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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棹

第五章:山雨

闌珊棹 年年年年年年 2548 2020-11-15 12:28:16

  接連幾天,不周山開始下雨了,淫雨霏霏,陰而不密。雨滴落在緋川里,激起絲絲涼氣。這里本就陰冷,如此便更加濕寒。我為阿棹縫了件秋衣,墨色為經(jīng),秋香色作緯,倒是好看。

  這個(gè)鬼天氣,我理了理被雨打濕的頭發(fā),前幾天許諾帶阿棹上山打精怪,本想煮一鍋雪雁湯與他。這雨下的突然,一點(diǎn)預(yù)兆都沒有。雖說雨勢(shì)不大,但也實(shí)在阻斷了去路。

  魔界最近在召開換屆大會(huì),花族眾仙下凡采風(fēng),晴光守護(hù)著花族自也是不能過來。難道我注定要窩在石榴淺里一天了么?我抱著雪媚娘,這下雨天他也懨懨的,雖說夫諸主水,但是聽聞白界之人正是因此將夫諸稱為兇獸的。所以他也最厭惡水。

  桌子上一盤茯苓餅眼看又要見底,阿棹把嘴塞得滿滿的,好像從來沒吃過飯一樣。一來就把我的全部吃食搜刮個(gè)精光。

  這和尚,難道餓死鬼轉(zhuǎn)世嗎?

  可也別說,就算他吃相不佳,狼吞虎咽。卻依然擋不住那絕世的容光。稀疏的月光透過帷幔,將他的形容淡上一圈華輝。

  我訝然,好看的人。果真連狼吞虎咽都是美得。

  我才不會(huì)臣服于這小和尚的美貌,沒等他咽下最后一塊餅,我便施了法讓他們盡數(shù)消失。實(shí)在是他再吃下去,可能我下個(gè)月的存糧都不大夠了。

  “你干什么!”他一邊把沒吃完的餅吞到肚子里,一邊提高了音量埋怨我。

  “你別吃了,看你都胖成什么樣子了?”我一邊說一邊瞟了一眼他甚至堪稱“瘦削”的身形。

  他也疑惑地對(duì)鏡自憐,然后無辜地?cái)偭藬偸帧?p>  “你,陪我下棋”。我將桌面收拾干凈,布了一著草編棋盤。

  私心以為他定是不會(huì)這類白界的玩意兒。非我氣量小,實(shí)在是這小和尚,無一不精。無論是仙道還是人道,甚至連有些魔道之法,都修得一二。而有些仙術(shù)甚至比我還要嫻熟。這讓我也曾幾度生發(fā)疑慮,他到此處,是否作過他想。

  不過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決斷。一來不周山雖說靈氣充裕,卻極為苦寒。山中不過多些精奇草藥,加之更是個(gè)千年無人照料的荒地。若有其他念想,倒是不值。

  二來我不過是千千萬萬無名護(hù)仙中的一人。仙界靈地古山數(shù)不勝數(shù)。偏偏我學(xué)藝不精,才被指派到此處。除了食量比眾仙大些。也實(shí)在沒有什么可堪欺騙。

  黑白棋子交替于草盤之上,平素我都是與卻月下棋,晴光棋藝不精,一般不參與。與別人斗棋,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阿棹利落地下了黑子,手持黑棋。置于棋盤的最中央。黑白交錯(cuò),不一會(huì)兒我們便將整張棋盤下滿。每一顆黑子都是從容不迫,仿佛未曾經(jīng)過思量。每一著都將我堵得無處下手。

  棋盤山上,黑白相稱,他并沒有占據(jù)太多位置。卻處處上風(fēng)。不一會(huì)兒,便將我打的落花流水,敗下陣來。

  不過我并不曾氣餒,而是更加凝神,怎么說我也是仙界僅次于棋神的布棋高手。腦海里飛快地思索著各著棋藝。終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找到了一著險(xiǎn)棋,這一著足以將他一擊潰敗。

  我小心翼翼地看他,見他無半分波瀾,更是心中一陣激動(dòng),生怕將喜色露出馬腳讓他看到。便斂了聲色。待他落子,我清晰地看到那處被忽略的留白。鎮(zhèn)定地落下了子。

  “我贏啦”終于不用掩飾喜悅,我夸張地開始炫耀,“你,輸了的人要修剪一天的雜花叢草?!?p>  “裳兒棋藝高超,在下拜服?!彼笆盅b模做樣的甩了個(gè)袖做了個(gè)揖。我心想他再這樣叫我,我非得減去好幾年仙壽不可。

