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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棹

第二十章:饕餮

闌珊棹 年年年年年年 3426 2024-01-11 15:15:41

  這次我是自己走進去的,沒有人牽引。這一點與上次不同。

  奇怪的是那門也聽話的自己開了,省了我推門的力。進了門,看見的是一方寬敞明亮的大殿,房梁上鏤著幾朵詭異的花色,還有腳下,是一條長的看不見盡頭的毛毯,同樣的,也鏤刻著一樣的裝飾。

  此處雖稱不上是精致富麗但與方才外面那樣的煞人可怕比起來也算是一處寧靜明亮的風(fēng)景,這倒是和我所想大相徑庭。

  通廊上并無人影,顯然是要我自己走進去,殿內(nèi)寂靜的很,兩面都是墻壁,整座殿宇,被一條長長的走道貫穿著,墻上零星地掛著幾盞燈籠,發(fā)出幽幽的光,照亮我的視線。

  我搖頭略略扯出苦笑,此刻荼蘼箭已遁身,與我合一。而我看上去,就是一個手無縛鬼之力的小破仙人,渾身都是血漬斑駁。

  我用婆娑草整理了周身形容,此去見誰自然十分清楚,歷了這么多周折想見我,幕后主使少不得見上一見。

  “橫豎不過一道鬼門關(guān),更何況我已死了不下一回?!?p>  思畢,我大步流星得向前走去。

  不得不承認(rèn)這條通廊比想象得還要長上不知多少,足足走了一個時辰之久,還是沒能一窺盡頭,甚至有些懷疑自己一直在兜圈子,因為頭頂上這些破燈籠委實長得一模一樣。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我感覺身體已經(jīng)透支干凈,幾乎再也挪不動一步,于是打算著席地而躺,好在溫度適宜也不用費勁變臥所。

  不管怎樣先對付一晚再說。

  正要伸直腿好好睡覺,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帷屏風(fēng),我揉揉眼以為是幻覺,反復(fù)三次才確認(rèn)是事實。

  真的是一帷屏風(fēng),上面繡著妖冶的花色,如出一轍。

  我嫌棄地撇了撇嘴“原來,是要我停下,才肯現(xiàn)身。”

  “早說嘛,何苦還費了我這么大的力氣!”

  屏風(fēng)后,傳來冷冷的幽香,我用力嗅了嗅,并非尋常凡間花木之氣,更像,更像是不周山的氣息,像是青萍之末無數(shù)個月夜涼風(fēng)送來的靈木的香氣。

  我疑心里面的人是將不周山的靈植煉化得此香,急忙忙想要掀簾而入。靈木具五識,說白了與人只差一部身形而已,受如此迫害定會叫出聲來,只要是仙身就一定能聽見。

  此刻唐突便是擺明了去送死,我佇立在屏風(fēng)前,依舊什么也沒有聽到,沒有聲音,靜的連滴露水墜落都能聽見,幽香卻還在繼續(xù)。那香氣若即若離,飄忽在空氣中卻不曾變得厚重,還是那樣輕輕的冷冷的,如同仙樂。

  久久,我立在那里,仿佛站了一個亙古的光陰,無人,連只鬼影都沒看見?;蛟S應(yīng)該有一陣法術(shù),像進尸門那樣,鎖住我的仙識縛住四肢帶進去,可是,都沒有…

  從來沒有這樣的徘徊過,沒有腥風(fēng)血雨,沒有魑魅魍魎,我卻遲遲不知該不該進去“罷了,便算進去做了活祭又如何!”我篤定意志,繞過了屏風(fēng)。

  隨即,看到了畢生不能夠忘懷的一幕

  前庭上置著一架極大的食案,案上是一具被肢解的人身,旁邊放著各色凌厲的刀具,那人的肺腑早已被切得七零八碎,成了盤中所食,地上,案前,甚至兩旁的梁柱上,皆是血腥,旁邊堆滿了累累的白骨和廢棄的尸塊。上有一無臉怪在上下操勞,剖解,炙烤,數(shù)道工序皆由他一人完成。原來清裊的幽香竟是為了掩蓋這逼人的血腥,那人早已辨認(rèn)不出五官,身量不長,應(yīng)是個孩童的樣子,僅有一只未被處理的手切下來扔在一旁,比尋常手要長上許多。

