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我驚詫道。此處又沒有屋舍,我是神仙還好,阿棹和夫諸本來仙氣就弱現(xiàn)下又遇了大雨。這樣一澆身體怕不是都要交代在這里。更別提就在此處休息一晚上。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雨滴又促又密砸在肌膚裸露的地方都有些生疼。阿棹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的手很大,但不溫暖甚至比我的手還要冷。但我還是任由他握著,和阿棹在一起,心里總還是暖的。
夫諸在地上嗚咽了幾聲就跑不動了,看樣子仙氣也已經(jīng)耗盡了。伸出兩只胖乎乎的前爪要我抱,卻被阿棹打橫揣在懷里。
“她很累了,你不要煩她?!彼f。
我的確很累,累的快要走不動了,但好在還有仙氣支持著我走下去,我們的衣服都濕了,兩個人都是精疲力盡。
對了!
我怎么把它忘了。
我從頭上拆下一株帶有露水的小草,根莖舒展,上有細小的綠蕊,模糊看像一棵花。這便是我的看家絕技—婆娑草。
婆娑草與荼靡箭不同,自我出塵它便牢牢簪在我發(fā)間,除非我把它拿下來,不然雖說它只是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但就算是天祖現(xiàn)身,也休想讓它離開我一絲一毫。
婆娑草有變幻世間萬物的本事,俗話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這婆娑草便是可生萬物,無論是澎湃的江河勝景還是日常的柴米油鹽。只要這世間已然有真體的物什,我這一棵小草,就都能給他變出來。
此物本無名,因我見他風(fēng)中搖曳體態(tài)纖細空靈,就叫他“婆娑草”。
畢竟我散仙嵐裳,平生三大樂趣:品美酒,看美人(不論性別),還有…起名字…哈哈哈。
而婆娑草乃是上古圣物,傳言是上古封閉了的三界之一才有的圣物,至于為什么會在我這里,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
“緣分吧?!蔽耶?dāng)初也是這樣信誓旦旦回復(fù)的芳叱姑姑。芳叱姑姑聽見后嘆了口氣告訴我別跟別人說,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不過,管他的。婆娑草在我這里可不是什么不好的兆頭,在我需要它的時候,它總是能給我變出想要的好東西來。
現(xiàn)下,我不正是需要他!都是我平時自己不拿它當(dāng)回事兒,覺得它跟著我實在是大材小用了。就沒事拿它挽個頭發(fā)什么的。沒想到它就還真變成我挽頭發(fā)的發(fā)簪了,反而忘了它原來的神技。
“這才真的是大材小用…”阿棹說。
好吧,我連忙取下來,還好,色澤仍然充盈,婆娑草的仙氣是靠它的色澤顯現(xiàn)出來的。色澤越亮麗,仙氣越充盈,作用就越大。反之,色澤干枯暗淡,功能也會隨之衰退。
“變個房子!阿娑?!?p> 阿娑像聽懂我的話一樣,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隨即飛升上空,在極高處氤氳出一圈極亮極大的光暈,漸漸它本身也被淹沒在光暈之中,瞬間之后,一座龐大的木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阿棹睜大了雙眼表示驚詫,注視那金光久久不能神往。道“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神奇的東西!”
我驕傲得將草收回,此時它又變回一棵外觀普通的草了。忽然想起芳叱姑姑的囑托,她說過不能在外人面前顯露出此草的神性,恐有殺身之禍。
不過,阿棹也不是外人嘛。
婆娑草厲害歸厲害,但也不是無敵的那種厲害,一經(jīng)使用,也只用三次能量。三次能量燃燒殆盡,它便和尋常的廢草沒什么兩樣了。便如此次,草尖的部分已經(jīng)微微枯黃,需得拿回青萍之末靜養(yǎng)一陣。
“我們走吧?!蔽彝熘㈣е蛑T進了木屋,想著終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這間木屋極大,屋內(nèi)有熊熊的爐火和柔軟的床鋪,桌椅炊具一應(yīng)俱全,特別是其后還連著一片竹林,竹林深處,竟然有一個天然造就的靈池。我和阿棹參觀之時,都對婆娑草的神力嘆絕。
“不對,這不是這間屋舍自帶的,這是...”阿棹道。
“這是這片竹林里的隱秘之處?!?p> 我也意識到這片靈池并非是婆娑草造就的神力,而是幽篁林中我從未到達的一個隱秘之處,這片池水在密林深處,不論從近處還是遠處看,都是一片茂盛斑駁的竹林,水聲又極小。常人根本無法察覺這里有水的痕跡。
“這水是溫的。”
“這里是不周山腳下,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溫泉”我道,不周山乃是上古神山,要是有溫泉應(yīng)該也是尋常事。
