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孝公他們來到，招賢館大門門外的時候，大門兩側(cè)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民眾。
看熱鬧似乎是人們與生俱來的本能，秦國百姓們指著招賢館里面繪聲繪色的討論。
更有甚者，說道自己聽到了里面悅耳的戲曲聲！引來一旁人的贊嘆。
“拜見君上！”
“免禮！”
秦孝公勉勵了這些民眾幾句，便動身進入了招賢館。
圍觀的群眾們心里越發(fā)的好奇，是什么樣的戲曲竟然能吸引到披肝瀝膽的秦公？
不一會兒，早有準備的周文讓人去統(tǒng)治這些百姓可以免費進入！
說是秦公想要從自己的私庫出錢，邀請秦國父老一統(tǒng)觀賞，與民同樂！
“君上萬歲！”
老秦人們雖然興奮，卻很遵守規(guī)矩，沒有一擁而上，反倒有條不紊的進入！
嘿！進去一看，一個高出地面一人高的臺子挺立中央。
正對面有些奇怪的案牘，配著奇怪的小桌！正是周文發(fā)明出來的桌椅。
戲臺側(cè)面也有許多長條凳，高低不同。
這些老秦人被引導著坐下。
感嘆著主人家的聰慧，竟然想出這樣的家具。真舒服，回頭自己也找木匠做一個！
對于早早就準備他們這些人的位置！也沒多想，只當是秦公仁慈！
……
“今日這出戲名為《百里奚認妻》，是有百里奚六世孫所創(chuàng)作的！”
正在和白縉閑聊的孟坼，原本想聽到希望名字便勃然大怒，想要怒斥。
這不是編排自己的先祖嗎？
可聽到創(chuàng)作人竟然也是百里奚的后代，還是六世孫。輩分比自己高出兩級，自己還要喊他爺爺哩！
能怎么辦，只能氣呼呼的坐下，低聲怒罵“不當人子！真是不當人子，哪有編排自己祖宗的！”
對于是否其人真是百里后代，孟坼倒是沒有懷疑，有家譜為證，只需事后問詢便可！
白縉，西弧也不好開口附和。孟西白三族雖然世代交好，但這畢竟是孟氏家事，他們不好開口！
《百里奚認妻》這段歷史，他們也有所耳聞，看來自己等人的先祖也會涉及嘍！
能怎么辦，可以反對嗎？
很明顯不能，秦公都沒說什么，他們又能怎么辦！何況這創(chuàng)作人還是和他們先祖交情極好的百里奚的后人！
“孟兄認得創(chuàng)作的人？”在西弧，白縉二人看來，百里奚后人不就是孟坼這一枝嘛。
“不是，想來應該是先祖送去楚國的那一支！”
這才對嘛，孟西白三族向來同氣連枝，怎么可能在這些事情有所隱瞞！
“孟西白”三族是指秦穆公成就霸業(yè)的三個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
那么這三位名將和百里奚有什么關系呢？
孟明視是百里奚的兒子，西乞術和白乙丙都是蹇叔的兒子！
百里奚和蹇叔是知己，他們的兒子，三將浴血同心情誼篤厚。三族后裔又總是比鄰而居，故此“孟西白”共進退！
三族居住的地方，更是被稱為“貴族布衣之鄉(xiāng)，秦國騎士的淵藪”。
————
好戲開羅，演員們伴著鼓點樂聲，開始表演！
戲臺上年輕的女子杜氏一大早就起來，忙著為遠行的丈夫做早飯。
“劈了門閂燉雌雞”
宰殺了家中僅有的一只下蛋母雞，煮一鍋小米飯，來為丈夫餞行。
百里奚先后游歷了宋、齊等國，經(jīng)歷了亡國的厄運淪為奴隸
秦穆公聞其賢，以五張黑公羊皮換回百里奚，并拜為大夫，主持國政。
百里奚輔佐秦穆公倡導教化，富國強民，漸成霸業(yè)，從此聲名遠揚。
戲曲真在慢慢進行，人們也是越看越入迷。不是傳來叫罵聲，和叫好聲！
“鳥，這晉公真不是個東西，他們受災秦公借糧給他們。等到咱們秦國受災，不但不借糧反而還要攻打秦國！活該被人分了！”
“對，活該被人分了！”
老秦人這一刻，出奇的統(tǒng)一，憤恨的模樣比魏國奪取河西還要憤怒！
不同的人看出來不同的味道，秦公和衛(wèi)鞅看出周文描述的輿論的力量！
底層庶民們，無法去深思每一件決定背后的深意，只會去簡單的分是非好壞！
稍加引導，便能發(fā)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單單是那些庶民，就連一部分士子，也忍不住去指責戲中晉公！
畢竟戲中的事情都是有事實依據(jù)的，知道的越多就越憤怒！
終究還是一些年輕的士子??！沒有遭受太多的黑暗，不明白說一半的真話比假話更虛假！
“如此編排先人，理當問罪！”已經(jīng)被提升為太師的老甘龍，低聲向秦孝公進言道！
是的，老甘龍也看出來了，他看到了秦公要變法的決心！
因為這戲中就是這樣演的，秦國因為法制落后而衰弱，直到秦穆公請來百里奚變革，秦國才稱霸西戎！
和現(xiàn)在的情形何其相似！
更不要說戲中還明里暗里的說，百余年后又會有明君大賢再次變制！
秦孝公看著嚴肅的老甘龍，面色平靜突然又輕笑，似乎被戲中人逗笑！
“我已知曉！”
一種被拋棄了的屈辱瞬間充斥甘龍的心頭。無論是之前升遷貶黜，還是現(xiàn)在的銳意變革，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的。
就其本心而論，如果國君與他真誠商議，他就告老辭官又有何妨？
再說變法大計，他竟然絲毫不知，難道國君就認定他不擁戴變法？
甘龍雖是儒家，然也是秦國老臣，豈有不希望秦國強大之理？這一點給甘龍的刺激比前一點更甚。
一個什么實權都沒有的太師，再加上什么大政決策都不能事先預聞，豈非真正的做了擺設？
雖然悲涼，雖然屈辱，但是甘龍畢竟久經(jīng)沉浮，老到之極。
他心中明白，強風乍起，若迎頭而上，必然會被徹底吞沒。
這時候，長草偃伏是避免身敗名裂的最好生存手段。
然則，又不能一副冷漠狀，將內(nèi)心不滿顯露出來，要有度，繼續(xù)沉默看戲！
似乎是被戲吸引了！
轉(zhuǎn)眼，戲中已經(jīng)是四十年！
百里奚早就做了秦相，一天府中有一浣衣女主動請求演奏一曲，百里奚欣然應允。
那女傭操琴唱道：
“百里奚，五羊皮。
憶別時，烹伏雌，炊扊扅，今日富貴忘我為。
憶當年奴夫婦雙宿雙飛好比鴛鴦。
今日里只落得形單影只磋嘆凄涼。
屈指數(shù)流年似水。
三十余載飄泊他鄉(xiāng)。
百里奚，初娶我時五羊皮。
臨當別時烹乳雞，
今適富貴忘我為……”
哀而不怨，悲而不傷的唱詞中戲曲結(jié)束了！
人們也心滿意足的走了，有對秦穆公仁義的敬佩，也有對晉國的憎惡，還有一絲槽糠之妻不下堂的感概！
“這戲曲真不錯！”
沒來得及進去聽戲的路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那些庶民們或是開心或是傷心，反倒是那些聰明的官員，面色陰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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