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一場鬧劇

　　王妃著一身牡丹鎏金白裳，身后三尺裙擺拖曳，頭戴三支金步搖，耳垂豆紅色珠環(huán)，唇紅齒白風(fēng)韻猶存，儀態(tài)萬千。

　　眾人跪地行禮，高呼，“拜見王妃娘娘。”

　　“免禮，請坐?！蓖蹂菩南蛏?，雙手緩緩劃過半圓，衣袖擺起優(yōu)美的弧度。

　　“謝王妃娘娘?！?p>　　琳瑯在眾人身后單膝跪地，抬頭打量著王妃身上的華服，衣料平滑質(zhì)感細膩，繡花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看墜感重可穿上身比夏日輕紗羅裙要輕便。不愧是素娘閣出品，王妃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完全駕馭這華裳。

　　王妃環(huán)顧一圈，收獲不少官眷驚艷的目光滿足一笑。當(dāng)初她失態(tài)到初見這件華服便沖動地買下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一直等能穿上的場合?！爸x諸位遠道而來出席本妃的生辰宴，王爺如今遠在都城皇上側(cè)下，王府冷清。諸位今日一來，府上熱鬧不少。”

　　“國事纏身王爺勞忙，不能陪同王妃賀生辰，下官等為王爺分憂榮幸至極?！绷瓿莵淼内w巡撫起身恭維，說著場面話。

　　琳瑯轉(zhuǎn)了轉(zhuǎn)雙眸，李夏并不會將事情鬧得太大適可而止，糕點剛上，他或在面前的碟盤上動手腳又或是利用酒，相沖相克...只要他戲演得足夠好，王妃定然讓人調(diào)查其中緣由再撤下糕點。

　　她隨意打量的目光撞上凌霄似笑非笑的眸光，他頷首示意便挪開了目光。

　　聽得王妃敬酒說辭，她隨眾人舉杯道賀詞，“祝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李夏事先看四周，指縫間抖出粉末，借著添酒動作將藥混勻，嘴上附和著飲下這杯料酒。

　　“世子準(zhǔn)備命人準(zhǔn)備了精美的舞蹈，諸位一同觀賞觀賞?！蓖蹂f罷，管家示意樂工開始奏樂。

　　文蘭在琳瑯耳邊低語，“姐姐，這酒醇甜爽口得緊，不知是什么酒。”

　　“梨花釀。”琳瑯以往跟著某個酒鬼處處喝酒，自然辨出這眼前的酒。

　　“小酌幾口毫無醉意，喝多了依舊會醉吧？”文蘭極少碰酒，因她尚未夠年紀(jì)幾位兄長都不讓她沾酒。

　　“自然?！绷宅槃偮湟?，隔壁桌的安世便伸手將她的酒壺拿走，還落下一句，“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文蘭撅起小嘴要開口反駁，她早已及笄不是小孩子了，感覺有人扯她衣袖，回頭看她，“怎么了？”

　　原來是何侍郎的三千金何糯，與文蘭同歲，她湊到文蘭耳旁低聲問道，“與你同坐的那位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文蘭謹(jǐn)記三哥囑咐，拎出不成熟的說謊技巧，“我喚她作姐姐，她是我江南表舅的二千金。”

　　何糯偷偷看了琳瑯一眼，臉上有些微紅，“原來是表小姐，好生標(biāo)致。”

　　“當(dāng)然?！蔽奶m驕傲，這是她三嫂！未來侄子侄女說不準(zhǔn)比陵城第一公子小姐標(biāo)致多少呢。

　　何糯打聽到琳瑯身份，轉(zhuǎn)眼與一旁的姐妹說。一傳十十傳百，須臾片刻均知曉鎮(zhèn)南府來了一位探親的表小姐。女眷間不是議論琳瑯那令人羞愧的容顏便是討論王妃今日的著裝。

　　陳襄聽得一耳朵嘴里嘀咕，琳瑯，琳瑯滿目，滿目琳瑯...

　　誰人不知古荃夫人與王妃相識多年關(guān)系要好，這不，上座的兩位夫人在聊天。

　　王妃細賞舞姿，“許久未看到中州舞道，唯美獨特韻味，可解王妃思鄉(xiāng)之苦。世子有心了。”

　　夫人嘴角泛笑，口不應(yīng)心，“他整日各處玩樂，也只有在這點上有心?！?p>　　又道，“這些糕點是他請陵城來的廚子做的，你快嘗嘗這家鄉(xiāng)糕點正不正宗。”

　　“是。”夫人一手墊著另一手手腕，捻起一塊千層雪酥，在邊角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口感味道如此地道好生熟悉，自從蘇瑜一家入獄她搬出陵城已有十五載，眼眶竟有些濕潤。

