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

神臨凡

第三十五章 故事結(jié)束

神臨凡 小鄭529 1970 2022-05-02 13:41:21

  當王子抱著昏迷的公主,牽著沉睡的女孩,一步踏出那片扭曲的虛空裂口時,撲面而來的熟悉空氣讓他幾乎落淚。陽光有些刺眼,腳下是松軟的、帶著青草芬芳的泥土。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近處是阡陌縱橫的田野,炊煙在遠處村落裊裊升起——這是他魂牽夢縈的羅威爾王國的土地。

  然而,一股強烈的陌生感緊隨而來。田野荒蕪了不少,田埂雜草叢生,道旁幾處房屋的墻壁斑駁破敗,透著一股蕭條的氣息。懷中的妻子輕如羽毛,呼吸微弱;牽著的女孩依舊沉睡不醒,仿佛還沉浸在虛空的噩夢里。他急需知道,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的國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一個戴著破舊草帽、扛著鋤頭、皮膚被曬得黝黑的老農(nóng),正佝僂著背,沿著田埂緩緩走來。王子心中一喜,連忙抱著公主迎了上去。

  “老人家,請……”王子的話音未落,眼前的一幕讓他徹底怔住了。

  那老農(nóng)抬頭,目光觸及王子身上那件雖然沾染了塵土和血污、但材質(zhì)華貴、紋飾依稀可辨的衣袍時,渾濁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驚懼!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手中的鋤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他雙膝一軟,“噗通”一聲,竟直挺挺地跪倒在王子面前的泥地里!額頭深深抵在土坷垃上,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

  “大……大人……看您這穿著……想必是……是皇親國戚……小人……小人擔(dān)待不起……求大人饒命……”

  王子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在他執(zhí)政期間,早已廢除了平民在外需向貴族行跪拜禮的陋規(guī)!他多次微服出巡,體察民情,嚴厲約束貴族,從未聽說有欺壓百姓之事!百姓見了他,眼中應(yīng)是敬重而非此刻這深入骨髓的恐懼!

 ?。〞r間流速……修士的話?。┩踝用偷叵肫鹛摽罩?,修士臨終前那虛弱卻清晰的告誡——這個世界的時間,比原來的世界快得多!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他的心。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彎下腰,雙手用力卻盡量輕柔地將渾身顫抖的老農(nóng)扶了起來。

  “老人家,您快起來!別擔(dān)心,別怕!”王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努力讓自己顯得溫和,“我不是來問罪的。我只是……離開了一段時間,想問問現(xiàn)在的情況?!彼粗限r(nóng)驚恐未定的眼睛,試探著問道:“現(xiàn)在……國家還是大王子持政嗎?”

  老農(nóng)被王子扶起,感受到對方手上的力道和語氣中的真誠,驚魂稍定。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卻難掩貴氣、臉上帶著一道新鮮疤痕的年輕人,見他神情憂慮焦急,不似作偽,渾濁的眼睛里涌起一絲悲涼。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唉……大人有所不知啊……造孽啊……”老農(nóng)的聲音帶著哭腔,“幾年前,我們國家的明珠,那位星辰般的公主殿下,一夜之間……突然就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大王子殿下……那是把公主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他悲痛欲絕,茶飯不思,很快就……就染上了惡疾,臥床不起,朝政都荒廢了……”

  老農(nóng)抹了把渾濁的淚水,繼續(xù)道:“后來……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個背著大箱子的修士,說他有辦法能找到公主。大王子殿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顧所有人勸阻,硬是答應(yīng)了那修士的條件……結(jié)果……結(jié)果兩人一起……都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之后的兩年里……”老農(nóng)的聲音充滿了絕望,“整個王國就亂了套了!那些貴族老爺們,像餓狼一樣撲上來,爭權(quán)奪利,互相攻訐,把好好的國家搞得烏煙瘴氣!賦稅一年比一年重,徭役沒完沒了,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是水生火熱,苦不堪言??!”他枯槁的手緊緊抓著破舊的衣襟,仿佛那沉重的賦稅就壓在上面。

  王子聽著這些巨變,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曾經(jīng)勵精圖治的王國,他深愛的子民,竟在他消失的短短“時間”里,淪落至此!然而,巨大的悲傷和憤怒之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籠罩了他。經(jīng)歷虛空死戰(zhàn),目睹修士隕落,他的神經(jīng)早已被磨礪得堅韌。他只是淡淡地問,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那么……現(xiàn)在是誰在掌握朝政?”