  不過,以他的棋藝高絕,剛才我那一著雖險(xiǎn)但易,按理他實(shí)在不該看不出來。除非真是被風(fēng)迷了眼。我半信半疑地乜斜著,他正在整理棋盤棋子。

  “喂!你是不是故意讓我!”我奪走他手中的棋盤,心道勝之不武可不行。

  “沒有”他尋了椅子坐下,并未看我一眼。

  “那你怎么不敢直視我,嗯?”我刻意將臉湊得離他很近。想看清他眸中的神色。不想他抬頭差點(diǎn)撞到我的頷部,我腳下一滑,直愣愣被他攬進(jìn)了懷里。腳步忙亂順帶帶翻了案桌。

  小案上的竹間棋頃刻撒了一地,酒壺碎裂,伴著雨聲砰然聲響。有幾滴濺到我的臉頰上。

  那少年極為俊美,我與他如此之近都未曾發(fā)覺一絲瑕疵,一雙瑞鳳眼斂合美好。眉心一點(diǎn)紅添了邪魅之氣。我光顧著端詳,正好踩到了灑落的酒水,又是一滑,這次連著他也一齊滑倒在地。

  有一股溫?zé)嵩谖冶窍㈤g乍起,臉頰邊麻酥酥的,是他散落的發(fā)籠罩著。他伏于我身上,兩只眼睛交雜著驚恐與溫柔,薄薄的唇覆在我唇齒之間,現(xiàn)下我可知那溫?zé)嶂飶暮味鴣砹恕?p>  我急忙錯(cuò)開,臉紅了一片。他卻沒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就連臉色都無絲毫變化。

  “你!”我又氣又羞。突然一陣語塞。

  “失禮,失禮?!蹦巧倌曜焐险f著失禮,卻沒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知道失禮還不趕緊起來?”我氣不打一處來。

  他緩緩起身,恭恭正正又給我作了兩個(gè)揖?!霸谙率ФY了?!?p>  “哼?!蔽覑灪邇陕?,抱著雪媚娘進(jìn)了屋,將房門緊鎖。

  “既然是做錯(cuò)了,那你就在外面凍上一晚上吧?!彪m說我一介仙人不必與凡人見識(shí),卻也是個(gè)未經(jīng)桃花情緣的女子,他這一番挑逗,我也著實(shí)惱了他。

  “也好”他說。

  我抱著雪媚娘燃起一對(duì)燈燭,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已經(jīng)下了一整天了,他便在外面好好受一受這涼氣吧。

  徐徐過了一個(gè)時(shí)辰,我已一覺醒,外面卻并無聲響。我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陣陣?yán)錃馄崎T而入。心道他受了這么久涼氣也夠了,若是識(shí)趣就該進(jìn)來。

  可是沒有,一個(gè)聲音也沒有,萬籟俱寂,只有滴瀝的雨和打鼾的雪媚娘。

  我推門,忽然響起一道古音,潺潺湲湲似從琴上傾瀉。心道“我這明明沒有琴,何來的琴聲?”

  入目是一道白色的孤影,黑的發(fā),白的衣。綠的竹,紅的石榴。那聲音便是從那里生發(fā)出來,他端坐在前,正身直立,手指翻飛,眼目卻怔怔看著這湖山墨色。

  “他,竟是就地取材制了一柄琴出來!”

  我雖不懂樂理,但熟知草藥石材之物,琴弦乃是冰蠶吐絲,琴身是絳滌木,連琴釘都是英石磋磨而成。琴雖簡(jiǎn)陋,音卻妙極。

  阿棹撫著琴,樂音卻不跳脫,而是絲絲縷縷的溫柔之音,如月華傾灑,與這雨夜融為一處。濃濃淡淡,悠悠灑灑。

  我不由得聽呆了,也顧不得這涼薄的雨夜,只是傾心聽著。如怨如訴,不知覺間濕了眼窩。

  他便那樣彈著,我在他身后坐著。聽著,兩處無言。一音,一景,兩人耳耳。

  不知過了幾個(gè)時(shí)辰,末了是一陣清澈的顫音。音落,他起身,亦是淚痕漣漣。

  “你怎么哭了?”我伸手去拂他的余淚,卻不知自己也是淚痕連綿。

  “你也哭了?!彼麥厝岬?。

  起風(fēng)了,雨聲終于作罷,緋川里的水也漲得頗高,雪媚娘縮在被子里,一小團(tuán)圓圓的,冷得發(fā)抖。我又多生了兩爐炭火。與阿棹把酒言歡。

  我沒有問他流淚的緣故,自然他也沒問我。那柄琴立在榻邊,琴邊,刻了“闌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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