　　王妃見了忙問，心知是睹物思鄉(xiāng)，“這是怎么了？”

　　“臣婦失禮，一時想起陵城家中年邁的雙親?！狈蛉擞檬峙聊ㄈパ劢菧I珠，“味道很是正宗。”

　　王妃見狀面上亦是幾分傷情，“糕點地道是好事，卻讓讓你傷心了，哎?！?p>　　琳瑯抬頭見王妃嘗了半塊豆黃膏，她嘗后點頭，又逐一嘗了千層雪酥，桂花糕。似乎很喜桂花糕，王妃又嘗了一塊后問在座賓客，“不知諸位覺得宴上糕點如何，趙巡撫可是品出京中味道來？”

　　趙巡撫將一開始品嘗的心得道來，直夸這手藝比得上御膳房。底下眾人附和贊賞，王府的廚子廚藝精湛。

　　“賞?！蓖蹂髳偅笆雷訌暮翁幷埖膹N子？”

　　“城內(nèi)的迎典酒樓”凌蕭應(yīng)一句。

　　“哦？城內(nèi)竟還有此等人士?！庇渚茦锹勊绰劊降资锹駴]了一手好手藝。

　　百官眾口沒錯過每一個夸王府的機會頓時一頓紛雜，無非是在夸世子是大孝子。琳瑯側(cè)了側(cè)頭，凌蕭他不會不知迎典酒樓背后之人是她啊。

　　“放心，不會出事的。”古荃羽軒見她眸中略帶疑惑，又解釋了一番，“世子知曉今日有人想在宴席上動手腳，命大夫在每道酒菜上桌前仔細檢查?！?p>　　“他懷疑誰？”琳瑯挑眉。

　　羽軒指尖玩弄這一個空酒杯，“如你所想?！?p>　　他答應(yīng)幫她，當(dāng)然會將事情辦好。此事不過他與世子一說，世子重情義搭上一把手。

　　有夫人建議讓各府千金小姐各抒己長展示才藝，王妃笑說，“好主意?！?p>　　她和藹地看向了文蘭這個準(zhǔn)兒媳，“文蘭，你可要展示一番？”

　　文蘭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自然不能拂了王妃的意，吟誦一首詞。

　　對面李夏等酒后一陣時間，正要開始發(fā)作，忽然聽外間一陣喧鬧。

　　王妃正要開口夸文蘭，被打斷稍微不悅，問匆匆回來的管家，“何事？”

　　管家稟，“回娘娘話，是李知縣夫人與外妾爭吵?！?p>　　李夏聽罷，猛地蹙眉，她怎么來了？兩份請柬均在他手上，她怎么進的來。是背后有人搞鬼，除了琳瑯還能有誰，他瞇著雙眼冷冷地要用眼神將琳瑯凌遲。

　　古荃羽軒故意側(cè)了側(cè)身，將琳瑯擋在身后，回以冷漠的眼神。

　　“哦？”王妃最是不喜外妾，今日來的官員世家均攜正室出席，李夏的外妾怎會進了王府大門？

　　管家回稟，“那外妾雖眼生但手持宴席請?zhí)T房便并無過多詢問。李夫人以為李知縣仍在衙門便拿家中的請柬獨自登門。哪想李夫人看見外妾跟到王府來了，氣從心來，故而爭吵起來。”

　　外間爭吵聲越發(fā)大，廳內(nèi)眾人紛紛扭頭望去。

　　恰逢一曲末了，歌舞奏樂停罷。

　　“好歹幾年前夫人是世家出身，竟然在王府里當(dāng)眾起爭執(zhí)，真是好一個禮教。大人今日無非帶妾身來見見世面，起初面見夫人自問沒有不周到。夫人一來就故意將家丑外揚是何用意？”外妾撫平被她扯皺的衣裳，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著。

　　“你！狐貍精?！崩罘蛉寺犃诉@番挑釁的話，喉嚨燃起一陣火氣，“不看看這是哪，一個沒名分的也敢賣弄。”

　　“妾身不過說實話，怎得到夫人嘴里變成了賣弄？”外妾拂面，“夫人聽不得好賴話，話里話外帶刺令人聽了怪不舒服，難怪大人近來日日留宿妾身閨中?！?p>　　“怕夫人還不知道大人喜歡慢一些吧？”

　　王妃一聽皺眉，這哪是擺在臺面上說的話。

　　管家急急忙忙跑出去，使眼神命人拉住發(fā)狂的李夫人，“今日是王妃賀辰，兩位這是作何?！?p>　　“王管家，是這小賤人挑釁在先?！?p>　　“李大人，還不快解決了這樁家事?！蓖蹂粗钕木谷恢皇前櫭纪蛲饷鎱s無動于衷，他還嫌不夠丟人嗎？