  老農(nóng)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還能有誰?最后是……是那個心狠手辣、城府極深的二王子!他踩著別人的尸骨爬了上去!他一上位,就……就立刻在全國發(fā)了瘋似的通緝大王子殿下!說大王子是勾結(jié)妖邪、害死公主的罪魁禍首!直到今天,稍微大一點的城鎮(zhèn)里,城門口、告示欄上,都還貼著大王子的通緝畫像!懸賞高的嚇人……”他最后的聲音細若蚊蠅,充滿了恐懼。

  就在這時——

  “水……水……”

  一聲微弱、干澀如同砂紙摩擦的呻吟,從王子懷中的公主口中發(fā)出。

  王子猛地低頭!只見公主蒼白如紙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如同雨點般不斷滴落,原本飽滿嬌艷的嘴唇此刻干裂出血,微微開合著,發(fā)出無意識的囈語。她的生命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微弱得令人心碎!

  “公主!”王子心如刀絞,所有的國仇家恨瞬間被拋到腦后,只剩下懷中愛人危在旦夕的驚恐。他焦急地看向老農(nóng):“老人家!附近!附近哪里有醫(yī)生?!快!救救她!”

  老農(nóng)也被公主凄慘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道:“有有有!前面不遠就是老漢住的村子!快!跟我來!先去老漢家安頓下,我這就去叫村里最好的郎中!”

  ——

  王子抱著公主,老農(nóng)背著依舊沉睡的女孩,三人步履匆匆地趕到了一處偏僻破敗的小村莊。老農(nóng)的家是幾間低矮的土屋,家徒四壁,但收拾得還算干凈。他將公主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唯一一張還算完整的土炕上,便立刻轉(zhuǎn)身沖出門去尋郎中。

  不多時,一位須發(fā)皆白、背著沉重藥箱的老郎中,被老農(nóng)幾乎是拖著趕了進來。郎中顧不上喘息,立刻坐在炕沿,伸出布滿老繭、微微顫抖的手指,搭上了公主纖細得幾乎看不見脈搏的手腕。他的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臉色越來越凝重。診脈良久,他又翻開公主的眼瞼,查看她的舌苔,最后,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先生,我愛人她……她的病……嚴重嗎?能治嗎?”王子緊緊盯著郎中,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希冀。

  老郎中捋著花白的胡須,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聲音充滿了困惑和無力:“我行醫(yī)幾十年,走南闖北,疑難雜癥見過不少……可像夫人這樣的癥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指著公主蒼白如死的臉,“從脈象上看,夫人脈息雖弱,但還算平穩(wěn)有序,并無臟腑急癥之象,只是氣血兩虛到了極點……可這面色、這氣息……”郎中連連搖頭,眼中是醫(yī)者面對絕癥的無力感,“分明是……是生機斷絕,油盡燈枯之兆?。∵@……這根本說不通!老夫……老夫?qū)嵲跓o能為力……恐怕……時日無多了……”

  “不!不會的!”王子像是被重錘擊中,猛地撲上前,一把抓住老郎中枯瘦的胳膊,力道之大讓老郎中痛呼出聲。王子眼中血絲密布,聲音嘶啞而絕望:“先生!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她!只要您能救她,無論您要什么!天上的星星,海里的龍珠!哪怕是豁出我這條命!我都一定幫您取來!”

  老郎中看著王子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悲痛和瘋狂,心中不忍,嘆了口氣道:“懸壺濟世,乃是我等醫(yī)者本分。若能救,老夫豈有不救之理?實在是……束手無策??!”他頓了頓,看著王子絕望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過……從此地向西二百里,有一個大鎮(zhèn),鎮(zhèn)上有一家名叫‘沁心堂’的醫(yī)館,是王都‘百草閣’的分號,據(jù)說匯聚了全國各地的奇珍藥材,也常有名醫(yī)坐堂……或許……或許那里能有辦法醫(yī)治夫人這等奇癥?”

  王子黯淡的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火光!

