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國師身上都佩戴了妖晶,”夜漓思忖:“莫非...他們都是妖?”
“對,是她,就是她!”二皇子忽然一把抓住夜漓的衣袖,發(fā)瘋似地叫喊:“她是妖怪!她囚禁了我父皇,還把他做成傀儡?!?p> 夜漓甩開他,嫌惡地問:“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二皇子渾身顫抖,狀似癲狂:“這賤人一直推說父皇重病臥床,不讓我見他,還讓禁軍將我父皇的寢宮圍起來,我知她一定圖謀不軌,于是開始暗中調(diào)查她?!?p> “她重建皇宮,說是改變風(fēng)水格局,要為我父皇集福,但我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是偷偷造了個地宮,且入口有重兵把守,我讓人埋伏月余,上下疏通,方得以潛入,結(jié)果就被我看到...”二皇子瞳孔震動,驚懼已極。
“看到什么?”
二皇子答:“血池,地宮里有一個血池,特別大,血池里還飄著殘肢斷臂...”他環(huán)抱著自己,縮成一團(tuán),緊張到撓心撓肺,仿佛被砍成尸塊的是他一樣。
“血池?”
“還有...還有尸堆!”
難道說古井被毀,那妖后急于另辟場所煉制人魈?
那蓄血池又是為何?莫非又是死而復(fù)生的把戲?
若真是如此,她想復(fù)活誰?
“我看到那個景象,一時沒忍住吐了,就被她的人發(fā)現(xiàn)了,把我抓了起來,幸好衛(wèi)云長手下有一個都頭曾在我舅舅營中當(dāng)過差,與我有幾分交情,收了錢把我放了,”二皇子仿佛重歷了一遍這段可怕的回憶,恐懼到面目扭曲:“后來我堅決要求要見父皇,父皇一定是被她挾持,甚至是已經(jīng)被她暗害了,但無論如何,明面找朝中大臣上奏情愿,暗地里,派高手夜探皇宮,我都沒能見到他...”
夜漓問:“那你又是怎么確定你父皇是在落在皇后手里了?你父皇不是失蹤在探訪昆侖仙山的路上嗎?”
“胡說!我父皇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皇宮,他將梁都皇觀造得跟天闕似得,只為等神仙蒞臨,又怎么會外出修行?”
這就和國師所言大有出入了,也不知孰真孰假,當(dāng)初國師張榜,以府上有邪祟為由招募他們這些客卿,實(shí)則是為了尋找皇帝下落。
鶴青說:“有沒有可能你父皇真的失蹤了,皇后為了掩蓋真相,才謊稱他重病臥床?!?p> 二皇子道:“不會?!?p> 鶴青:“何以如此肯定?”
二皇子道:“因?yàn)槲以趯m里見過他!有一次我非要進(jìn)宮面圣,便帶人突破重圍,執(zhí)意闖入,進(jìn)到內(nèi)宮,就看見我父皇的龍床上躺著一人。”
夜漓說:“那么遠(yuǎn),隔著床簾你又看不清楚,怎么能肯定床上的就是你父親?”
二皇子道:“身為人子,怎么會連自己的父親都認(rèn)不得?”
夜漓撇嘴,又搖了搖頭,表示這個說法很牽強(qiáng):“那傀儡一說呢?又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說:“禁軍欲阻我,雖礙于我的身份不敢上前,卻擋著我不讓靠近父皇的床榻,我眼看那賤婦附身在我父皇耳邊說了幾句什么,父皇原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整個人忽然開始抽搐起來,接著突然發(fā)話,讓我退下?!?p> “那人的聲音怎么樣?”夜漓敏銳地問:“像你父皇嗎?”
二皇子搖頭道:“聲音嘶啞,像是得了風(fēng)寒陳疾,咳壞了嗓子的那種,聽不出來?!?p> “你們信我!我說得都是真的!那賤人看似母儀天下,實(shí)則殘忍善妒,仗著家族勢力掌控后宮多年,我父皇子嗣稀少,嬪妃皆無所出,也是拜她所賜,若不是我生母當(dāng)年得父皇榮寵,外祖家在軍中又頗有威望,她不敢對我做什么,否則我怕是也活不到今天?!?p> “所以有關(guān)皇后與國師的傳聞,是你編的?”夜漓冷冷說道。
二皇子一愣,吞吞吐吐,眼神閃避。
“紀(jì)遠(yuǎn)初來西虞時,是與那妖婦走得近,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能有如今的地位,不過...”