  是他,那個偷襲我婆娑草的尸怪,手臂上被他抓過的痕跡還在隱隱作痛。不成想不久前還是作威作福的侵略者,此刻竟落得讓人飽腹的下場。

  此番場景,若不是我剛剛歷完大劫未進水米,怕不是要將腹內(nèi)所食吐個空空。正當(dāng)我發(fā)覺無人看我,偷身想溜時,殿內(nèi)突然有人講話了。

  “這沒用的物什就該罹這下場”

  “你說呢?”

  忽然間,我感到一股極強的法術(shù)束縛了身體,將其整個拋到空中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正在那堆殘骸的旁邊。

  我揉了揉受虐的屁股盤算著如何應(yīng)付交代,眼神便對上那樣的目光,目光中有魅惑,有隱瞞,有狂喜,有神傷,更耀眼的,是那種像刀子一樣凌厲,直直逼人死地的信念感。

  “不錯不錯,是一雙有故事的眼睛”我一邊腹誹一邊迅速打量著它的主人。

  緋紅的衣裙被珠簾擋住,但也能看出裙擺曳地好遠(yuǎn),恍惚中看見一絲紅菱縛住墨色的發(fā)。奇怪的是這殿宇精致輝煌的很,可簾中那人似乎不喜藻飾,妝飾雖不樸素,但也不雍貴。卻從一個模糊的影子便可以感到那種超脫的氣質(zhì)。明明是惡貫滿盈的魑魅,卻散揚著點到為止的清貴之氣。

  忽而,簾子動了。

  兩枝指甲撩撥開厚重的簾,緋紅的是指甲,慘白的卻是手背。

  沒成想,這傳言聞風(fēng)喪膽的尸婆,竟然是個絕色的人兒!

  整張臉龐,除去那雙魅惑的眼,其余竟都稱得上“絕艷”二字,甚至,原來真的有一張臉,一半是彌寒的冰,一半是滾燙的火。一半是無涯的酷烈,一半是亙古的清愁。

  雖說通眼瓢潑皆是紅雨,卻讓人想到是寒冷的月光照在冰封的雪,周身激起滾滾肅殺的寒意。

  昔日里我只曉得晴光瀲滟,今日一比,竟是俗物了。

  若你不曾知曉她是何身份。一定會覺得她不該是六界的人,不該,更不該是這血獄中的囚禁者。

  她不屬于這里。合理該是。

  忽然,一束妖冶的火光吸引了我的目光,是一株風(fēng)華訣,安放在微微蹙起的眉間。和我不同的是這一株紅得欲滴。我那一株卻是格外冷厲。

  而她,也看向我,方才被剜出的肌理此刻已恢復(fù)完整,但她卻有幾絲隱隱的詫異,我也說不清為什么我會察覺到,那是極其微小的情感,稍縱即逝。好像她知道我額間合該也鑲嵌著那樣一朵風(fēng)華訣,和她一樣的風(fēng)華訣。

  “無禮!”

  旁邊的女使眼間蒙著黑布,卻能看見我的舉動,便拿了刀要割我的眼睛。

  就在我以為我的眼睛從此不可保時,臺上的女人幽幽地說道“無妨”

  “她想看便看個夠吧!”

  我微微感到那把刀從我眼前毫厘的地方挪了去,一個聲音走到我身旁,俯身在我耳邊說。

  “反正能睜眼的機會也不多了”。

  我心里慌亂,想著脫身的法子。聲帶被封,卻從胸腔中涌出一股道理,撞得生疼。

  那是翻心術(shù),被擊中之人六脈盡封,指的以心口發(fā)聲,說出的話半分無假。此術(shù)兇險異常,早被各界載為禁術(shù)。受咒之人血液與仙氣盡封,時間略久,血液便會倒流,最后自爆而亡,是一種殘忍的咒法。

  蒙面女使走到身邊,用極小的聲音問我問題,我清楚的聽到自己一字一句的回答,也清楚地感到血管正在漸漸膨脹。

  “姓甚名誰,何界中人?”