  “只是……”老郎中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那‘沁心堂’診金藥費……極其昂貴!非尋常人家所能負擔(dān)……至于這個小姑娘,”他指了指旁邊依舊沉睡的女孩,“脈象平穩(wěn)有力,呼吸均勻,應(yīng)無大礙,想必過些時日便會醒來,只需靜養(yǎng)即可。”

  老郎中留下幾枚自己配制的固本培元的普通丹藥,又嘆息著搖了搖頭,背著藥箱離開了。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敲在王子心頭的喪鐘。

  王子看著炕上面如金紙、氣息奄奄的愛妻,又看了看旁邊沉睡的女孩,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責(zé)任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迅速解下身上僅存的一些還算值錢的首飾——一枚鑲嵌著黯淡寶石的戒指,一個雕工精美的銀質(zhì)掛墜——交給了老農(nóng),懇求道:“老人家,麻煩您幫我把這些換成錢,再幫我購置一輛能趕路的馬車。另外……這孩子,求您暫時收留照顧幾天,待我安頓好內(nèi)子,定當厚報!”

  老農(nóng)看著王子眼中的懇切和絕望,默默地點了點頭。

  很快,一輛破舊但尚能行駛的馬車停在了土屋前。王子用換來的微薄錢財,買了些干糧和清水。他將沉睡的女孩托付給老農(nóng)一家,千恩萬謝。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將虛弱至極的公主抱上鋪了厚厚稻草的馬車,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給予他們暫時庇護的破敗村莊和善良的老農(nóng),揚起馬鞭,朝著西邊的大鎮(zhèn)——他最后的希望之地,疾馳而去。

  路途遙遠而艱辛。本就虛弱到極點的公主,在顛簸的馬車中如同風(fēng)中殘葉,每一次顛簸都讓她的眉頭痛苦地緊鎖,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微弱。王子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不得不一再放緩速度,每一次停下,他都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潤濕公主干裂的嘴唇,將老郎中留下的丹藥碾碎化開,一點一點地喂她服下。丹藥似乎有微弱的固元之效,公主的臉色偶爾會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紅暈,但很快又會被更深的蒼白覆蓋。王子日夜不休地趕車、照顧,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那道新添的疤痕在疲憊和焦慮中顯得更加猙獰。

  兩天兩夜,如同兩年般漫長。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繁華,道路也寬闊平整了些,路上的行人和車馬漸漸多了起來。

  王子知道,目的地快到了。他將馬車停在鎮(zhèn)外一處僻靜的小樹林里。他跳下車,走到一洼積水旁。水面倒映出他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臉龐,以及那道從顴骨斜劃至下頜的、已經(jīng)結(jié)痂卻依舊刺目的疤痕。他伸出手,用力將原本梳理整齊的金發(fā)抓亂,再沾上些塵土和草屑。然后,他拔出腰間的匕首——那柄曾經(jīng)象征著他王室身份的佩劍,如今只剩下這柄隨身的匕首。他看著水中的倒影,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痛苦,猛地抬手!

  嗤——!

  鋒利的刀刃在早已存在的疤痕旁邊,又劃開了一道更深、更長、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鮮血瞬間涌出,順著他的臉頰和脖頸流淌下來,染紅了衣襟。劇痛讓他悶哼一聲,但他咬著牙,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他看著水中那個完全陌生、傷痕累累、如同亡命之徒般的自己,低聲嘶吼,仿佛是對命運,也是對自己的誓言:

  “這次……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保護好你!”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臉上的新傷,只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然后,他駕著破舊的馬車,混在入鎮(zhèn)的人流中,朝著鎮(zhèn)上最顯眼、招牌最大、人流最多的那座氣派樓閣——“沁心堂”駛?cè)ァ?p>  “沁心店”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旁的對聯(lián)“妙炙黎針治群黎疾病,琴心劍膽保萬眾健康”透著醫(yī)者的仁心與豪氣。然而,王子抱著奄奄一息的公主沖進這富麗堂皇的大堂時,只感到一陣冰冷的諷刺。

  “救命!有人嗎!救救我夫人!”王子嘶啞的呼喊帶著哭腔,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懷中的公主面無血色,氣若游絲,如同一個破碎的瓷娃娃。