“紀(jì)遠(yuǎn)是...國師?”
二皇子點(diǎn)頭。
“不過什么?”
“不過這個女人雖心狠手辣,表里不一,但對我父皇大約是一心一意的?!倍首颖锪税胩欤K于說道。
聽罷,夜漓轉(zhuǎn)頭問鶴青:“你怎么看?”
鶴青搖搖頭,欲言又止。
“喲,大師也有看不透的時候?”夜漓調(diào)侃道。
鶴青淡然一笑:“不是看不透,是看不懂?!?p> 夜漓說:“禁軍是皇后的人幾乎是肯定的了,皇觀里那些方士術(shù)師也不對勁?!?p> “皇后將皇帝騙出宮,掉個頭又把人虜回去,目的是什么?”她歪著頭,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鶴青答:“很簡單,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得讓皇帝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里?!?p> “啊?你的意思是由愛生恨?”
夜漓對凡世間情情愛愛的理解,很多都來自于她在金陵聽的話本子,能有這種聯(lián)想,已算得上奇思廣義了。
鶴青不置可否。
“唉,”夜漓咂嘴嘆息:“也不知西虞國是造了什么孽,攤上了何妨妖怪,嘖...”說著,踢了趴在地上的二皇子一腳:“誒,還能走嗎?”
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急切地說:“能走,能走?!?p> 鶴青見他身嬌肉貴,又受傷不輕,怕他中途就不行了,從懷中掏出傷藥給他服下,又碾碎了在他傷口上撒了些。
粗略醫(yī)治完,剛要離開,好巧不巧遇上前來巡視的獄守,想來是那大漢被夜漓用攝魂術(shù)控制,久未回崗,引起懷疑,這不兩廂撞了個正著。
守衛(wèi)見有人逃脫,大喊道:“來人吶!疑犯越獄了!來人吶!”
“你帶著這蠢貨先逃,我來對付他們?!币估於挷徽f亮出魂器。
鶴青也不推辭,只說:“你小心些?!?p> 這些獄守連日作踐二皇子,怕被報復(fù),怎會輕易放他離開?瞬間一擁而上,饒是夜漓也有些雙拳難敵四手,又不想下狠招,難免束手束腳,鶴青身上有傷,又帶著個走路都有些費(fèi)勁的廢物,更加難以應(yīng)敵。
焦灼之際,華莎忽然出現(xiàn),未見其人先聞起聲:“住手!”
與她一同到的,還有衛(wèi)云長。
華莎傲慢地掃了一眼眾人,轉(zhuǎn)向鶴青時,馬上變了一副面孔:“你沒事吧?他們沒傷著你吧?”繾綣之情,溢于言表。
“誰若敢動他,我便要誰死!”她的語氣森然,沒有一點(diǎn)開玩笑的意思,那盛氣凌人的樣子把守衛(wèi)們都鎮(zhèn)住了,面面相覷不敢有所動作。
衛(wèi)云長顯然沒料到她的意圖:“華莎公主是想幫助劫匪,劫我梁都大牢嗎?”
華莎全然不將他放在眼里:“我就是劫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樣?”她指著鶴青朗聲道:“反正這個人我必須毫發(fā)無傷地帶走,至于剩下的...”
夜漓一聽就不樂意了:“你誰???鶴青說要跟你走了嗎?”
之前見了兩次,華莎對夜漓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她與鶴青走得近又如何,畢竟是男子之身,但不知為何,現(xiàn)下卻越看越礙眼。
“你又是誰?有你說話的份?”
衛(wèi)云長見在場的都沒拿他當(dāng)回事兒,甚至華莎和夜漓都快扭打起來了,面色鐵青,太陽穴突突直跳,終于忍無可忍怒喝道:“夠了!你們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膽敢在此鬧事!”
守衛(wèi)們聞言仿佛如夢初醒一般,重新舉起手中兵器。
“本統(tǒng)領(lǐng)來此,是來宣讀皇后娘娘懿旨的!”衛(wèi)云長舉著手中的圣箋。
“傳話這種小事,通常不都是由內(nèi)官做的么,”夜漓嘲諷道:“衛(wèi)統(tǒng)領(lǐng)身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這種事居然還要勞煩您么?”