“話雖如此,但溫泉一般都在半山腰上,而且此地看著根本不像在不周山腳下?!?p> 此地看似在竹林之中,實則我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正常情況下在竹林中的任何一處都能看見不周山的影子。但在這里卻看不見。
“這里的竹子也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阿棹道。
我摸了一把,雖然外觀都是一樣的,但是手感卻大不相同。摸上去感到粗糙,甚至有些扎手。全然沒有竹子的新鮮生機。這里更像是別的地方移植過來的假竹子。
“但是是什么人要這樣做呢,到底有什么陰謀?!?p> 阿棹用器具測了水,發(fā)現(xiàn)此處的水不僅純凈而且有提升仙氣的功效,而且溫暖適宜。
“竹子不行,水倒是不錯?!?p> 聽他這樣說,我倒是放心了。下了一整天的雨現(xiàn)下才停下來,我們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裹在身上又黏又濕。須得趕緊換下來才好。幸而我多帶了幾套衣服不然又要耗費婆娑草的神力。
“那我們就在此處泡個溫泉再回去休息吧?!笨粗倾殂榈牧魉以缇推炔坏靡严胍惺芤幌?,便縱身一躍泡到了溫泉里。
此時,已是夜幕垂臨。
那夜沒有幾顆星星,并不璀璨奪目。只是蒼穹中綴著幾顆零散的,慵懶地散著優(yōu)柔的光暈。
“你快出來萬一有什么危險怎么辦!”我趁阿棹一個不注意先入為主。阿棹焦急的環(huán)顧四周,小心翼翼的好笑。
“能有什么危險呀,你快進來這里舒服的很。”
這處溫泉果然是鬼斧神工,浴于其中只感覺身心舒展,周身像有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一樣,登時驅(qū)散了全部的不適與寒意。水則清澈見底,這個靈池極大,大到一眼都望不見邊。月色映在水里,朦朧神秘,舒緩動人。
“這樣好的夜色,要是有酒就好了。”我徜徉在其中卻想起老杜曲釀制的各色酒香,還是有些惋惜。
“誰說沒有!”阿棹游到我身邊,寂靜的水面上,隨著兩雙赤足的浸入洇開圈圈漣漪。
“你看這是什么?!?p> 他從行囊中拿出一壺酒,壺是白玉做得,光澤剔透。另有兩只酒樽,酒色澄明空泛,我向內(nèi)看,好像看見了一眼萬年。
起初我見那酒壺別致還很驚喜,眼下這酒看著跟白水別無二致,便斷定口感也不怎么樣。
“這能有什么好喝的?!蔽艺f。
阿棹嘴角上揚,恍然移給我酒盞,夜靄直入杯中空明,月華思縷交錯,遊曳于一盞無垠的酒色中,我半信半疑得喝了一口,卻直接被那香氣俘獲。
那酒香簡直太醇厚了,甚至比“三色酒”還要引人入勝。和別的酒不一樣的是,這品酒清冽爽口,卻包含著頗有層次的故事感,但又沒有那么多旁的味道。只是一味的醇香,并不辛辣反而帶著淡淡的甜味。
就像月亮的光澤一樣,清醇干凈,不夾半縷旁思。
我連著又趕緊喝了好幾口,生怕阿棹跟我搶。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卑㈣创┪乙话銓櫮绲脦臀也磷旖?,道
“這酒,叫做月華開。你看酒盞之中盡是月的倒影,可若我這樣一轉(zhuǎn),倒影卻漸次化開,好似撥雲(yún)見月”
我望著酒樽中澄凈的淡淡酒色,思緒回到闌珊湖那一夜,回到初見阿棹在青萍之末的那一夜,亦是如此的花月之色。想起了,很多事。
阿棹見我望的出神,便也和我一起望那月色。不知不覺間,我靠在了他肩膀上。
夜風(fēng)拂過,水波輕顫,霎時一陣涼意席捲了全身,身下卻又是盎然的暖意,我不禁顫了一下,腳下一滑被他摟在了懷里。
他道:“你再也逃不掉了,裳兒?!?p> 我詫異的望著阿棹,正巧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緊張錯開眼神,耳邊再一次感受到他溫?zé)岬臍庀?,剎那一股熱氣升騰到全身。?慌亂中我拿起水中將將浸沒的酒壺,倒了一下卻是無物。
恍然間,手中酒盞滑落,流淌出一泄絕色。
我伸出手想要攬住那一泄絕色,卻被另一雙手反反握住.。
此時那一雙瀲滟的桃花眼,其中斟滿卻是慵慵綿綿的情意。
他對我有情,我?又何嘗不是。
月華開早已滴落乾淨(jìng),三千青絲卻不知何時散落,倏然,冰冷的唇覆上一片溫暖馥郁。
阿棹的唇很冷,盡管他整個人都是熱的,但也依舊很冷,那種清冷是從他全身彌漫出來的,恍若姑射仙人。起初,他只是輕柔的舔舐,不久就換成霸道的侵襲。
我的背部傳來一陣颯颯的涼意,才發(fā)覺二人皆衣衫盡落。而他用身體包裹住我,讓我免受涼風(fēng)的侵襲。
他說“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一邊說,一邊卻滾下淚來。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他喃喃道,每說一句便抱我抱得更緊些。我雖疑惑,以為那是深情,便也胡亂答應(yīng)。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