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分樹的風波過后，阿希達便徹底斷絕了與肯尼亞合作的念頭。那家伙眼底藏不住的算計，像根細刺扎在阿希達心里，讓他再難信任。反倒是弄火，性子直率坦蕩，幾次主動邀約上山尋覓野味，一來二去，兩人倒成了真正默契的伙伴。
清晨的山林總裹著層薄霧，阿希達總能精準地循著獸跡找到獵物蹤跡，弄火則會扛著磨得锃亮的獵刀，在關(guān)鍵時刻利落出手。有時運氣好撞上肥碩的雪兔，兩人會坐在雪地上分食烤兔肉，油脂滴在火炭上滋滋作響，混著弄火爽朗的笑罵聲，倒比獨自修煉時多了幾分人氣。這種無需多言的默契，與當初和肯尼亞合作時的步步提防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阿希達的日子依舊過得像上了發(fā)條的鐘，規(guī)律得近乎刻板。天剛蒙蒙亮，他就會揣著那本泛黃的魔法功法書鉆進后山的巖洞——那里背風，巖壁上凝結(jié)的冰棱能反射微光，正好照亮書頁上晦澀的符文。他指尖纏著淡藍色的魔法光暈，一遍遍演練基礎(chǔ)的冰系咒文，直到指尖發(fā)麻才肯停歇。待到日頭爬到頭頂，他又會挪到屋角的小木桌前，對著攤開的煉金術(shù)圖譜搗鼓起來。
桌上總堆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曬干的冰荊棘粉末、磨成碎屑的黑曜石、浸過月光草汁液的羊皮紙。他捏著銀制的小鑷子，將火蜥蜴的鱗粉小心翼翼地灑在卷軸邊緣，嘴里念念有詞，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初級魔法卷軸的制作不算太難，但要保證每一張都能穩(wěn)定釋放魔力，卻需要十足的耐心。半個月下來，他總算攢下二十多張成品，冰系占了大半——畢竟這顆星球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冰元素，繪制冰刃、凝冰盾之類的咒文時，筆尖的魔力流轉(zhuǎn)總要順暢些。至于火系和土系，他也試著做了幾張，只是羊皮紙上的符文總帶著點模糊的毛邊，一看便知是新手的手筆。
市集在鎮(zhèn)中心的廣場上，每逢單日就格外熱鬧。阿希達找了個角落支起木架，將卷軸分門別類地掛好：冰系卷軸泛著淡淡的藍光，火系的則帶著點橙紅，土系的最不起眼，只有暗沉的棕黃色。他剛把最后一張卷軸掛好，就聽見旁邊賣皮毛的攤主笑著打趣：“阿希達，今天的卷軸看著比上次精致多了啊?！?p> 他靦腆地笑了笑，正想回話，卻被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打斷。抬頭望去時，不由得愣了愣——來人身形異常高大，比周圍的人高出近一個頭，淺黃的卷發(fā)像堆蓬松的干草，下巴上的八字胡修剪得整整齊齊，最惹眼的是那雙眼睛，像淬了冰的藍寶石，正銳利地掃過他的攤位。
“這是你的攤子？”男人開口時帶著點異域口音，聲音像碾過石子的車輪。他伸手拿起一張火系卷軸，指尖在符文上輕輕摩挲，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紋路太淺，魔力節(jié)點也偏了，這種貨色，連引燃篝火都費勁?！?p> 阿希達臉頰發(fā)燙，卻沒反駁。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長松帝國的魔法資源本就貧瘠，他能找到的火系材料只有些干枯的火焰花根，繪制咒文時總覺得魔力像被堵住的溪流，根本流不暢快。
男人又拿起一張土系卷軸，看了兩眼便丟回木架，發(fā)出“啪”的輕響。“你們這地方，就只能做出這種東西？”他的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阿希達攥緊了衣角，喉嚨發(fā)緊。他想說自己其實快突破初級魔法師的界限了，昨晚繪制冰系卷軸時，指尖甚至觸碰到了中級魔法特有的魔力波動；他還想說如果能找到更好的材料，他能做出更厲害的卷軸……可話到嘴邊，終究變成了沉默。長松帝國連個像樣的魔法學院都沒有，誰會信一個擺攤的少年能有什么潛力？
男人已經(jīng)走出三步遠，卻忽然停住腳步。他回頭看了看阿希達攤位上那排冰系卷軸，又掃了眼少年緊繃的側(cè)臉，忽然改變了主意?！暗鹊?，”他走回來，指了指那幾張火系和土系卷軸，“我要去北境的雪山，那邊的雪狼皮糙肉厚，冰系魔法打上去跟撓癢似的，得用火系燒它們的爪子。”他頓了頓，藍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權(quán)衡，“你這些雖然差了點，但總比沒有強。開個價吧?！?p> 阿希達愣住了，沒想到事情會峰回路轉(zhuǎn)。他趕緊報了個公道價，生怕對方反悔。男人從腰間的錢袋里摸出幾枚銀幣，“當啷”一聲放在木架上，隨手將卷軸塞進背后的行囊?！皩α耍彼R走前忽然又停下，“雪山深處有火晶石礦，要是你能做出真正能用的火系卷軸，或許能換些好東西?！?p> 話音未落，那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阿希達捏著溫熱的銀幣，心里忽然燃起一點火苗。他望著北境的方向，那里的雪山終年被云霧籠罩，傳說藏著無數(shù)秘密?；蛟S，擺脫困境的辦法，就藏在那片冰封的山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