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通蹲下身，指尖捻起地上的土礫與碎瓦。那些瓦片邊緣還殘留著細(xì)密的經(jīng)文刻痕，只是早已被風(fēng)沙磨得模糊不清。他閉目凝神，指尖傳來的觸感仿佛化作無數(shù)碎片，在腦海中拼湊出佛國昔日的盛景——彼時樓閣錯落，梵音繚繞，萬千僧者身著袈裟往來其間，香火鼎盛得幾乎要與天國爭輝?？扇缃?，指尖觸到的只有冰冷的殘破與死寂，那股繁華落盡的凄涼感順著指尖蔓延，直透心底。抬眼望去，四野盡是黃塵滾滾，萬里黃沙漫無邊際，別說僧者的身影，就連一絲煙火氣都尋不到，仿佛這里從未有過生機(jī)。
接引佛陀站在一片廢墟前，目光掃過那些坍塌的古樓名塔。曾經(jīng)，這些建筑在佛光映照下熠熠生輝，每一塊磚石都浸透著佛法的莊嚴(yán)，可現(xiàn)在，它們就像一堆被隨手丟棄的垃圾，無聲地訴說著毀滅的慘烈。一股難以言喻的頹廢感從腳底升起，瞬間席卷全身，他背脊佝僂下去，原本飽滿的臉頰迅速凹陷，眼角的皺紋如蛛網(wǎng)般蔓延開來，竟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從前那個精神矍鑠、目光清亮的僧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渾濁、步履蹣跚的垂暮老人——或許在這場毀滅面前，他真的已經(jīng)成了老者。
釋迦牟尼佛走走停停，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經(jīng)文石板上。這片土地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閉著眼都能說出每一座塔的名字，每一棵樹的年歲。可眼前的一切卻陌生得讓他心驚：曾經(jīng)的菩提道場變成了深坑，講經(jīng)的法臺碎成了齏粉，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塵土的腥味，再無半分佛法的清凈。一片廢墟，一片黃沙，一片虛無。他下意識地在四周搜尋，卻連自己成道時那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都不見了蹤影——那棵見證了他覺悟的圣樹，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師……”一個念頭猛地撞進(jìn)他的腦海，釋迦牟尼佛的心臟驟然縮緊。他一遍遍地默念著佛號，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在心里祈禱了一萬遍，希望那位指引自己悟道的恩師平安無事，希望這漫天黃沙下，還藏著一絲生機(jī)。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一堵殘存的矮墻下。那里有一個被黃沙半掩埋的身影，衣衫破爛，一動不動，仿佛與周圍的廢墟融為了一體?！按蠹铱靵恚 贬屽饶材岱鸬穆曇魩е鼻械念澮?，快步?jīng)_了過去。
他跪在地上，用那雙寬肥圓潤、常年捻著佛珠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拂去那人身上的黃沙。一層，又一層，當(dāng)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逐漸顯露時，釋迦牟尼佛渾身一震，猛地屏住了呼吸——那人竟是他的老師——菩提祖師！
他急切地伸手，輕輕擦去老師臉上的沙塵，連眼睫上的細(xì)沙都小心翼翼地拭去，然后才試探著輕喚：“老師？老師您醒醒……”
太乙救苦天尊、顧大通、方仲平與接引佛陀都圍了上來，目光緊緊盯著菩提祖師，大氣都不敢出。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一刻鐘后，菩提祖師那皺巴巴的眼皮終于動了動，緩緩睜開。他的眼睛里泛著一層奇異的淡藍(lán)色光暈，像是蒙著一層水汽，干涸的嘴唇翕動了半天，才用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吐出幾個字：“你們……你們回來了……”
“老師！是不是冰皇干的？”釋迦牟尼佛按住心中的激蕩，語氣堅定地問道，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菩提祖師的目光渙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答道：“是他……是冰皇……他出來了……”
“是他！”釋迦牟尼佛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眼中瞬間充滿了冰冷的殺意。這兩個字從他齒間擠出，帶著前所未有的恨意——三界之中，從未有誰能讓他如此動怒。
“水……水……”菩提祖師突然急促地喘息起來，干裂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
“有！這里有水！”方仲平連忙從腰間解下一個紫金色葫蘆，快步遞了過去。那葫蘆是他早年游歷人間時所得，據(jù)說能盛四海之水，此刻里面正盛著清澈的甘泉。
菩提祖師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顫抖著伸出手，快速接過葫蘆。他顧不上禮儀，一把擰開蓋子，對著嘴就猛灌起來。甘冽的泉水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浸濕了胸前的衣襟，形成一大片深色的水痕，可他毫不在意，只顧著貪婪地吞咽，仿佛要將這些年所受的干渴都一并澆滅。
“老師，您慢點(diǎn)喝，別急……”釋迦牟尼佛看著他失態(tài)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語氣溫柔地勸道。
菩提祖師哪里還顧得上失態(tài)？他一口氣喝了大半葫蘆，才緩緩松開手，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抬起頭，對著方仲平虛弱地做了個佛禮，聲音帶著水的滋潤，總算清晰了些：“多謝……小友……”
“大師客氣了！”方仲平連忙擺手，看著他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心里也松了口氣。
接引佛陀上前一步，目光沉重地看著菩提祖師：“師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佛國為何會被冰皇毀成這般模樣？”
菩提祖師喘了口氣，目光轉(zhuǎn)向釋迦牟尼佛，帶著一絲責(zé)備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yàn)樗?！?p> “我？”
釋迦牟尼佛愣住了，滿臉錯愕，“老師，您把話說清楚！我何時認(rèn)識冰皇？又何時得罪過他？”他急忙爭辯，心中滿是不解。
“你是沒得罪他，”菩提祖師緩緩開口，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但你還記得，當(dāng)年你幫冥界擊敗過阿修羅一族嗎？”
“阿修羅一族……冥界……”釋迦牟尼佛喃喃自語，腦海中猛地“哄”的一聲，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他年輕氣盛，仗著佛國勢大，見阿修羅一族擾亂三界秩序，便自告奮勇率軍征討，想要借此宣揚(yáng)佛法，讓佛經(jīng)東渡?？伤f萬沒想到，那場勝利竟埋下了如此慘烈的禍根——原來阿修羅一族的后臺，竟然是冰皇！
他心中一陣劇震：自己在三界修行多年，熟知各方勢力，卻從未聽過“冰皇”這號人物。這人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為何會有如此通天的力量，能將佛國毀于一旦？無數(shù)疑問盤旋在心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