  店內(nèi)的伙計見慣了生死,反應(yīng)迅速。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立刻上前,目光在王子破舊的衣著和公主絕美卻死寂的面容上掃過,眉頭微皺,但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沒有多問?!翱欤∵@邊請!”他引著王子穿過大堂,來到后面一處相對安靜、陳設(shè)卻依舊考究的單間病房。很快,就有侍女送來溫水和干凈的布巾。

  不多時,一位身著雪白綢衫、面容清癯、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醫(yī)師走了進來。他對著王子微微頷首,便徑直走到公主床邊坐下,伸出三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公主的手腕上。他的神情專注而凝重,診脈的時間比那位老郎中還要長。隨后,他又翻開公主的眼瞼,仔細查看她的瞳孔,甚至用一根銀針在公主指尖取了一滴血,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對著光線仔細觀察。

  良久,他才緩緩收回手,看向王子,眼中帶著深深的困惑和一絲……惋惜。

  “尊夫人她……”醫(yī)師的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診斷,“并非尋常疾病。她的臟腑……生機近乎枯竭,如同被某種力量強行抽離……全身的精氣神,乃至……構(gòu)成生命的根基,都在飛速流逝、壞死。我行醫(yī)半生,閱遍古籍,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情況?!?p>  王子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他踉蹌一步,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醫(yī)生……難道……難道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求求您!只要有一絲可能……”

  醫(yī)師看著王子眼中那如同深淵般的絕望,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此癥……兇險異常,古今罕見。要說希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他頓了頓,看著王子燃起一絲火光的眼睛,“只是……這治療之法,極其繁復(fù)艱難,所需藥物,皆為世間罕見奇珍,更有幾味主藥,需從萬里之外的王都總閣調(diào)運,耗時耗力……這期間所產(chǎn)生的費用,絕非尋常人家能夠想象?!?p>  “錢!錢不是問題!”王子急切地打斷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不管多少錢!無論多難!我都會想辦法湊齊!只要您能救她!我當牛做馬,傾家蕩產(chǎn)也在所不惜!”他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留住懷中的愛人。

  醫(yī)師看著王子破舊的衣衫和臉上的刀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但更多的是職業(yè)性的平靜:“既如此,那便先住下吧。我會盡全力施為,但……也請閣下做好最壞的打算?!?p>  公主就這樣在“沁心堂”住了下來。王子變賣了馬車,典當了身上最后一點值錢的東西——包括那件象征著王族身份的華服內(nèi)襯上僅存的金線。他在小鎮(zhèn)最骯臟混亂的碼頭,找到了一份扛大包的苦力活。每天天不亮就出門,直到深夜才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回來,換取微薄的銅板。他將每一個銅板都小心翼翼地攢起來,送到“沁心堂”的前臺。

  昂貴的珍稀藥材源源不斷地從王都運來,公主的氣色在名貴藥物的滋養(yǎng)和醫(yī)師精心的調(diào)理下,竟真的奇跡般有了一絲好轉(zhuǎn)。慘白的臉頰偶爾會泛起淡淡的紅暈,干裂的嘴唇也恢復(fù)了柔軟。她甚至能短暫地睜開眼,用模糊的目光尋找王子的身影,雖然無法說話,但眼中流露的依戀讓王子覺得一切都值得。

  然而,那堆積如山的賬單,如同無底洞般吞噬著王子用血汗換來的每一個銅板。很快,他抵押掉所有值錢物品換來的錢也見了底。他跪在“沁心堂”管事的面前,苦苦哀求,額頭磕在冰冷的地板上,承諾會盡快湊錢。管事看著這個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眼神卻異常執(zhí)著的男人,又看了看賬單,最終只冷冷地丟下一句話:“最多一周。一周后若不能付清欠款和后續(xù)藥費,請恕小店無能為力。”

  一周!如同催命符!