　　大喜賀辰，賓客滿座。原心情上佳的她，壞了興致。一是宴會上竟出現(xiàn)上不得臺面的妾，二是被這妾攪和了宴會。

　　李夏恨恨用眉毛出了氣，買通了王府里的府醫(yī)精心布下局套，今日一局竟就如此敗了？“是?！?p>　　起身往外走，陰桀地看向琳瑯，倒要看她今日又耍什么手段。昨日大三元被端了個底朝天，沒想到她竟大膽舞到王妃面前，今日再添一筆賬，日后慢慢再算！

　　不要以為住在鎮(zhèn)南府就萬事不懼了，鎮(zhèn)南府護不了她一世。

　　李夏陰沉著臉，出來便見正妻一腳踢在愛妾身上開口猛喝，“住手。”

　　“大人，你這是偏袒這個小賤人？”李夫人怒中燒，絲毫沒顧及李夏心思。

　　“夫人這是我的平妻，勿要口出污言?！蓖蹂幌叉钕脑趺纯赡艹姓J(rèn)自己帶了妾出席壽宴。

　　李夫人眼睛猛地睜大，呼吸變重，氣得胸脯大起大伏。

　　李夏見狀湊近，“夫人這女人大有用處，回府再說。莫要生氣，口出狂言惹了王妃生氣，之后可不止是丟面子這么簡單?！?p>　　李夫人與他青梅竹馬，結(jié)為連理十七年有余，深知他是一個城府極深重利之人。縱使一團惱火窩在心頭，縱使面上無光，留下一句，“請王妃恕罪，臣婦一時失言，這是先前大人帶回來的平妻...”

　　“大人~”嬌妾聽聞自己被扶為平妻，心情大好，那女子果真沒騙她。

　　“她脾氣是如此，這不才喜歡溫柔知心的你。日后住在一個府上，莫要處得太僵?！崩钕呐牧伺乃氖直?，低語哄著。

　　“是~”嬌妾挺直胸脯，踏著輕盈的腳步。她臉不高不低地?fù)P著，巴掌大的瓜子臉透著秀氣又妖媚。

　　在座的官員世家男子一見，都曉得為何李夏如此偏袒這個妾，生得干凈又年輕誰人不喜歡。

　　“妾身拜見王妃娘娘。”嬌妾盈盈一福。

　　“此是下官的平妻，一時與家中夫人鬧了矛盾。是下官沒處理好家事，擾了王妃的興致。”李夏不怕得罪王妃，王妃不過是她表姐的手下敗將。但今日百官在場，免得落下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王妃淡淡掃過外妾的臉心生厭惡，怎會看不出其中門道，除妻以外都是妾，“李大人的家事，本妃不想管。不過鬧到王府就得管上一管了，罰你三人飲酒三杯。”

　　“下官領(lǐng)罰。”李夏指甲掐進了手心，只見琳瑯淡淡的目光頗有無辜的意味，更是怒火由生。

　　“妾身領(lǐng)罰?！?p>　　王妃道，“偶有插曲，還是依鄭夫人提議，接下來輪到哪位小姐？”順著古荃家位置往下看，一位女子撞見眼眸，王妃眼一深。“文蘭旁邊這位是？”

　　古荃夫人放下手中杯，“稟王妃，這是妾身堂兄家的二女，近日來府中作客，故而一同帶來王府了?！?p>　　“哦？”王妃頓了頓，“不如請這位鎮(zhèn)南府表小姐展示展示？”

　　琳瑯緩緩站起身來，“回王妃，小女未曾習(xí)得琴棋書畫?！?p>　　外人看來此回答利索干脆，顯有推脫的嫌疑。古荃夫人忙解釋，“妾身侄女打小病弱，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堂兄心疼，故未曾喚她習(xí)琴棋書畫?！?p>　　王妃打量琳瑯許久，剛巧是見到凌霄的眼色，“是個可憐人，坐下吧。”

　　相比琳瑯，其他世家小姐積極不少，畢竟到了婚嫁年齡。

　　表演一番接著又是一番，文蘭在耳旁說個不停，琳瑯低頭看著杯中倒影有點昏昏欲睡。

　　李夏時不時狠狠地看過去，可一口怒氣打在棉花上有些氣急，心下將琳瑯罵了上千遍。

　　一旁的嬌妾用柔荑將葡萄的皮一點一點剝開，放到他面前的碗碟中，甚是體貼。

　　她間然抬眸一看四周，不得不在心中驚嘆鎮(zhèn)南府幾位公子容顏優(yōu)越，不敢多看，收回眼神看身旁人在深思著什么，側(cè)臉給了婢女一個眼色。