報復(fù),卻不知他早看出我非肉體凡胎。

  于是氣氛倒是有幾分微妙,有事甚至微妙到讓我和江孤行不知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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