  王子徹底走投無路了。他嘗試過在深夜?jié)撊敫粦敉蹈`,卻被護院發(fā)現(xiàn)追打,只搶到幾枚銅錢;他試圖攔路搶劫落單的商人,卻在對方驚恐的眼神和哀求下,頹然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絕望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他珍藏在土屋角落、用破布層層包裹的那個巨大劍匣上。

  (賣掉……賣掉一把……不,賣掉最不起眼的一把……只要能救她……)這個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

  他顫抖著手,解開了破布,撫摸著那冰冷古樸的劍匣。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劍匣,試圖將其打開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沉重感瞬間傳來!仿佛劍匣與大地連成了一體!任他用盡全身力氣,憋得滿臉通紅,那劍匣竟紋絲不動!仿佛里面的神劍感受到了主人的褻瀆之意,發(fā)出了無聲的憤怒和警告!

  王子頹然跪倒在劍匣前,淚水無聲地滑落。他辜負了修士的托付,辜負了神劍的信任,卻依舊……救不了他的愛人。

  最后,一個極其危險、卻可能是唯一能快速弄到大筆錢財?shù)哪铑^,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去找他昔日的朋友,那些曾經(jīng)與他稱兄道弟、富甲一方的貴族子弟!哪怕只有一個人愿意幫他……

  他憑著記憶,找到了其中一位昔日好友的府邸。那是一座依舊氣派的宅院。王子在陰暗的后巷等了很久,才等到那位衣著光鮮、被仆從簇擁著準備出門的舊友。當王子蒙著臉,從陰影中走出,低聲道出自己身份和來意時,他清晰地看到舊友眼中瞬間閃過的震驚,隨即被更深的驚恐和……一絲貪婪所取代!

  “殿……殿下?!您……您還活著?!天??!這太危險了!您快跟我來!”舊友一把將王子拉進旁邊一個無人的小院,緊張地張望四周,壓低聲音道:“錢!我有!但……但數(shù)目太大,我需要時間籌措!您先回去等我消息!最遲明晚!我一定給您送去!”

  王子看著舊友閃爍的眼神,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但絕望讓他選擇了相信這最后的稻草。他留下一個臨時落腳點的信息,便匆匆離開了。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救命的錢財,而是——深夜破門而入、明火執(zhí)仗的國王衛(wèi)隊!

  “逆賊在此!格殺勿論!”

  “抓住大王子!陛下重重有賞!”

  冰冷的刀鋒在火把下閃爍著寒光!王子憑借著在虛空死戰(zhàn)中磨練出的本能和矯健身手,在狹窄的巷道和混亂的貧民窟中亡命奔逃。箭矢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刀劍劈砍在他身后的墻壁上濺起火星。他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護,如同困獸般左沖右突,身上添了數(shù)道傷口,才終于甩掉了追兵,帶著滿身的疲憊、傷痛和深入骨髓的絕望,像幽靈一樣潛回了“沁心堂”附近他臨時棲身的破敗小屋。

  他不敢直接去醫(yī)館,只能躲在暗處,遠遠地看著那扇亮著燈光的窗戶——那是公主病房的窗戶。燈光依舊亮著,卻仿佛一盞即將熄滅的孤燈。

  一周的期限早已過去。公主,已經(jīng)半個月沒有接受任何治療了。

  王子心如刀絞。他避開醫(yī)館前廳,從后墻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翻入,如同貍貓般潛行到公主的病房外。透過門縫,他看到公主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燈光下,她的臉比之前更加蒼白,幾乎透明,曾經(jīng)恢復(fù)的那一絲紅暈早已消失殆盡,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王子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濃重的藥味混合著一種生命流逝的衰敗氣息彌漫在房間里。他走到床邊,看著公主那如同沉睡天使般安詳卻又毫無生氣的臉龐,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偽裝瞬間崩塌。

  噗通!

  他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抵著床沿粗糙的木框。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悲痛、絕望、憤怒、自責(zé)……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他所有的堤防。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污,滴落在塵土里。他像一頭受傷瀕死的野獸,發(fā)出壓抑到極致、撕心裂肺的慟哭!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聲在寂靜的病房里回蕩,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嗚……啊……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靈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就在這時——

  一只冰冷、柔軟、卻用盡最后力氣的手,輕輕地、顫抖地,放在了王子那亂糟糟、沾滿淚水和血污的頭發(fā)上。

  王子渾身劇震,哭聲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淚水模糊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病床。

  公主……竟然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支撐著坐了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得如同初冬的新雪,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眼神渙散,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她的嘴角,卻努力地向上彎起,勾勒出一個極其虛弱、卻又無比溫柔、無比美麗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在無邊黑暗中,綻放出的最后一朵曇花。

