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廣相信自己的直覺,腦袋開始全力運轉(zhuǎn),尋找其中的原因。
這時,水玉堂剛剛的情況猛然從他腦海中劃過,他不由得在心中打鼓:
莫非,對方也是同樣的打算?
越想越可能!
他不禁暗暗惱怒,如果真是那樣,賴方偉就不是發(fā)錯了,而是故意發(fā)給自己?
覺得自己新上任看不出來?
或者即使看出來了,也礙于資歷,不敢駁他面子?
每一個合同,都要經(jīng)過五六個審批程序才會最后付款,但最關鍵的,肯定是第一個審批人。
因為他們和業(yè)務員最熟悉,和市場最接近,如果他們都看不出問題,后面人也會本能地認為沒有問題。
想到這里,何廣不由得自言自語道:
“還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了?這些老油條,覺得我好欺負是吧?不行,必須想點辦法出來……”
他正在考慮,怎么樣才能不露痕跡地提醒那些人,別打自己主意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何廣應了一聲,然后就看到許立權半彎著腰,一臉討好地走了進來。
看到是他,何廣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但很快又展開,用公事公辦,不冷漠也不熱情的聲音說道:
“許立權呀,有事?”
“是有點事!”
面對何廣的冷漠,許立權尷尬地搓了搓手。
要不是沒辦法,他死也不想踏入何廣的辦公室,畢竟背后說人壞話還被人當場逮住這種事,一般人都會很尷尬。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魯有求那個家伙那么靠不住,他只能來求何廣了:
“我有個單子,很急,麻煩廣哥給我批下!”
何廣愣了一下。
今天真是搞笑,合同扎堆么?
他本能地就不大高興,淡淡地問道:
“魯經(jīng)理不在?”
有了上次的事,許立權沒理由撇開魯有求,反而把合同發(fā)給自己。
許立權賠笑著說道:
“魯經(jīng)理出差了,要大后天才回來,這個單子有點急,所以……麻煩廣哥了!”
何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打開OA系統(tǒng),開始翻看許立權的合同。
他倒不是故意裝大氣,不計較許立權的惡心行為,審批合同固然是權利,同樣也是部門經(jīng)理的義務。
要是沒有過硬的理由,故意拖著合同不批,誤了許立權的單子,他跑到部門總監(jiān)或者老總那鬧起來,何廣臉上也不好看。
當然,也不是沒有惡心人的方法。
他可以拖時間,也不打回,但不到最后一小時就是不批。
以前的魯有求就喜歡這樣,別人著急上火,他不緊不慢,氣的別人都想揍他。
但那種下作的手段,何廣是不屑于用的,太不上臺面。
真要收拾許立權,他也要堂堂正正,讓他無話可說,完全用不著那種小人姿態(tài)、落人口實。
不過,有了水玉堂和賴方偉的例子,何廣已經(jīng)不會隨便通過合同了。
任由許立權一個勁的催,他還是細細地看起合同來,尤其是價格方面。
沒一會,他的眉頭就慢慢皺了起來。
看著還等在那,一臉尬笑地看著自己的許立權,何廣站起身,淡淡地說道:
“先回去吧,我去趟洗手間,回來再批!”
看著已經(jīng)起身往外走的何廣,許立權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總不能連領導上廁所的時間都不給吧?
最終,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何廣后面,出了辦公室。
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何廣回來后就給李敢打電話:
“橄欖,奧司他韋中間體,你做過吧,到印度孟買的空運報價多少?”
……
“200到300左右?好的!”
掛了電話,在看了看許立權的合同,何廣臉上不經(jīng)露出一股冷笑——
50公斤的貨,他竟然報了兩萬的運費!
他雖然沒做過這個產(chǎn)品,卻經(jīng)常走空運,一眼就感覺這個運價有點虛高,果不其然。
貨運都是量大價優(yōu),哪怕按中間價,這筆運費都虛高了七八千。
這個奧司他韋的單子價值90萬左右,印度仿制藥的利潤很低,按三個點的利潤算,他這單能凈賺一萬四。
而他想在運費上吃的,就有整個單子利潤的一半。
貨運吃回扣,基本上是這個行業(yè)的明規(guī)則了,但吃相這么難看的,何廣還是第一次見到!
望著屏幕上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數(shù)字,何廣內(nèi)心的火苗騰騰騰往上漲:
水玉堂是自己兄弟,發(fā)合同前還知道來問一聲!
賴方偉級別比自己高,發(fā)現(xiàn)自己不樂意,也立刻撤回了合同!
你許立權算個什么東西,上次背后說怪話,我沒跟你計較,還蹬鼻子上臉了?
一而再、再而三,真是豈有此理?
沒有多想,何廣瞬間就下定了決心,毫不猶豫地點擊了“不予通過”按鈕,并在說明中直接寫道:
“運費明顯偏高!”
這種回復,其實和直接明說許立權吃回扣,也差不了多少了。
何廣本來沒準備這么快收拾許立權。
畢竟上次的事過去才沒多久,如果他那么做,針對的意味就太明顯,不利于他在化工一部樹立權威。
但許立權卻傻乎乎地自己撞了上來,送上門的機會,他要是還不用,那就不是善良,而是好欺負了、傻了!
而且,雖然七八千塊錢不值一提,但要是哪一天有人較起真來,說他竟然連這種合同都批,搞不好他還要落個無能和失察的名聲。
退回操作沒多久,何廣辦公室的門就被急急地敲響了。
不等他喊進來,門就被猛然推開,許立權滿臉憤懣地沖了進來,大聲叫道:
“何廣,你憑什么退我合同?”
怒火之下,他連“何經(jīng)理”或者“廣哥”都不愿意叫了。
何廣一向與人為善,不愿意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同事起沖突,這讓他的人緣很好,卻也讓有些人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就像許立權這種,看到向昔日跟自己稱兄道弟的同事,突然變?yōu)楝F(xiàn)在的領導,就非常接受不能。
從心底里,他就沒有承認何廣的地位,只覺得他是運氣好而已。
平時還沒什么,一旦遇上事情,就會將這種不羨慕嫉妒恨和幸災樂禍表現(xiàn)出來。
何廣被騙那次是這種心理,這次合同被打回也是這種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