一句話,便將衛(wèi)云長狐假虎威的心思點(diǎn)穿了,他的臉色也就更難看了,卻也不愿自降身份,與一個無名小子當(dāng)眾爭吵。
只有典獄長對其假意諂笑:“大人您請說?!边@才給了衛(wèi)云長一點(diǎn)臺階下。
他展開一幅綾錦織的卷軸,開始宣讀:“鳳閣頒書表懿,元和圣德,天下為安,鬼祭在即,舉國同慶,中宮令大赦天下,為盛世祈福...”
夜漓一聽,都顧不上和華莎扯頭花了:“什么?大赦天下?”
開什么玩笑?
先不說皇后此舉意欲何為,敢情這越獄白越了唄。
“這就是我來此的目的,”衛(wèi)云長收起懿旨:“皇后娘娘說了,二皇子雖冒犯了他,還企圖刺殺太子,但終究是皇家子嗣,是陛下的兒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決定將他帶回宮中禁足,免其受牢獄之苦,也給陛下留些顏面?!?p> 原來皇后打的是這個主意,夜漓看了鶴青一眼,彼此心領(lǐng)神會,二皇子撞破皇后太多秘密,在獄中反而不好下手,若是被帶回宮中,只怕兇多吉少。
“我要是不讓你帶走他呢?”夜漓嘴角浮起一抹詭笑,眼底透出一絲猩紅。
“怎么?”衛(wèi)云長道:“你敢抗旨不遵?”
今夜峰回路轉(zhuǎn),一波三折至此,夜漓心知再不拿出點(diǎn)手段,恐難以脫身,也不再多說什么,大袖一揮,魂鞭如蛇吐紅信般射出。
那些守衛(wèi)哪里見過這種招式,嚇得連連后退,鬼哭狼嚎。
夜漓的神色變了,冷眼藐視眾生,即便她的魂力被封,只剩這只手能使,對付這些不入流的東西,也足夠了。
卻沒想令她意料之外的狀況發(fā)生了,只見華莎手腕一動,一對銀鐲從生辰珠下落出,陡然幻出一柄光刃,與夜漓的魂鞭相迎。
夜漓驚了,她不是來幫鶴青的嗎?這會子又發(fā)什么瘋?
可她真就是個錙銖必較的瘋子。
“華莎!”鶴青輕喝:“你聽好了。”
“她平安離開,我才會平安離開,”鶴青一字一頓地說:“懂了嗎?”
華莎怔愣片刻,目光閃爍,手一抖,光刃頓時收了回去。
夜漓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們先走,我來斷后?!?p> “華莎公主!”此時,衛(wèi)云長忽然喊話:“你確定要與奸人為伍嗎?還是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吧!”
華莎壓根兒沒搭理他,徑直跟著鶴青離開了。
守衛(wèi)們正要追,夜漓一甩魂鞭,重重拍打在地上,魂力析出,氣勁凌空,雖未打中任何人,那威力卻嚇得守衛(wèi)不敢上前。
鶴青不想她傷人,只能用這種費(fèi)力一點(diǎn)的辦法了,她周身涌起一股涼意,心知目前的狀態(tài),可能持續(xù)不了多久了,這時,遠(yuǎn)處卻傳來二皇子一聲驚呼:“救命!”
只見有十?dāng)?shù)個身穿黑衣都帶斗笠的身影攔在鶴青與華莎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不好,有追兵!夜漓無暇與守衛(wèi)周旋,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頭前去營救,火急火燎地趕到時,發(fā)現(xiàn)時英與竹七已趕來相助,松了一口氣,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人魈!
天哪,樹林里殺的和古井里埋的還不夠,城里竟還有這些鬼東西!