  “山風(fēng)為嵐,云水為裳,不周山護仙”

  “倒是個好名字”尸婆笑了笑,另一個女使捧了晚茶與她慢慢吃著。

  “不周山,那倒是個好地方。當(dāng)年我還不是尸婆時,曾去那游歷過些時日?!?p>  “既是護仙,又是為何淪于此處的?”

  “為何?”腦海中涌現(xiàn)出一幕幕一叢叢,記憶從石榴淺,到下界的草木一百年,七重天上皚皚的酷烈,雪崖下煞氣的潭水,再到那扇猩紅猩紅的大門。。。我該如何說,這其中緣理,此等斑駁迷離,若和盤托出,他們會不會信呢。

  “不知。”

  我既欣喜又詫異,自己竟能抵擋萬古禁術(shù),此時女使?jié)M面怒容,一道紅光直達腹部。

  禁術(shù)的控制剛剛消退,腹部竟疼的我徑直蹲下了身,不曉得她用了什么厲害的刑咒,這般令人心神崩潰。這痛遠(yuǎn)遠(yuǎn)超過我所能承受的范圍,若不是我眼睜睜看著腹部完好,早就以為腹部早就被整個剖開,五臟六腑被搗碎。連大叫的力氣都被抽干,登時淚汗如雨下。

  “啊啊啊”

  臺上女人定時剛才聽見了我的腹誹,這廂并沒有出手阻攔,而是等待我被好生折磨一陣子后方假意出手相救。

  人神分離間,她終于停了指令。

  “好了,紅綃,她這樣怕是經(jīng)不住你那腹絞酷刑?!?p>  被叫做紅綃的女使嘴角扯出一抹囂張的笑。

  “沒用的東西!”

  一刻鐘后我方漸覺神思恢復(fù),如潮水般的痛感亦漸漸消散。

  大約一刻鐘后,我方感覺到全身的痛意有消頹的趨勢,但還是隱隱作痛。抬頭一看,剛才那女人不知何時離去的,饕餮殿上早已空無一人,就連那堆尸嬰的殘骸也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迎面一個無面使者向我走來,但身量體型與前頭那位遣送我來嬰山的明顯有異。他轉(zhuǎn)動藏在寬大墨袍里的手腕,倏忽彈出一道光來,我便動彈不得了。

  腳步像生了風(fēng)一般隨他快步疾走,大殿的門口已經(jīng)沒有那扇屏風(fēng)了,狹長的通廊上,破碎的燈籠搖搖欲墜,依舊是望不到底的絕望。

  我們行進速度快的驚人,他在前面,我在后面隨著,距離是恰恰的正好,不遠(yuǎn)不近。心底喚醒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仿佛從九霄云外飛過來。這人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甚至,莫名的安心。

  約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我竟然看到了這條路的盡頭。路的盡頭是一扇緊閉的大門,不,是好多扇。

  這些門,縱橫交錯地盤雜在路上。每一扇門便代表著這條路的盡頭。而在門的另一側(cè),又無限延展出另一條與之不同方向的路。周而復(fù)始,無限循環(huán),甚至根本數(shù)不清有多少條路,又有多少個門。

  門上并無鮮血,也沒有任何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跡象。像白界的大門一樣,黑的顏色,透著陣陣寒氣。

  方才我還在疑惑,緣何這尸門中未有一條法規(guī)是要縛住囚犯的眼睛,若是被人窺到玄機,將這些秘密公眾于世…

  著實是我多慮了。世上無人能記得住這樣復(fù)雜的地形,更是本無人,能活著走出這尸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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