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生堂位于朱雀大街最熱鬧的地段——也不知道慕大夫是怎么想的,開了這么高調(diào)的藥鋪子,行事卻低調(diào)得很,特意吩咐車伕將馬車駛進小巷,停在后門。
畢竟帶著一個凡事追求轟轟烈烈的禍害出門,他要不防著點,只怕連天都能捅破。
車伕忙著搬椅凳,好讓公子小姐下車,慕榕小心避開傷口,撐著車轅瀟灑跳下來,動作干凈俐落,幾乎可以得滿分。
慕陽盡量對“慕小公子”的舉動視而不見,一臉生無可戀:“榕榕,妳要跟我進鋪子里瞧瞧,還是到處逛逛?”他按著狂跳的眼角,便顧不了狂抽的嘴角,總覺得今天什么壞事都可能發(fā)生。
慕榕假正經(jīng)地眨眨眼,“三哥您先請,四弟我跟丫頭們說幾句話,隨后就來?!?p> “行吧,四弟?!蹦疥栆а兰又匾?,“不許鬧事,不許打人,不許惹是生非!”說幾句話也要一步三回頭,活像個操心的老媽子。
慕榕一副“我聽不懂你說什么”的臉,嚴肅又高貴冷艷地目送三哥進門,轉(zhuǎn)頭望向四個排排站好的小姑娘,迅速換了張“風流少爺俏丫鬟”的笑臉,眉目多情又勾人。
“寶貝兒們,久等了?!蹦介判ξ卣f道。
朱兒無言以對,小姐讓她準備幾身男裝,說是出門時不想太引人注目,她還喜孜孜樂呵呵的覺得小姐長大懂事了,沒想到“四公子”的殺傷力全面升級,到街上晃悠一圈,恐怕能領(lǐng)回一票不知情的小迷妹。
“咳咳朱兒注意妳的眼神,本公子今兒個出門沒打算鬧事,快把心都放回肚子里?!蹦介艔男淅锾统鲆粋€沈甸甸的荷包遞過去,“妳們自個兒到處逛逛,無須拘束,想吃什么買什么都別替本公子省錢。”
朱兒跟著她在四王府窮慣了,毫不在意地打開荷包瞄了一眼,頓時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里頭有整整齊齊疊好的幾張銀票,還有幾錠銀子,足足有上百兩。
“小......公子,您幾時成暴發(fā)戶啦?”朱兒驚恐地捧著錢袋子,前些日子主仆倆還過著三餐不繼、苦無銀兩吃飯的日子,現(xiàn)在小姐竟然出手闊綽,這......從地獄到天堂,難道只隔著一紙休書的距離?
朱兒對慕榕在四王府大手大腳打賞下人的行徑心有余悸,深怕莫不是惡夢重演,小姐腦子又進了水,愁眉苦臉地勸說道:“就算是暴發(fā)戶,也不能這么花錢呀!”
慕榕默了默,這段黑歷史沉重得令人髪指,差點端不住翩翩美少年的風范,她虛點了點朱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此一時彼一時,本暴發(fā)戶才收了一大筆精神補償金,帶我家小姑娘們上街花點錢怎么了?又沒犯法?!?p> 小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怯怯地說道:“可這銀子......是小......公子遭了難才得來的......”
哪能把花錢的快樂建筑在小姐的苦難之上呢?
慕榕嘆了口氣,老實不客氣地捏捏小蕊的臉,“怎么光長煩惱不長個兒呢?遭難什么的都過去了,本公子現(xiàn)在好端端的,一點毛病都沒有,就不能跟妳們有福同享嗎?”
朱兒跟著原主在四王府“出生入死”,小蕊就更不用說了,只怕從小就沒過過一天省心的日子,連碧心紫荊都成天擔心憂慮,精神緊繃。
她一回到慕家,丫頭們成天圍著她團團轉(zhuǎn),生怕她哪里不順心,處處小心呵護,簡直有點走火入魔。
慕榕難得逮著機會出門,干脆做了回土豪--不管是哪一個時空,想要討女孩兒們開心,逛街購物喝喝下午茶應該都管用吧?
千金散盡還復來,錢再賺就有,再不繼還有三哥呢!
小蕊依舊低著頭,輕聲道:“公子,小蕊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能陪在您和姐姐們身邊就好?!闭f著說著就哽咽了。
過去在大廚房當差,只要稍有差池,動輒就遭人打罵,更別說老是被管事婆子罰扣膳食,餓得沒力氣干活。
相較之下,慕家對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紫荊聽朱兒說過小蕊的遭遇,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摟著小蕊安慰道:“哎,別哭,咱以后日子還長呢。”她不擅言詞,眼眶也跟著紅了,這下可好,朱兒兩眼淚汪汪,眼看就要水淹朱雀大街。
慕榕驚悚萬分地退了一步,要是這群未成年少女在街上哭哭啼啼,她會被路人扭送大理寺的吧?
碧心最是善解人意,趕忙一手挽住一個,笑道:“多謝公子,那我們不走遠,就在附近隨意轉(zhuǎn)轉(zhuǎn),您有什么需要,差小廝來叫喚一聲便是?!?p> 朱兒抽抽鼻子,把眼淚憋回去,也親親熱熱地摟了摟小蕊,故作開朗,“公子,那我們就去花錢啦!”
慕榕微微一笑,“去吧去吧。”老懷甚慰地拍拍碧心的頭,覺得觸感不錯,干脆順手捏捏臉蛋,把丫頭鬧了個大臉紅才收手。
“這兒妳熟,領(lǐng)著她們?nèi)ネ姘?,順道給我?guī)┕阕?,我就待在三哥這兒哪里也不去?!?p> 慕小公子打發(fā)完丫頭,便從后門晃進妙生堂,頗有領(lǐng)導視察的架勢,背著手四處打量。
妙生堂不愧是京城第一藥鋪,前前后后有三層院落,內(nèi)設刀房、斗房、碾房,還有貯蜜庫和鮮藥庫。
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上,妙生堂后院還栽植了藥圃,全是慕陽從白云山帶回來的珍稀藥草——要是種植在太師府,難保不被慕榕禍害,慕陽也是被妹子坑怕了,才會出此下策。
慕榕尷尬地忽略原主熊得花樣百出的破事兒,繞回大堂,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藥香,跑堂的小哥笑容可掬,態(tài)度親切,一口一個官人夫人,把顧客招呼得妥妥貼貼。
慕陽不僅是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還長袖善舞,把藥鋪子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
妙生堂采醫(yī)藥分流,平時有大夫坐診看病開方子,也販賣現(xiàn)成的養(yǎng)生保健品和居家常備藥,無論上門求醫(yī)的病患是貧富貴賤,取藥時一律有專人逐味核對,逐樣以毫、厘復稱,以防出差錯。
平時慕陽很少親自看診,除非有少見的疑難雜癥,坐堂的大夫處理不了,他才會親自出馬。今日正好有個“棘手病患”來訪,他正忙著冥思苦想,無暇理會慕榕,殊不知這一會兒工夫,京城第一惹禍精就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