  “沒……事了……”她的聲音細若游絲,如同風(fēng)中飄散的柳絮,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她最后的生命力。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王子臉上那道猙獰的、混合著血淚的疤痕,眼中充滿了心疼和不舍。

  “答……應(yīng)我……”她艱難地喘息著,目光緊緊鎖住王子的眼睛,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的目光艱難地移向王子身后虛空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活下去……”

  王子已經(jīng)悲傷得無法言語,巨大的悲痛堵住了他的喉嚨,只能死死地、緊緊地握住公主那只冰冷的手,用盡全身力氣點著頭,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他咬緊牙關(guān),努力控制著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悲鳴,從喉嚨深處發(fā)出“嗬嗬”的哽咽聲。

  公主看著他痛苦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卻更加清晰,更加明媚,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已離她遠去。

  “我的……運氣……”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開始渙散,卻依舊努力地聚焦在王子的臉上,“一向……很差……大抵……是在……遇見你……這件事上……透支了……未來……所有的運氣……”

  她的笑容如同盛放到極致的花朵,帶著一種凄絕的美。

  “我……遇見你……喜歡你……”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卻字字清晰地傳入王子耳中,如同最后的呢喃,“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還想……能……見到你……”

  說完這最后的心愿,公主臉上的笑容定格了,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她深深地、滿足地看了王子最后一眼,然后,身體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帶著那永恒的笑容,慢慢地、緩緩地向后倒去,重新躺回了冰冷的病床上。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辰大海的美麗眼眸,緩緩地、永遠地……闔上了。胸口最后一絲微弱的起伏,也徹底停止。

  “不——!??!”王子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足以刺破蒼穹的絕望悲號!他猛地撲倒在公主身上,緊緊抱住她尚有余溫卻已失去生命的身體,如同擁抱著整個世界崩塌后的唯一殘骸。“不要!不要離開我!靈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他瘋狂地搖晃著公主,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浸濕了公主胸前的衣襟。

  就在這時——

  砰!??!

  病房的門被粗暴地踹開!

  一群身披精甲、手持利刃、殺氣騰騰的王宮侍衛(wèi)沖了進來!為首的小隊長一眼就認出了跪在床邊、狀若瘋魔的王子,臉上露出狂喜和殘忍交織的表情:

  “逆賊在此!奉國王陛下旨意——格殺勿論!殺!?。 ?p>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判!數(shù)名侍衛(wèi)毫不猶豫,舉起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帶著凌厲的破空聲,朝著王子的頭顱和后心——狠狠劈砍而下!要將這“通緝要犯”當場斬殺!

  就在那奪命的劍鋒即將觸及王子身體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唳——?。?!”

  一聲威嚴、神圣、仿佛來自洪荒太古、蘊含著無上龍威與滔天怒火的——龍吟!毫無征兆地,從王子背后的虛空中炸響!不,那聲音并非來自虛空,而是直接從他背后的那個巨大劍匣中爆發(fā)出來!

  轟——!?。?p>  狂暴到極致的金色氣浪以劍匣為中心轟然爆發(fā)!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病房的窗戶瞬間粉碎!桌椅板凳被掀飛撞在墻上!墻壁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痕!那些沖進來的侍衛(wèi)首當其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一個個慘叫著倒飛出去,口噴鮮血,手中的兵器脫手飛出,叮叮當當?shù)袅艘坏?!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龍威震懾得肝膽俱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狂風(fēng)在狹小的病房內(nèi)瘋狂肆虐!卷起破碎的木屑和紙張!

  鏘——?。。?p>  一道璀璨奪目、仿佛由最純粹的黃金鑄造的劍光,撕裂了混亂的風(fēng)暴!它從窗外激射而入,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帶著堂皇正大、裁決一切的恐怖威勢!

  隨后其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王子那因悲痛而緊握的、沾滿淚水和愛人鮮血的手。

  狂風(fēng)驟然停歇。

  病房內(nèi)一片狼藉,死寂無聲。最終,王子帶公主和孩子如同消散的幻影,徹底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只留下滿地狼藉和一群呆若木雞、如同見了鬼魅的士兵。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