鶴青低聲道:“別戀戰(zhàn)?!?p> 夜漓點(diǎn)頭,與時英配合,她以魂鞭捆住人魈,時英用誅仙劍將人魈斬殺,如此結(jié)果了幾個。
忽然,一個人魈在劍鋒即將砍落其頭顱之時邪力暴漲,掙脫了魂鞭的束縛,反向作用還震得夜漓一連后退幾步,方才立住。
剩下的人魈紛紛翻上屋頂逃走,夜漓心有不甘,卻也只好作罷,畢竟眼下安置二皇子更為要緊。
“你們怎么來了?”夜漓一邊疾步快走,一邊問身后的竹七。
竹七說:“還不是看鶴青追出去這么久,你倆都沒回來,擔(dān)心你們,上街一打聽,說出了怪事,官府還抓了人,猜測可能是你,這不就趕來了嘛。”
夜漓冷哼一聲:“算你有良心?!?p> 跑出一段后回頭一看,身后并無追兵,連衛(wèi)云長都沒追來,稍稍松了口氣,被人魈偷襲雖險象環(huán)生,好在擺脫了那些惱人的守衛(wèi)。
幾人停下商議二皇子的去處。
不能把他帶在身邊,也不能帶回國師府,想來想去好像沒什么妥帖之處讓他暫時躲避。
這時,晨曦的微光點(diǎn)亮天際,這一夜的驚心動魄方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怪不得剛剛那些人魈跑得這么快,人魈有畏光、嗜血的特性,這仿佛是上天給他們的詛咒,即便日光并不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但若是在白天活動,它們也會選擇密林這樣遮天蔽日的地方,或者用黑布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她看著疲憊的鶴青,忽然說:“其實(shí)前半夜,我在街上碰到你師父了?!?p> “什么?”鶴青既驚訝又緊張:“他,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他倒是想抓我來著,這不要抓我的人太多了,還輪不上他,”夜漓收斂笑容:“我在想...”
“你想把二皇子送到我?guī)煾改抢???p> 夜漓點(diǎn)頭:“放眼整個西虞國,能保他的也就只有你師父了?!?p> “師父?”華莎插嘴道:“鶴青哥哥在凡間還認(rèn)了個師父?你師父可是天地共主,憑什么凡人也配做你師父?”
華莎莫名其妙地說了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你把他交給我不是一樣,”華莎主動提議:“我那兒藏個人還是可以的?!?p> 夜漓當(dāng)然知道她這么做的目的,不過是不想斷了與鶴青的牽扯,想方設(shè)法都要參和進(jìn)來。
“怎么辦?”雖說夜漓心里千百個不樂意,但現(xiàn)在不是使性子的時候。
鶴青沉吟片刻,為難道:“把他托付給我?guī)煾?,確實(shí)有難度...”
夜漓說:“可她住在宮里...”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柄Q青主意已定。
沒想到二皇子卻是堅決反對:“我不去!誰稀罕你們北岐人相幫!落到你們手上,我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讓我回皇宮?瘋了嗎?讓我成天在那個妖婦眼皮子底下,那跟殺了我有什么區(qū)別?”二皇子說什么都不同意,他囂張跋扈慣了,既已從牢里逃出來,便不再低聲下氣,本性也就暴露出來了。
夜漓指著華莎,陰冷地笑道:“要么跟她走,要么把你交給衛(wèi)云長,我們帶著你還嫌累贅呢,你自己選吧?!?p> 她這一笑,笑得二皇子心底發(fā)涼,立刻閉嘴,不敢再造次。
鶴青恭敬地向華莎行了個禮:“那就勞煩公主殿下了?!?p> “等一下,”華莎叫住他們,眼神中透出銳利的光:“剛剛截殺我們的,是什么東西?”
“你們到底在找什么?”她窮追不舍,刨根問底。
夜漓與鶴青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幾乎已成了他們下意識的默契,這一剎那恰好落到華莎眼里,惹得她很是不快,立刻沉了臉。
她不明白鶴青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小子,直覺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一般。
“陰玉,”時英在旁冷不防說道:“我們在找陰玉,公主可有聽說過?”
華莎悚然一驚,美目微睜,表情不易察覺地變了變,瞬間又恢復(fù)了。
“未曾聽說?!彼姆磻?yīng)卻不像如此。
夜漓正要追問,卻被時英止住,她閃身擋在夜漓面前,對華莎說:“那我們?nèi)羰遣榈绞裁矗俑嬷??!?p> 華莎輕慢地瞟了時英一眼,冷哼一聲,扭頭離開。

時宿雨
不行,我卷一太卡了受不了了,準(zhǔn)備快速結(jié)束進(jìn)入卷二 很多謎團(tuán)都要留到卷三解開了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